许清凝握紧了刀柄,她最厌恶听到“生父”这个词了,从皇帝口里说出来尤其恶心。
如果十六七年前,他没有强迫秦听云,就不会有许清凝的存在,她也不用一生下来就背负罪孽。
许清凝扪心自问过很多次,她到底是谁?
可想来想去,最后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她是强奸犯的孽种。
真是恶心极了。
这种感觉真像是吞了只死老鼠,令人作呕。
“我从来都不恨你,我只是恶心。”
这句话也是皇帝的内心,他不是非得让许清凝去死,他就是认为她碍眼。
因为每次看见她,他都会想起多年前的错误。
皇帝收敛了所有负面情绪,笑容慈爱温柔。
“媗儿,你把刀放下,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我不会怪你的,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了,我还会给你建最豪华的公主府,答应给你的封地也会交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许清凝根本没听进去,她偏头看了下手里的刀。
这把刀,对宁安来说很合适,对许清凝来说却有点重。
她需要两只手同时用力握住,才能举起来。
房间内安安静静的,突然冒出一句话。
“父皇,你见过杀猪吗?”
杀猪……皇帝没有见过,却莫名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他被吓得满脸冷汗,第一反应是:逃!
可他后背都抵着砖墙了。
密道被封死了,外面又是她的人。
实在是退无可退。
皇帝双腿发软跌坐地上,他见什么方法都没用了,只好采用迂回战术。
“其实我已经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我知道你想要我死,你就不能再等几日吗?”
许清凝略微皱眉,她以为皇帝只是生病,不知他身中剧毒。
剧毒是真还是假?
若是真的,又是因为谁呢?
但她脸上依旧写满了冷漠,目光暗沉。
“可惜我一日都等不了。”
皇帝的头又开始发疼,可这一次不但没有解药,他还即将被自己的女儿杀了,他见利诱没有用,声音又变得冷冽。
他指着她的鼻梁,用恐吓的口吻说:“齐媗,弑父杀君可是天理不容的事,你要是做了,就不怕来日遭天谴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就当皇帝以为许清凝要后悔的时候,她却扬起了刀,对准皇帝的头。
皇帝吓得往后一瘫,竟没注意到自己是跪姿,因太过恐惧了,声音变得结结巴巴:“子……子杀生父,天理何在?”
许清凝的眼神阴狠无比,她虽身形单薄瘦弱,气势凛然不容小觑,握刀的手背绷起了青筋,可见她是用了力气的。
她一字一字地说。
“我就是天理!”
下一刻,只见女子双手举刀,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朝那半跪着的人脖颈砍过去。
她终于笑了起来。
“就用父皇的血,祭奠儿臣的上位之路吧。”
……
宁安站在门外,他听不见里面的对话,只看见窗户纸上突然溅满了血。
他的心也跟着往上提,不禁超前走了半步。
随后,许清凝推开门。
她原本的那身白衣染上了颜色不均匀的红,半张脸上都是血,瞳孔里都溅了血珠,神色冷漠得有些骇人,像是块没有感情的玉石。
风声萧瑟,夜色苍凉。
身形单薄的少女,提着带血的绣春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许清凝看向远方,满眼山河皆墨色。
今日,明启十六年十一月初五。
她于此日弑父杀君,罔顾人伦,必定遭到上天谴责。
不仅是天谴,朝野江湖,史书工笔,也不会放过她。
这一步踏出去,是真的回不了头了。
许清凝:“真冷啊。”
宁安率先单膝跪在许清凝面前,他双手抱拳,扬声道:“殿下大捷!”
他这一跪,彰显的是自己的立场。
其余的锦衣卫也相继跪了下来,高声呼喊。
“殿下大捷!”
……
在众人呼声中,许清凝将刀还给了宁安,她甚至忘了去擦眼睛里的血。
“太子逼宫篡位,多亏北镇抚司宁大人及时入宫拨乱反正,此举当赏。等尘埃落定,你就是指挥使了。”
宁安双手接过自己的刀,“臣叩谢殿下恩典。”
许清凝漂亮的杏眸一转,看向身侧跪着的吉祥。
这个太监也才二十多岁,显然很是年轻,但他进宫早,之前就练成了七窍玲珑心。
不过一个眼神,吉祥就知道许清凝心里想什么,他连忙道。
“太子谋逆,其罪当诛,皇上口谕,废黜储君身份,将他即刻打入天牢。”..
许清凝微微点头,吉祥说的就是她心里所想。
“宁大人,你带一批人秘密去东宫吧,别打草惊蛇。”
宁安:“是!”
他将大批锦衣卫留在了宫城,只带了几个去东宫。
今夜捉拿太子,不可声势过大。
皇帝虽死,但很多人虎视眈眈帝位,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必须要抢先一步,多地主导权。
等宁安离开后,许清凝问吉祥:“玉玺何在?”
她刚才在房间里搜过了,没有发现传国玉玺。
那么,肯定是被人偷偷带走了。
她刚问出口,就又想起了一个人。
“对了,张公公呢?”
张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今日不在乾清宫,实在是可疑啊。
吉祥想要成为的人,就是下一个张公公,他自然很是尽心尽力,“殿下,两个时辰前,张公公从东城门出宫了,奴才没有赶上。”
许清凝:“既如此,传国玉玺肯定在张公公手里了。”
张公公奉了皇帝的密令,带着玉玺出宫,应该是想将玉玺秘密交到齐穆手中,以助他日后登基。
吉祥说:“奴才猜测,张公公应该去了东宫。”
“如今出了事,张公公没那么蠢再去东宫。”许清凝回头看了那一地血色,玉玺可以不先找出来,但张公公必须要除掉。
“找个理由,将他定罪吧。”
吉祥眼珠子一转,迅速回答:“掌印太监张氏谋害皇上,于晚宴酒水中下毒,东窗事发后逃至宫外。”
许清凝闭了眼眸,点了下头。
“这桌佳肴倒是没有浪费了,总算有了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