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他一个人的秘密

贺成见许清凝沉默了这么久,她定是也知此事难办。

可若是没有那纸诏书,就算坐上去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日后,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也有了拨乱反正的名号,来将她拉下去。

贺成低着头,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捡起来摆好。

他记性不错,还记得被打乱前的棋局,一子不差。

“殿下,其实我有一计,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了?”

许清凝看着又恢复原样的棋盘,眼中似有刀光剑影,“别卖关子了,你直说吧。”

贺成:“欺骗。”

见她还未反应过来,他复又补充道。

“你我都心知肚明,沈雁书这个人,打没用,杀没用,权色引诱更没用,唯一能让他为你驱使的路子,就是欺骗。”

贺成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棋子落下,语气轻描淡写,可他知道这件事很难。

“沈雁书毕生所图是海晏河清,他要的是万民安康。那么,殿下就用这点来欺骗他即可。”

许清凝大概听明白了,“晓之以大义,动之以真情。”

这招,在她与沈雁书初相识的时候就用过,她知他心存大义,所以同他说了番正义凛然的话,让他误以为找到了毕生知己。

剥开那层谎言,都是欺骗。

许清凝这个人啊,哪里还有什么正义?

她追求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她想成为掌权者,就是为了替苏家洗白,就是为了让苏湄雪能够脱罪。

她才不是为了什么天下万民!

那些正义凛然的谎言,能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

欲成大事者,谁没点阴谋算计呢?谁又没对不住几个人呢?

贺成见许清凝像是在考虑什么,他听说过这两个人的流言,什么私宅一夜共度春宵啊,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怪不得萧屿对沈雁书耿耿于怀,他的情敌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强悍。

贺成带了些玩笑口吻说:“等事成之后,万事已定,殿下再卸磨杀驴也不迟。男人嘛多的是,死了这一个,还有大把年轻貌美的等着,任君采撷。”

许清凝听完后,眼尾也添了些笑意,她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贺公子不愧是狐狸啊,七窍玲珑心里皆是谋算,你够聪明,也够毒辣。”

她话锋骤变,身体往前倾了些,“你就不怕将来,我也用卸磨杀驴的法子对付你吗?”

“殿下不会。”

贺成提起旁边的酒壶,给他们二人都倒了一杯酒。

酒水清澈,醇香入鼻。

“世人总说情比金坚,我却认为利益才是最牢靠的东西。你杀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臣子。我杀了你,也寻不到更合适的主君。”

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许清凝。

“殿下,你我二人,既无情分又无宿仇,有的只是利益,所以我们是最佳盟友。说句玩笑话,盟友可比情人的关系要稳固得多。”

许清凝静默了会,贺成这番话说的不错,也正合她的心意,利益相同,才可以成为永久的盟友。

而情人,总是会克制不住去纠结爱多爱少,最后常常闹得分崩离析。

她也举起酒杯,看向贺成,眸光如炬,声音清亮。

“便以杯中酒,祝此番功成。”

他们同时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将酒杯砸碎在地。

“此祝功成!”

……

许清凝要离去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夜色里的京城,眸色阴晦。

一片风雨萧瑟。

可惜除了风雨声,什么都没有了·。

宁安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夜深了,我送姐姐回宫吧。”

许清凝微微点了下头。

他们迎着风雨,走向漫无边际的黑夜。

街道上的坑坑洼洼里面积满了水,许清凝虽然走得很慢,但裙摆还是被沾湿了。

她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去,看向为她撑伞的少年。

“宁安,你觉得我会赢吗?”

少年露出一个微笑,“会的。”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会让她得偿所愿。

许清凝:“如果输了呢?”

其实,她不喜欢做没有充足把握的事,这一次计划提前,实在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如果她不先下手为强,皇帝就要将她秘密嫁去北凉了。

而在北凉等待她的,是楚琼那条毒蛇。

到那时候,她的命运将会和前世一样。

她会再次成为他的禁脔,直至死亡。

所以,她必须背水一战。

可是扪心自问,这一次,许清凝没有足够的胜算。

要是输了,她和她身边的人都会死。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想从他眼神里得到点什么。

少年人眼里全是视死如归的决心。

他说:“要是输了,那我就陪姐姐一起死。”

宁安将伞继续往许清凝这边侧过来,大半都挡在她身上,以至于他的肩膀倒是被雨淋湿了不少,他根本不在乎。

雨水从伞骨滴落,砸在他眉心的位置,再流入他泪沟之中,沿着皮肤肌理滑下去。

身后长夜漫漫,少年永远真诚纯澈。

许清凝真是舍不得让他陪自己去死,她转过身去,抬头看向雨天,心情沉重了不少,但同时也更为坚定了。.

“我必须会赢。”

……

回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大,离密道入口前有个不算小的水坑,里面积满了泥水。

许清凝正要忍着足靴会湿的恶心感,踏着积水踩过去。

宁安叫住了她。

“等一下。”

他将伞柄先放置在许清凝手中,然后脱下自己的黑色锦衣外袍,落在那滩水渍上,勉强填满了水坑。

“姐姐,走吧。”

锦衣卫之所以被称作为锦衣卫,因为他们是皇帝的亲卫,平时身着锦衣。

这身飞鱼服就是身份的象征。

但是,宁安可以毫不犹豫脱下这身锦衣,垫在泥泞中,让许清凝双足踩过。

他也可以毫不犹豫成为她的垫脚石,让她踩着他迎风而上。

他不惜生死,也要她干干净净地上位,不染半点污泥。

少年的心思便如这滩泥水,迅速被汲取于华丽的衣袍中,还来不及被察觉,就已经不可见。

这是他一个人的,不可言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