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书走近了几步,但始终和她保持着合乎礼仪的距离。
那日许清凝说的话,沈雁书都记住了,记得她的喜好,也记得她的生辰。
他此生都在努力做一个大公无私的圣人,但凡有半点私欲,都会被理智扼杀在摇篮里。
离别在即,前路也不知是生是死,他想试着不理智一次,就这么一次。
“再过半刻钟,灯会就要开始了,郡主可愿陪我去走走?”
许清凝眼前之人,是第一个祝她生辰快乐的人,怕也是唯一一个了。
不过好歹还有人记得,不是吗?
如此一想,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好啊。”
灯火纷繁,人潮汹涌。
许清凝看着道路两旁各式各样的灯笼,简直要被迷了眼睛。..
“今年的花灯节提早了些,不过倒是比往年更热闹。”
沈雁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因为今年的夏天也比往年来得早些。”
他们走了一会,有个大爷对他们招手。
“二位一看就是读书人,要不要来猜个灯谜?”
许清凝:“猜对了可有奖品?”
大爷说:“只要将这边三个灯谜全部答对,便可得一盏花灯。”
许清凝:“那我来试试。”
她目光落在那几幅字上,第一个灯谜写的是“半真半假”,猜一个字。
许清凝:“这个简单,就是一个“值”。”
大爷笑着点头,“第二个灯谜——四面都是山,山山都相连。同样打一个字。”
许清凝略想了想,“田。”
大爷:“小姑娘很聪明,再看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灯谜是首打油诗。
许清凝拿起来念了出声,“虫入凤窝不见鸟,七人头上长青草。细雨下在横山上,半个朋友不见了。”
她蹙眉沉思,这是个什么字?
大爷乐呵呵地笑着,“小姑娘,你答不出来了吧?”
许清凝偏头看了沈雁书一眼。
沈雁书走上来半步,他看了两眼,柔声道:“是四个字,风花雪月。”
“公子答对了,我给你们取灯。”大爷转身,特意选了一盏粉色的荷花灯,递给许清凝。
他还说:“二位郎才女貌,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璧人,祝你们可以长长久久。”
沈雁书心虚地看了许清凝一眼,见她倒是脸色平静,接过了那盏灯。
许清凝拿在手里把玩。
“这灯还挺好看的。沈大人,你说呢?”
沈雁书因方才那句话而乱神,没注意到许清凝说的话。
“什么?”
许清凝将灯提上来了点,就放在肩膀齐平的位置,让他能够看清。
“我问,你觉得这灯好看吗?”
荷花灯将许清凝的脸照得暖烘烘的,她眸子里似也含着星辰,沈雁书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只说了两个字:“好看。”
许清凝就知道自己审美还不错,高高兴兴地朝前走去。
……
有一红衣男子正站在他们方才猜过灯谜的地方,神色冰冷到极致。
大爷见萧屿站了很久,也不说话,问:“这位公子,你也是来猜灯谜的吗?”
萧屿掏出一锭金子搁在上面。
这金子可以买下所有的灯笼了。
他看着前面已经远去的背影,冷漠地说:“灯谜很好,下次不要再出了。”
大爷:“???”
但他还是识趣地接下金子,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呢?
……
天色一点点黑下去,周遭的花灯也就一点点亮起来。
沈雁书见许清凝一会儿凑过去看皮影戏,一会儿又挤进去看杂耍,似乎很有兴致。
他说:“郡主走了这么久,想必是饿了吧。”
许清凝摸了摸肚子,“你这么说,还真的有点饿。可附近都是花灯,没有吃的。”
“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沈雁书带许清凝去了一个面摊。
这面摊很简陋,就几张桌子,和一对中年夫妻,但生意不错。
他说:“要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很快就端到许清凝面前了,这面看上去不算特别,放了一个用热油煎出来的鸡蛋,加了些碎肉片,再撒了些葱末,底下是面条,热气腾腾的。
沈雁书解释道:“过生辰的人,总是要吃上一碗长寿面的,寓意是福寿绵延。”
许清凝低着头,拿筷子吃了起来,大概是从未吃过长寿面,竟让她觉得美味极了,甚至有点想哭,鼻尖也跟着泛酸。
长这么大,从来没人和她说,过生辰是要吃长寿面的。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
萧屿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许清凝吃面。
她时不时对着沈雁书露出笑容,温柔和煦,一如迎面吹来的夏风。
“不过就是一碗几文钱的面,有那么好吗?”
萧屿很想将许清凝抓出来,可不知为何,却没有破坏这个画面。
回想起来,他们相处的时候,大多是苦涩和疼痛的记忆。她似乎只有在别人面前,才会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会儿,有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盯着许清凝。
美人无论身在何处都招人眼球,也更容易招惹危险。
他们正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准备对她下手,正要走过去,被人给敲了脑袋。
“谁打我?”
萧屿二话不说,将他们给踢进了河里,骂了句。
“有多远滚多远!”
今日恰逢灯节,街上人来人往,难免鱼龙混杂,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蹲着贼人。
萧屿回过身再看,许清凝已经不在那里吃面了。
他心里不由一紧,快步上前问那对夫妻,“刚才坐在这里吃面的小姑娘呢?就是长得很好看的那个……”
“她吃完就离开了。”
萧屿:“去哪里了?”
“那小姑娘应该是和她的郎君……去游河采莲。”
萧屿的脸色瞬间凝结成冰,双唇紧闭,目光看向远方。
原来是和小郎君共去游河采莲啊。
呵,可笑之人到底只有萧屿一个,她身边既有人相陪,担心她干什么?
简直是自找无趣……
他掏出一个精致的木质雕花盒子,原本是想送给她当礼物的,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必要了。
萧屿扬手一扔,木盒子在空中抛出了弧线,最终落在河面随水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