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清凝的视角上看,正好看见萧屿的剑刃在滴血。
一点一滴……“啪嗒”落在静谧的夜里。
刺客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周围。
虽然萧屿面无表情,可许清凝觉得此刻的他戾气很重,他眼眶通红,像是已经杀疯了。
周遭气温很低、很冷。
许清凝还没见过这样的萧屿,记忆里的他,要么是烈焰如火的少年郎,要么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萧屿做完这一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毕竟身边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郡主呢。
他问:“被我吓到了?”
许清凝从记忆里抽身,摇了摇头。
萧屿只见这小姑娘掏出一面锦帕,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
她的动作温柔缓慢。
擦血这样的事,在她做来倒是和赏花喝茶一样……优雅迷人。
萧屿不禁想象,许清凝早晨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时候,也会是这样优雅吗?
许清凝说:“我只是觉得,这样好的剑不应该沾血。”
萧屿:“剑本来就是要见血的。”
许清凝双手奉上,“那我就擦干净。”
萧屿冷笑,小声说了一句。
“你擦不干净的。”
……
萧屿随意查看了一下刺客的尸体,见他们手腕内侧都纹了狼头图样。
是天狼帮的人。
天狼帮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帮内每个人都是顶尖高手,雇佣一人就要千金。
这次来了十几个,幕后指使人还真是下了狠心啊,就那么想要他的命吗?
可惜有这个心,没这个能耐,丢人现眼。
许清凝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太压抑,她开口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萧屿反问:“上次行刺你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许清凝:“知道。”
萧屿:“我也知道。”
当时最想要许清凝死的人,无非就是齐瑶儿。
现在最想要萧屿性命的人,肯定就是楚琼了。
萧屿眼睛弯了弯,露出的是凛冽杀意:“早知如此,五年前,我就该杀了他。”.
五年前,楚琼还不是权倾天下的首辅,只是皇帝派去战场传旨的监军。
萧屿不知道战场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迎来了父母的尸体。
那天,忠义侯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十五岁的少年陡然承担了整个候府的重担,他不仅要料理父母后事,还得在朝堂为萧家正名。
楚琼对皇帝说,战败是因为萧屿父亲刚愎自用、孤军深入,这才连累十万大军惨死。
这个罪名,是满门抄斩之罪,是背负全天下骂名永世不得超生之罪!
当时的萧屿年轻气盛,在文武百官面前痛斥楚琼是奸佞小人。
可战败是事实,得有人为此负责。
皇帝大怒,想要治萧家的罪。
于是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句。
“萧家失去的颜面,我会亲自要回来!”
十五岁的萧屿披甲上阵,告别了步履蹒跚的祖父,离开了繁花似锦的京城,带着剩下的萧家军远赴边关。
皇帝只当萧屿是去送死的,谁知这五年里,远方不断传来战报。
“报,萧将军已收复金水、长岭!”
“报,萧将军打进了西周国土!”
“报,西周派使臣前来求和!”
“……”
每一封捷报都是半夜传到皇宫的,迫使皇帝从妃嫔床上吓醒。
次数多了,皇帝都有了阴影,这五年里不怎么宠幸后妃了。
与此同时,所有人渐渐意识到。
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是口出妄言,他是真把萧家失去的面子要回来了!
萧屿的战功越高,他在百姓里的威望越盛,这龙椅之上的人,就越有点忌惮了。
皇帝没把十五岁的萧屿当回事,却不得不把二十岁的萧将军当回事了。
而比皇帝更忌惮萧屿的人,就是楚琼。
……
萧屿嘴唇一张一合。
许清凝:“先生要说什么?”
萧屿平静地注视许清凝,她个子比他矮很多,每回说话的时候都得仰头,然后把脖颈伸得长长的,让人有种很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许清凝。”
他叫她的名字。
萧屿说的很轻,许清凝没听清楚。
“什么?”
“天要下雨了。”
萧屿话音刚落,就打雷了。
“轰隆隆……”雷声震耳欲聋。
“那我们快走吧,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许清凝也没多想,她赶紧撒腿往前跑。
跑了几步,却发现萧屿还站在原地。
她又跑回去抓住他的手腕,“快走啊!”
萧屿就这么被一个比自己瘦弱很多的小姑娘给拉走了,他跟着她往前跑,似乎再快点,就能躲开这场即将来临的大雨。
事实上还是没躲过。
雷声之后,瓢泼大雨而下。
许清凝没办法,只好拉着萧屿躲进了旁边的小木屋。
“山雨淋了会生病的,我们还是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萧屿没有说话,静静站在门口。
许清凝蹲在门口,双手托腮。
她以为这雨很快就能停的,结果一连好几个时辰,都没有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这下完蛋了。
天色渐黑,周遭的气温极速降低。
许清凝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钻进心窝。
她扯了扯他衣服,“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我们如果不生火的话,会冻死在山里的。”
萧屿点头,“嗯。”
许清凝:“那……你会生火吗?”
原以为这位萧将军是不会的,谁知他说了一个字。
“会。”
会,那就好办了。
她指了指那堆木柴,钻木取火。
“萧大将军,靠你了。”
萧屿又气又笑,“这是把我当奴才了?”
许清凝摊手:“没办法,你瞧我娇生惯养的,不会干这事。”
于是,许清凝看见萧屿那双不久前杀人索命的手,现在却在弄柴堆火。
假如萧屿不是将军,而是一个村庄里的普通农夫,他每日都要劈柴生火,那画面还挺有意思的。
许清凝转念一想,又觉得可惜了,毕竟他的手那么好看,不该弄粗活的。
“我还是来帮你吧。”
萧屿回头看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
“不用,你就该娇生惯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