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这种诱骗人们许愿,挑起争端,再收割生命的机制,源纯不是第一次见到,很清楚它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小范围举办的仪式,会伤害到周围的邻居;大范围举办的仪式,会令整条街、整个区、甚至整座城市的无辜者遭殃。
能干出屠杀福利院这种丧心病狂的恶性|事件的邪恶团伙,即使最初没有“宏大的志愿”,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的增强,他们必定会追求更高级别的东西。
献祭的脚步只要开始就停不下来了,规模只会越来越大。
“必须尽快搞清楚FOG的目的,将这帮藏在暗处的害虫们揪出来。”源纯神色凝重地说。
把事情往坏处想,对标圣杯战争,前期需要大约六十年的准备时间,才能令大圣杯从地脉中汲取到充足的魔力。假定星星福利院的团灭意味着FOG组织开始行动,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
而且这二十六年间并不太平——
与哥谭接壤的大都会天上掉过外星飞船,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与哥谭接壤的纽约天上掉过外星飞船,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哥谭虽然没有掉过外星飞船,但内部乱得就像战场,各大黑|帮轮流登台演出,今天阿卡姆的精神病们飞越疯人院,明天黑门监狱的罪犯大逃亡……算下来无辜惨死的人也累积很多了。
生命的过度流逝会加速仪式所需要的魔力的积攒。
总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不定我的梦,就跟这场灾难有关系。”源纯明显开始焦虑,“那条大章鱼就是他们召唤的邪|神。”
杰森把预言画碎成粉末前拍下来的照片打开,平铺在光屏上,他盯着占据了画面五分之三的触手们,点评道:“长这么胖,伙食不错啊。”
源纯哭笑不得:“你怎么也想着吃!”
杰森很无辜,“你吃了华夫饼,我可什么都没吃。”
源纯:“……等着。”
源纯重新开了从者们的号,给大家分配工作。
守门、巡逻、玩、毁尸灭迹、睡觉……以及做饭。
红A路过中央天井的时候,源纯犹豫一下,捡起了奇异博士的名片。
名片上的小魔法是一次性的,已经被触发过了,现在的名片就是普普通通的卡片纸。
源纯扫了一眼记下地址,将名片揣进兜里。
“等等,我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源纯忽然抓住杰森的手臂,“奇异博士来找我,说的是‘只想找到能拯救这个世界的人’。这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危机是全世界范围的……”
源纯特地查了奇异博士的资料,了解到他是复仇者联盟的成员,继承了至尊法师的称号和阻挡黑暗维度入侵的重任,是货真价实的地球守护者,说出来的话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圣杯战争也就祸祸一座城市,波及全世界,那得是人理烧却和地球白纸化级别的——
杰森忽然感到一阵剧痛,源纯毫无征兆地发力,猛地收拢了握住他胳膊的手,她用了非常大的力气,五指压着衣服深深地陷进肉里,骨骼发出了被挤压的咯吱声。
但杰森顾不上管自己,源纯的状态很不好,她的额头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抖,掌心没有一丝温度,凉得像冰块。
杰森当机立断,扔了笔记本,将源纯抱起来横放进沙发里。
“能听到我说话吗?”他焦急地问。
“……没……事,”源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话,“就……记忆……一部……”
杰森连蒙带猜,勉强拼出了源纯想说的话——没事,就是记忆恢复了一部分。
没事才怪!以前的反应哪有这么激烈啊!
他不自觉地问出了声,可源纯已经听不到、也无法回答了。
一份份回忆从相对应的卡牌里被提取出来,汇聚成奔腾的洪流,一股脑地吞噬了源纯。
数不清的画面在她眼前展开,缭乱的声音响彻脑海。
但她能准确地区分画面和声音都是属于谁的,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它们一一吸收。
九个大特异点,五个亚种特异点,七个异闻带。
一个地球的两次毁灭,人理烧却与白纸化。
九死一生,但波澜壮阔的旅途。
掉入异界的源纯接过了原本与她无关的责任,两次拯救了那个倒霉的世界。
最后为了保护修复完成的世界不被当作新的异闻带剪定,也为了保护进入虚弱期的源纯,抑止力给予她祝福后,将她送去了另外的宇宙。
记忆的丢失是因为被燃烧掉了,源纯献祭了与从者们的羁绊,换取到能够打败敌人的强大力量。但因为她复制过卡牌的缘故,卡牌记录与本体同步更新,曾经和从者相处的点点滴滴终究还是保留了下来,静静等待主人再度想起它们的时刻。
现在这一刻到来了。
被宇宙壁垒屏蔽的契约线恢复连接,向着遥远时空的彼端不断延伸,将信号传递出去;
深红色的树状令咒自背后的皮肤下浮现,枝蔓延伸,叶子舒展;
记忆收束归位,沸腾的思维重新平静下来。
源纯缓缓睁开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视野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晰……
过于清晰了,能很清楚地瞥见天花板角落极细微的裂缝。
魔力在体内奔涌流转,随着呼吸不断地翻倍翻倍再翻倍……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幼吉尔非要她自己想起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记忆是有力量的”。
源纯将外放的狂暴魔力收敛,又调整了一下清晰度,把视力定在正常的2.0,这才将目光转向杰森。
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
恢复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不可控制的情况,沙发周围的家具因此遭了殃。要不是源纯把冰山俱乐部改造成魔术工坊的时候顺便加固了地板和墙壁,此时恐怕整座建筑物都没了。
唯二幸存下来的,是杰森和承载着两人的沙发。
“你没事吧?!”源纯颤巍巍地伸出手,想碰碰杰森,然后她发现自己有一只手从头到尾一直抓着他的手臂……
卧槽!根本没有幸存啊啊啊!源纯触电般松开手,忍住了尖叫,赶紧施展治愈的魔术式,光速修复好了杰森差点儿被捏碎骨头的手臂。
“你是傻瓜吗?”源纯又气又心疼,“看我不对劲儿还任由我抓着,掰开啊!”
她气的是自己,心想如果还有下次,一定要改掉乱抓人的毛病,一般人哪儿受得了这个!
杰森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漫不经心地说:“你用了那么大的劲儿,就是不想让我离开啊。”
溺水之人拼了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如果稻草从指缝间溜了,人就得被淹死了。
所以不但不能溜,还得主动缠上去,死死绞住。
源纯想反驳那也不应该傻乎乎地承受伤害,无意识的伤害也是伤害,即使很快被治好了,疼痛的记忆也无法消除,就像对折过的纸上永远会留下痕迹一样。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显得得体,无论以何种方式道歉,与对方受过的无妄之灾相比,都显得太轻飘飘了……
源纯用力咬住嘴唇,眼睛冒出了酸涩的感觉,心里也又酸又苦,比就着柠檬吃苦瓜还难受。
泪水很快盈满眼眶,啪嗒啪嗒落下来,她的眼睛还是睁圆的,哭得非常安静,不喊也不喘,只偶尔小幅度地抽一下鼻子。
就像初夏的一场急雨打湿了枝头颤巍巍的梨花。
杰森活动手臂的动作突兀地停下,他震惊了,呆了十几秒没动。
源纯会因为疼痛而生理性落泪,会因为露丝和杰克的神仙爱情而悲痛欲绝,但怎么也不会因为把我胳膊捏断了就哭……吧?
“……我都没哭,你怎么就哭了?”杰森回过神,有点慌,也有点想笑。
他去拿纸,可沙发以外的东西全都被毁了,最后他在身上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摸到一包纸巾,赶紧抽了一张。
杰森认认真真帮源纯擦眼泪,纸用了一张又一张,很快一包就用完了,也没能止住源纯开闸般的泪水,他无奈地拽长了袖子,动作温柔地抹过她微微发肿的眼角,“别哭了,眼睛开始肿了,我真的没事。”
“怎么会没事,很痛的啊!”源纯仰着脸,愤怒地说,“掰不开就用你的刀砍掉啊!又不是装不上!”
杰森:“…………”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舍不得啊。”杰森轻声说。
反正总有一个人要疼。
源纯气得揪头发,杰森干脆抱住她,将她的脸按进怀里,还使劲儿RUA她的脑袋。
源纯的头发先是被自己揪,然后又被杰森揉,再顺滑也变得乱七八糟,炸毛成了蓬松的蒲公英球。
蒲公英球晃了晃,总算不再哭了。过了一会儿,闷闷地声音响起:“对不起……”
“嗯。”杰森点点头,下巴轻轻抵着源纯的头发,他的眼神变得柔和,“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