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是吗”
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安倍寺反复确认,记忆中从未见过此人,亦不知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救命之恩,却是言重了。”
因为,你早就已死了。
在心里这么补了一句之后,他又悄悄瞄了一眼加藤纯子。
后者微微摇头,表示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朝雾”作为名或姓都很常见,而吉原游廓建于江户,那时的人大多有名无姓,同名亦是稀松平常之事。
“那个,朝雾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吗?”
安倍寺犹豫了一下,出口试探道。
俗话说相由心生,观这少女外貌与众不同,身上也感应不到怨气
或许她还保有一丝理智与记忆,能通过她了解一些神隐中暗藏的辛秘。
“离开?吉原游廓四面环水、高墙围筑,从建立至今只有一扇大门除了乘船往来的达官贵人之外,其余人皆只能从大门进出。”
自称“朝雾”的少女微微一愣,羞涩中带着好奇的目光在安倍寺俊脸上来回扫视。
“我知道了,这位武士大人一定是初来,不熟悉方向。”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朝雾伸手指向巷外某个方向:“沿着仲之町通,朝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去到吉原大门”
“这个方向吗?果然,和地图上的一样”
就在两人下意识看向少女所指的方向时
“不过,今夜吉原炎上,两位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身后的少女缓缓一礼,身影渐渐化作一抹火光,消散在了巷子里。
“等等,你说什么”
待两人回过头来时,巷道内已经空无一人。
“这是欲火阿弥陀佛,这名少女非寻常灵体”
用指腹接住空中残留的星火,加藤纯子和安倍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和这神隐内的建筑物、城廓和火焰一样,她只是残留在这神隐里的某段难以磨灭的执念或者回忆所化,就像是复活节岛上记录在磁性沙子里的声音一样”
“或许,对那名为朝雾的女孩来说,这段回忆重要到连死都不能忘吧。”
“就是你小子,违反了吉原的禁刀令吧?!”
与此同时,数名蒙住面部、全身缠绕在焦黑绷带之中的地缚灵,半个身子如透明一般自狭窄的巷道两侧探出
“简直是不把我们吉原自卫队放在眼里”
这些打扮诡异的男子,似乎能像游泳一样在墙体和地面内行动无碍。
“别废话了,幕府早已颁下法令,在吉原佩刀者,斩!”
他们竟二话不说、拔刀出鞘,藏身墙体内,伸出长刀在巷道中组成机关般的密集刀阵,向着两人斩来。
仔细看去,男子们手中递出的利刃,竟然是从齐根断掉、骨肉相连的手臂中延伸而出。
“看来,是没办法继续低调行事了。”
安倍寺腰间日轮长刀出鞘,和空中的胁差月耀一同织成密集的冰火刀网
刀光闪烁,这几名地缚灵露在墙体外的肢体瞬间碎裂一地,却依旧不死不休地朝着两人蠕动而来。
“据说,吉原游廓的建立者庄司甚又卫门,其实是风魔一族的忍者后裔,在为幕府赚取大量收入的同时,也借助这座温柔乡,在床笫之间暗中开展谍报活动”
“这神出鬼没、藏头路面的吉原自卫队,想必曾是他手下的忍者死士。”
看着这些身躯残缺、择人而噬的地缚灵,加藤纯子挥舞衣袖,带出一抹粉色佛光。
“阿难,诸世间人不求常住,未能舍诸妻妾恩爱,于邪淫中,心不流逸,澄莹生明,命终之后邻于日月”
佛光所过之处,这些凶残可怖、视死如归的地缚灵,竟然化身成几名筋肉发达的赤身男子,自墙体内走出。
“我我早就对你
“原来腹背受敌,竟是如此开心”
“哼哼太轻了再用力!”
“不停不要不要停”
这几名男子面露羞红、友情真挚地拥抱在一起,在快乐的呐喊之中,化作粉色尘埃消散。
“这这是成佛?!”
虽然眼前的盘肠大战有些辣眼睛,但安倍寺却已辨认出,这几具凶残的地缚灵,竟然被加藤纯子在举手投足间超度,以这种诡异的体位立地成佛了!
“阿弥陀佛,多亏安倍君已经重伤了他们,才能如此轻松解决”
加藤纯子微微摇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我的欢喜佛法,确实能吸纳众生之欲、反馈以无上极乐,引他们于大欢喜中迷失自我、忘却执念”
“但灵体的理智、记忆、和灵魂本源亦在极乐中崩坏,无法重入轮回。”
“只这一点,便和灵体自行放下执念成佛,有着云泥之别。”
她这无欲之界看似能让众生“放下执念”,但强迫和自愿获得的欢喜,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火着火了!!!”
两人交谈之间,巷口外突然传来不少人的惊呼。
“不好。”
安倍寺定睛一看,巷子一侧的建筑,竟然燃起了一蓬色彩略微不同的火焰。
想必,是日轮刀方才出手斩杀那墙体内的吉原自卫队之际,带出的火焰不经意间沾染上了旁边的房屋。
由于这些房屋周身本就燃烧着火光,所以两人才第一时间没有察觉。
此刻,日轮那能燃烧怨气的烈焰,已经愈燃愈烈、将一整栋木屋包裹。
“别挤快弄点水来”
“先去敲击原木,通知町火消的人过来!!!”
“咳咳咳我没法呼吸了”
那栋被安倍寺“点燃”的建筑物,明明连木皮都没被熏黑一丝
但长街附近的地缚灵,似乎被这外来的火焰,激起了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回忆,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四周建筑上的火光和浓烟,也随之越发汹涌。
原本秦楼楚馆、锦营花阵的繁华长街,瞬间充斥着喷溅火光、痛苦嘶吼、焦黑模糊的地缚灵,在横冲直撞和互相踩踏之中,变得一片混乱。
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记忆中吉原大火发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