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边关。
披坚执锐的战士们肃然列于城门前,阵前方是一身铠甲的邬明修。盛装的云韶公主抱着个一岁出头的奶娃娃,立在邬明修身旁。官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行了过来。
四驾的马车停下,邬明修率先跪下:“微臣邬明修,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韶与兵士们也跟着齐齐跪下,三呼万岁。太监将马车车帘掀开,玄色龙袍的肖乾行出。他立在马车旁,亲自扶了夏如茵下马,这才行去邬明修身旁:“辛苦了。不必拘束,都起来吧。”
众人平身。邬明修转头就去接云韶怀中的小奶娃:“弘儿,快来给陛下问礼。”
小奶娃娃一双水灵灵的眼滴溜溜转,将肖乾和夏如茵打量了一遍,然后朝夏如茵伸出小胖手:“漂亮姐姐,抱!”
夏如茵被萌得不行,抬手就去接,却被肖乾截了。肖乾将小奶娃拎来搁在胳膊上:“小东西,胡喊什么,那是你舅娘。”他打量小奶娃,朝邬明修道:“你这儿子怎么和你一个德行,打小就喜欢漂亮姐姐。”
邬明修不留神被揭了短,暼云韶一眼,抵死不认:“陛下,臣如今已为人夫,你可别再开臣的玩笑了。”又朝小奶娃道:“弘儿快下来!那可是陛下,不得无礼。”
他不让小奶娃坐肖乾胳膊,小奶娃自己还不乐意被皇帝舅舅抱。他又朝着云韶伸手:“娘,抱!”
那小胖手嫌弃朝肖乾脸上糊,想推开肖乾,肖乾反应迅速偏头躲过。云韶见状赶紧上前,想接过小奶娃,却又被邬明修拦住。
邬明修神情一如从前温柔:“公主,你有孕在身,还是让臣来吧。”
云韶便又红了脸,“嗯”了一声。邬明修将小奶娃抱回了自己怀里,肖乾挑眉:“云韶又有了?”
邬明修笑得温雅:“正是,已经三个多月了。”小奶娃在他怀中扭动着,不死心想要找漂亮娘亲或者漂亮舅娘,邬明修便轻拍了下他屁股,声音威严起来:“弘儿,喊舅舅舅娘。”
大约是提到了舅娘,小奶娃终于不扭了:“舅舅,舅娘。”
舅舅只是笑了笑,舅娘倒是十分喜爱的模样:“好乖哦~”
邬明修客气道:“娘娘过奖了。弘儿,给陛下念首诗。”
小奶娃便奶声奶气转向夏如茵:“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夏如茵“哇”了一声:“好厉害,弘儿这么小就会背诗了!”
邬明修笑得愈发谦逊了:“我和云韶都没有教过,只是平日偶尔带他去军营玩,听多了士兵们读书,便记下了。”
夏如茵更惊叹了:“这么聪明啊!”
邬明修温柔与云韶对视:“这孩子随他娘。公主自小就聪明。”
云韶温柔回望:“才不是,随他爹爹。将军自小就优秀。”
肖乾、夏如茵:“……”
肖乾捏了下小奶娃嫩嫩的脸颊,一本正经强行插入:“都错了。明明随朕,没听过外甥肖舅吗?”
小奶娃被捏疼了,呜哇大哭。邬明修、云韶:“……”
一行人在将军府住下。夏如茵与云韶两年多没见,手拉手去了房中说悄悄话。夏如茵好奇看云韶的肚子:“可以摸一摸吗?”
云韶便让她摸。夏如茵摸了摸:“没什么不同啊,都不动的。”
云韶掩嘴笑:“这才三个多月,至少要等到五六个月,才能摸到动的。”
夏如茵恍然:“原来是这样。”她羡慕道:“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了,又怀着一个,我还一个宝宝都没有呢。”
云韶安慰道:“迟早的事。是不是你身体还没养好?”
夏如茵摇头:“其实今年春天就养得差不多了。当时邬将军不是正和匈奴交战么,陛下便说等匈奴败了,他正好过来安排些事,也带我来边关看看大漠。考虑到来回车马劳顿,便先不怀孕了。”
云韶便笑了:“陛下这是将你的心愿放在第一啊。他都能等,茵茵你便别着急了。”
夏如茵颔首应是,却又叹口气:“我好羡慕你的。邬将军那么温柔,肯定事事都听你的。”
云韶便有些忧心了:“陛下不温柔吗?”
夏如茵微红了脸:“大部分时候还是温柔的,可是……”她含混道:“有时挺不是个东西的。”
云韶悟了:“茵茵……”她也红了脸:“男人都一样啊,你以为邬将军就是个东西了?”
夏如茵怔了怔,不信道:“那不能啊!邬将军还叫你公主呢,还自称臣呢,我都听见了。”
云韶脸愈发红了:“他叫我公主,自称臣……那是他喜欢啊。就算他自称臣……也不影响他不是个东西啊。”她也叹了口气道:“当初生弘儿时,他心疼说我受苦了,只要弘儿一个就够了,结果怎样?还不是总馋别家的女儿。时不时和我说谁家女儿可爱,我能不心软?我本来想过几年再生,结果他打仗回来,一个不小心……就又怀上了。”
夏如茵与云韶对望,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言难尽。夏如茵握住云韶的手:“咱们这些天晚上都一起睡,让他们两个人去过!”
云韶反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
媳妇躲去屋中说话了,练武场上,邬明修带着小奶娃,陪肖乾坐着。今年年初,匈奴单于驾崩,七皇子继位,几个兄弟虎视眈眈。肖乾便趁他后方未稳的时机,令邬明修发起进攻。七皇子没了九皇子这位军事奇才辅助,加之又根基不稳,败下阵来,一个月前死在了战斗中。匈奴使者前来求和,肖乾却想趁此机会斩草除根,好好稳固大宣边关。
两人商讨一番,决定冬季再发起总攻。邬明修对小奶娃说话:“弘儿,爹爹再过几个月,便又要去打仗了。你留在城中好好照顾娘亲,知道吗?”
小奶娃没了漂亮姐姐,昏昏欲睡,根本不搭理邬明修。肖乾只当邬明修是逗自家儿子,也不甚在意。不料邬明修转向他,一脸感慨道:“陛下,遥想当年我回京城,陛下还在我和云韶面前,与皇后娘娘当众亲热。那时明修心中羡慕啊,没料到如今,倒是我先成了婚,亦是我先有了子嗣——还不止一个。”
肖乾:“……”
这假装感慨的炫耀,肖乾接收到了!肖乾真想丢他一句“所以呢你想让我恭喜你遥遥领先了吗”,可看在邬明修不久又得抛下娇妻幼儿去打仗的份上,还是决定不和他计较了。邬明修却还不罢休:“陛下你有所不知。我本也不想让云韶这般早怀孕,我心疼她,觉得她还太小了。可没想到,回来边关的路上她便有孕了。那时除了洞房那夜,我都没再碰过她。我也不知道我俩能这般厉害啊,一次就中。云韶也争气,顺顺利利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弘儿又聪明机灵,长得都比同龄人更高些……”
邬明修的语气是“我好苦恼啊”“这些小事不值一提”,可腰杆挺得笔直,就差直接贴几个大字在额头上“我是人生赢家”了。肖乾手痒了。但如今他是陛下,那自然得更有高度。肖乾慢声接了口:“的确如此。茵茵也小,朕也舍不得让她怀孕。明修,这点就是你不对了。如果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做好防范?太医院有不伤身体的避孕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需要,朕可以让人给你送来啊。第一次你不小心便罢,这怎么还接二连三了?你这是不将云韶放在心里啊。”
邬明修那苦恼的神情凝固了片刻。他一声轻咳,又带上了笑:“陛下说得是。第一次的确是臣不小心,可第二次,是云韶自己主动提出的。她是公主,总是缠着我闹,坚持要再给我生个女儿。我见她如此情深义重,又甜美可爱,实在拗不过她。”他话锋一转:“皇后娘娘难道没有吵着要给陛下生孩子吗?哎,果然还是皇后娘娘懂事识大体。”
肖乾拳头硬了!敢拿他的茵茵说事?!那他一定要插回他满身的刀!肖乾悠悠道:“茵茵的确没吵着要给朕生孩子,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懂这些呢?她就是缠着朕要伺候朕,日日夜夜都不消停的,太热情了。朕还要兼顾国事,有时也是很苦恼的。”他暼邬明修一眼:“云韶那般年纪,为何只缠着给你生孩子?难道是你年岁大了,她替你身体担忧,怕你老了没个一儿半女陪着?还是她对你没什么激情了,只想生几个孩子好好教导?”
“啊,朕知道了。难道是你忙于战事,怠慢她了?”肖乾恍然状拍了拍邬明修的肩,语重心长道:“明修,国事虽然重要,但家事也要兼顾啊。”
邬明修:“……”
人生赢家邬明修闭嘴了。陛下上能茶,下能狗,随手凡一下,也不是他们这些俗人能比的!
肖乾舒畅了。小奶娃睡着了,肖乾忽然想起个事:“对了,茵茵还记着之前你说箭术比朕厉害,定要让朕和你比赛射箭。过几日你便将这事安排下去,切记,你只能输。”
邬明修抱着沉睡的小奶娃,又挺起了腰杆:“陛下,恕臣不能从命。”
肖乾微笑:“邬将军莫不是想常年住在匈奴。”
邬明修昂首,威武不能屈:“陛下,此次你我比试,可不只云韶看着我,还有弘儿!”他语调铿锵:“你是皇上,君有令,臣不敢不从。但比武各凭本事。如果陛下要因为一己私欲苛责有功之臣,那臣便当自己跟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