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已经失踪很久了。
当年他杀光悬霄宗门人,堕入魔道之后,修为便一跃突破到炼虚境界,又拿着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镇派之剑太岁,天下间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
周流疯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神志不清,见人就杀。修真界将他列为头号死敌,仙门众盟设下天罗地网对魔头周流联合剿杀,势要为死在他剑下的门中弟子报仇雪恨。
然而不管去了多少人,无一例外,全都成为了周流的剑下亡魂。
不仅如此,他每多杀一个人,手中的太岁便会增添一份戾气,他的身上的魔气更深,人也越来越疯。
见状,身为前任掌门之女的御羽心只能道出门派秘辛:“说来惭愧,其实家父生前将魔尊的一截手骨熔进了太岁剑中,剑下亡魂越多,这把剑的魔性就越强。”
“现在看来,周流已经被沦为魔剑的太岁控制住了。如果不能确定杀得了他,我建议还是不要再送了,”御羽心语气委婉地说,“他再这样杀下去,可能会被魔剑太岁同化,成为第二个魔尊。”
仙门众大佬:“…………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御羽心叹了口气:“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原来倾尽众仙门之力都杀不了他,是我大意了。”
也不知道是周流太强还是其他人太菜。
知道周流极有可能被太岁同化成魔尊之后,各个宗门都不敢轻举妄动了——魔尊还能再生,可他们已经没有第二个苍舒伏夷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传来魔头周流杀人的消息。
因为他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御羽心也不知道——因为原文中也只是寥寥几笔写了魔头周流“下落不明了几百年”,对期间的经历根本毫无描写。
原文剧情里没有的东西,身为穿书者的御羽心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
她只能去问天道。
天道却翻了个白眼,回答说:“别问我啊,作者都没写,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就先当他死了吧。”
御羽心:“……”
所以御羽心对黎放带来的消息不免感到疑惑。
但是疑惑再多也没用。
不管是周流真的偏离了剧情轨道忽然出现在了擎苍剑阁,还是黎放的消息有误,只要去一趟寂月城,就什么都明白了。
按照原定计划,三天后,御羽心和黎斩、凌弱衣便下山,去了寂月城。
寂月城位于沧州中部,须得御剑两天一夜才能抵达。凌弱衣尚未筑基,灵力支撑不了御剑这么长时间,御羽心便带着她一起。
很快,御羽心就遥遥地看见一道天阻危峰兀立,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联结了天地。高山的顶峰没入了层层叠叠的云堆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就在陡峭的半山腰附近,有十二处浮岛众星捧月般萦绕着巍然屹立的山峰,浮岛上静静伫立着无数雕梁画栋的玉宇琼楼和神仙宫阙,而浮岛与浮岛之间有半透明的金色符文相互交缠,成为连接彼此的纽带。
远远望去,就像是料峭的半山腰上形成了一圈神圣威严的金色光环。
这些浮岛就是擎苍剑阁的所在。
而在山脚下,以屹立的高峰为中心,凡人生活的屋舍、店铺和街道星罗棋布,鳞次栉比,形成了方圆百里的繁荣城池。
御羽心说:“这里就是寂月城了。”
三人须臾间来到了寂月城中。
经过一千年的镇压,当初飘荡在这片荒芜死地的鬼气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凡人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御羽心旁若无人地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目之所及都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耳边也尽是一些贩卖吆喝和交谈的声音。
黎斩忍不住感叹道:“好多人啊。”
闻言,御羽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确定?”
黎斩:“……”
“你干嘛?”黎斩顿时警惕地看着御羽心,自从御羽心知道他怕鬼之后就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吓唬他。黎斩下意识地说:“现在大白天的,你别吓人。”
“开玩笑的。”御羽心随意地说。
黎斩哼了一声。
“既然我们已经来到寂月城了,事不宜迟,应该赶快去找那位、那位、呃……哦宋如翠姑娘的下落,”黎斩握了握拳头,跃跃欲试,蓄势待发,“我们慢一步,宋姑娘可能就会多一分危险!”
御羽心好奇地询问:“哦?那你打算怎么做?”
“找人啊,还能怎么打算,”黎斩眨了眨澄澈的眼睛,“在街上贴画像啊!”
御羽心:“……”
御羽心不忍心打击他,鼓励道:“嗯,是个好主意。”
“……”凌弱衣沉默了一下,说:“既然宋姑娘是受了擎苍剑阁修士的指引,那么她来到寂月城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去擎苍剑阁。我建议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人去擎苍剑阁询问宋姑娘的下落,两人去城中的药铺打听一番。”
“王磊做的是药材生意,跟他来往的药铺老板说不定会知道他行为异常的原因……当然,贴画像的方法也并无不可。”
凌弱衣考虑周全,末了,还不忘询问道:“温师兄的建议呢?”
“啊,我的建议是先吃顿饭吧。”被问到的御羽心已经被路边香气腾腾的牛肉面吸引了注意,她神情认真地关切道:“你们都不饿吗?应该都饿了吧。”
黎斩满脸无语,说:“我已经辟谷了,你自己吃吧你。”
凌弱衣也柔声道:“嗯……温师兄,我也正在修行辟谷。”
御羽心有点为他们两个人感到可惜,说:“那你们会失去很多乐趣,得不偿失啊。”
“……”
“……”
就在此时,半山腰周围的一处浮岛上忽然敲响了一道洪亮浑厚的钟声。
紧接着,近邻的浮岛上响起了另一道同样的钟声。
随后,每处浮岛上的钟声依次敲响,响彻云霄的钟声每敲响一下,连接浮岛与浮岛之间的金色符文纽带便发出耀眼的光芒,并依次在空中如同水波纹一般往外扩散。
与此同时,寂月城中的人听见第一道钟声敲响的时候,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不语,如同朝圣一般齐齐面向萦绕着山峰、漂在空中的十二处浮岛,向其恭恭敬敬地行礼。
原本热闹喧嚣的寂月城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变得鸦雀无声,寂静得有些诡异而可怕。
御羽心跟凌弱衣照着周围人的模样行礼,黎斩觉得这场景实在诡异,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拉了拉御羽心的衣袖,小声问她:“喂……他们在干什么啊?怎么奇奇怪怪的。”
“在祭拜不争啊。”御羽心回答说。
黎斩这下子更懵了。
他当然知道不争。
不争是苍舒伏夷的佩剑,被称为万剑之首,当年苍舒伏夷就是拿着不争以一敌万,斩杀了不计其数的魔族大军。最后苍舒伏夷将不争留在了鬼墟,用以镇压十万魔族死魂。
而鬼墟之上就是现在的寂月城。
“但他们又看不到不争,”黎斩小声比比,“没必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吧……怪吓人的。”
闻言,御羽心便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
“谁说看不到的。”
御羽心动作随意地指了一下远处那座几乎贯通天地、巍然屹立的山峰,笑着说:“那不就是吗?”
知道那座山峰就是传说中苍舒伏夷的佩剑不争之后,黎斩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点恍惚。
直到他们在一家客栈落了脚,进入了房间之后,黎斩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猛地抓住御羽心略显单薄的肩膀,使劲儿摇了摇,表情严肃地说:“我想了很久,虽然疏和仙君是很厉害,但我觉得还是天琴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也肯定认为是天琴君更强对吧?”
御羽心:“……”
你思考了这么久就是在想这种事情吗。
不过也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很喜欢比较战力值。
于是御羽心眼神认真地表示认同,说:“对,我也觉得肯定是天琴君更厉害,疏和仙君比不过她的。”
由于神剑不争一千年来镇守一方,庇佑着寂月城的缘故,不管城中的凡人信以为真还是单纯以为这仅仅是个传说,都不妨碍他们将不争及其主人当作寂月城的守护神。
因此他们不光会祭拜已经化为山峰的不争,还会在家中陈列苍舒伏夷的小像,将其供奉起来。
这家客栈显然也是一样。
御羽心刚踏进门槛,就看见正对着房门的显眼位置正摆放着一座神龛,里面供奉着苍舒伏夷的小像。
她突然就乐了,凑过去仔仔细细地观摩了起来——凡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苍舒伏夷长什么模样,只能根据传说和从修士口中流出的只言片语来幻想这位仙君的伟岸形象。
与其说这是仙气飘飘的苍舒伏夷,还不如说是哪位威严端庄的怒目金刚。
形象出入太大也就算了,凡人的手艺粗糙,脸也捏得不太好看。
御羽心:“……”
御羽心只能忍笑。
神龛前还有香炉跟刚摆上去的新鲜瓜果贡品,御羽心规规矩矩地给自己的师尊上了柱香,然后就不大老实地摘了一颗神龛面前的葡萄,动作熟练地送进自己嘴里。
恰好看见这一幕的黎斩:“……”
黎斩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连给人家的贡品都敢吃啊,也不怕得罪人。”
御羽心眨了眨眼睛,语气随意地说:“反正仙君也不喜欢吃这个,我就帮他吃了啊。仙君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怪罪我。”
黎斩无语,觉得她在狡辩,直言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吃这个?”
御羽心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