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川,西海关会议室。
与往常军事例会一样,海军、关东军、海军情报处、关东军情报组、西海关和营川特高课的上尉以上级军官一一到场。
上村阳一面如死灰般坐在会议桌前,望着众人,一言不发。
昨天一晚,营川警署药品被劫、满洲国券模板被盗、苏俄伪钞模板被毁,三件大案竟然同时发生,满洲国成立以来这也是绝无仅有的。
特别是满洲国印钞车间的安保,是特派组直接负责,这令刚刚到任的特派员上村阳一极为震怒。
午夜时分,远东司令部下了公函,命令上村阳一一周内,要将这三件案子的破获。
并且,要把丢失的满洲国纸币模板和营川警署的药品全部追回。
上村阳一心里清楚,自己将来还有没有希望,就看能不能将这两起案子破获了。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太难了。可人在其位,即便明知做不到,也要想想办法,否则自己前途尽毁。
在座的其他军官的心态,则各有不同。
除了野口光子和宇田国光这个两个当事人外,其他军官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会考虑为上村阳一分担责任。
而宇田国光将张春峰副署长处理掉后,也算除了一块心病,压力较之前,小了许多。这一晚,该活动的也都活动完了,估计不会有太大事了。
最难的,就是野口光子了。
她心里清楚,上村阳一一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无论是不是自己的责任,也只能担下了。
见众人都不吭声,上村阳一说道:
“宇田署长,你把药品被劫的全过程复述一下,诸位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药品被盗的线索。”
“好的,上村特派员。
按照之前会议上的警力部署,昨日是正月十五上街赏灯的人很多,营川警署副署长张春峰本应该带队上街巡逻,维持街区秩序。
可不知为何,他竟然带着几十人取出了警署最精良的武器,并没有上街巡逻,还一直在药品仓库附近活动。
据询问其他警员得知,张春峰向警员下达任务,要求他们不能远离药品仓库,并且要在八点十分在他指定的位置集合。
现在看来,在这个时间和地点聚集,本意是什么,很难猜测。
只是,海军情报队军车正巧从那里经过,张春峰的计划方才没有得逞。
一计不成,应该是采用另外一个方案,用警署外面的人,偷袭了守卫药品仓库的宪兵,并且盗走了药品。
药品被盗之后,我立即将张春峰羁押。
没想到,他的假牙中藏着氰化钾,在羁押路上,自尽而亡了。
以此分析,张春峰很有可能是复兴社或是地下党的卧底。
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药品被盗案。
我怀疑,两年前营川警署药品被盗,除了王雨亭外,张春峰很有可能也是参与者之一。”宇田国光说道。
“张春峰副署长是卧底?你们营川警署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么,他们又是怎么将药品带出城了呢?”
“报告上村特派员,张春峰档案清白,加入警署之后,也立了不少的功。要不是出了这次的事,很难发现他就是卧底。”
“行了,不说他了。你接着讲,药品是怎么盗出仓库、有是怎么运出城的吧。”上村阳一说道。
“好,我先说怎么盗出仓库的。
案件发生之后,警署的侦缉科第一时间到场,连夜对药品库被撬的锁具进行分析。
现在,结论已经出来了。
营川警署仓库的门锁是三重保护,前两重是精密的机械机构,撬锁人是此中高手,用专业撬锁工具将锁具撬开。
而第三重锁是密码锁,密码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警署内只有我和张春峰副署长清楚,另外知道密码的是医务所所长。医务所所长已经连夜突审,可以确定密码并不是从他那里泄露的。”
“宇田署长,你的意思是,张春峰将密码泄露给了窃贼?”
“很有可能。”
“嗯,那你再接着说,窃贼是怎么将药品带出仓库的。”上村阳一接着问道。
“是,上村特派员。
昨晚警署警员在东门核实,有一辆挂着营川警车拿着警署出门证和海军情报处公函,以追查疑犯的名义从东门离开了城区。
警员将出门证和公函从门卫处取回,比对后发现,无论是警署出门证,还是海军情报处公函,都是伪造的。
张春峰在警署就是负责出门通行证审核,这就更验证了张春峰就是隐藏在警署的卧底。
这些假证件,应该都是出自张春峰之手。”
“中村少佐,这件事你怎么看?”上村阳一向中村樱子,问道。
“早上,我看了警署拿来的通行证,明显是伪造的,上面的字体虽然与我的字体有些相像,不过笔迹鉴定后,结论已经出来,就是伪造的。
至于谁伪造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中村樱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她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上村阳一见状,也是无可奈何。
便接着向宇田国光。问道:“宇田署长,你的意思是,药品已经被带出营川城了?”
“我不敢确定这辆警车上一定装着药品,不过,现在看来,药品被带出营川城的可能性极大。”
“八嘎,一群蠢货。
营川警署副署长竟然是地方的卧底,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是这么看来,之前龙虎帮被炸,警署车被劫,应该也是这个张春峰所为了。”上村阳一道。
“上村特派员,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野口课长,怎么看,上一次龙虎帮被炸案,是不是可以和这次警署药品库被盗,可以并案处理了。”
“上村特派员,我会考虑的。”野口光子应声道。
“好了,宇田署长先汇报到这,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畅所欲言。
小岛少佐,你有没有什么看法?”上村阳一向小岛晃大问道。
“上村特派员,我来营川时日尚短,主要任务也是负责几个城门的守卫。
这一次因为守卫审核不严,造成了严重后果,我这边有责任,回去我一定该查查,该办办。”
“哦,好。中村少佐,你说说吧。”上村阳一接着问道。
“这件事很明显,一定有内应才能做成。
既然宇田署长明察秋毫,查出了内奸,我们的重点就应该放下如何追回药品上。
只要能追回药品,自然就能查到谁是药品的盗窃者了。”
中村樱子的一番话,有她的用意。
这个时候。帮宇田国光一把,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果然,上村阳一说道:“中村少佐所言极是,现在药品被盗,宇田署长已经挖出了内奸,现在要做的,就是追回药品了。”
“滨崎队长,你有没有什么追回药品办法呢?”上村阳一又向滨崎步为问道。
“我们关东军是行动部队,只要有线索,我们将全力配合药品追回,责无旁贷。”滨崎步为说道。
上村阳一知道这些人都在和自己打太极,可自己却不能把他们怎样。
于是,他又向野口光子问道:“野口上尉,你再说说制钞车间满洲国纸币模板被盗和苏俄伪钞模板被毁的案件吧。”
“上村特派员,昨天八点整,制钞车间突然发生爆炸,苏俄伪钞模板被毁。
根据对炸弹分析,这枚炸弹与之前龙虎帮爆炸案的炸弹制造原理十分相似。
可以肯定,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哦?盗取药品库的车辆与龙虎帮爆炸案有光,而炸毁制钞车间的炸弹也与龙虎帮爆炸案有光。
这么说,药品被盗和制钞车间被炸之间也有关联了?”上村阳一问道。
“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表面这两个案子有关系,不过这两个案子同时发生,说不准,就有他们相关联之处。
这样的话,两件案子,就可以并案处理。
另外,将满洲国纸币模板盗出制钞车间的沈建平,与门口停着的消防车司机接触过,后来这辆消防车以出城门接水的理由,从东门离开了。”野口光子说道。
“小岛少佐,车辆出城,不需要登记吗?”
“这辆车我查了,也有警署的出门证。
另外,对于消防车这样的特殊车辆,加上确实发生了爆炸,原则上还是应该保证尽快通行。
对了,那个消防车上的警署出门证经过查验,也是伪造的。”小岛晃大说道。
“这么看来,这两个案子真的是一伙人干的了。
这里面十分奇怪,南京政府和苏俄特工的不同任务,竟然放到一起做,这是怎么回事?野口上尉,你说说看。”
“特派员,之前大岛浩夫中尉被杀,抓到的活口说过,他们是受一个叫西流锄奸团的组织指使。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这两件案子,也是这个西流锄奸团所为。”
“现在看来,这个西流锄奸团已经成为营川的一大危害了,我们要尽早将他们铲除。
远东司令部已经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一周之内必须查明两个案子,同时将药品和模板追回。
按现在得到的情报,药品和模板很有可能已经离开营川了。
我们要想尽一起办法,将他们追回。野口上尉,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上村阳一问道。
“沈建平一死,没有了活口,现在全部线索都断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炸弹一定是有人从外面带进来的。
沈建平虽然是卧底,不过,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门了,炸弹不可能是他带进来的。
一定是制钞车间中其他的某个人,将炸弹带了进来的。”
“这个思路很对,那你有没有发现,谁的嫌疑最大?”上村阳一问道。
“我查了制钞车间每个人的进出记录,发现中国人中,只有郎秀梅可以自由进出伪钞车间。”
“郎秀梅,长泽顾问的妻子。野口上尉,你有证据吗?”
“没有,我只是怀疑。”
“就因为郎秀梅能够出入,你就怀疑了?据我所知,郎秀梅是满洲国政府聘请的技术顾问,而且并不是她主动要到制钞车间工作的。”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只能说怀疑。”野口光子说道。
“那好。毕竟郎秀梅也是制钞车间的,协助调查也是应该的。
你可以去向她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绝不能动刑,知道吗?”
“骇!上村特派员。”
“好了,现在已经很明晰了,这两个案子之间,一定是有关联的。
野口上尉,这个案子我全权交给你负责,其他部门要全力配合。”
虽然,野口光子屡屡出错,不过与其他人比起来,还是容易指使的。
思来想去,上村阳一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了野口光子。
野口光子也清楚,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要是再把握不住,就将彻底成为弃子了。
到时候,上村阳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一推,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
出了海军情报处,耿直和中村樱子正要上车。
野口光子从楼梯口走了过来,向中村樱子说道:“中村长官,有件事,我想向你咨询一下。”
“哦,有什么事,为何不在会议上说呢?”中村樱子道。
“哦,我这是私事,没必要在会议上说。”
“你找我能有什么私事?”中村樱子问道。
“我最近身体有些反常,我怀疑是不是有了。我想问问中村长官,你是到哪看的。”野口光子问道。
“那就恭喜野口老师了,营川惠民医院就能看,我就是在那瞧的。”
“那好,我也过去看看。”
“野口老师,方不方便透露一下,谁是孩子的父亲?”
“这个,还没有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呢,不能乱说的。中村长官,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看着野口光子的背影,耿直向中村樱子问道:“樱子,野口光子怎么突然向你问这个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她真的有了。”
“她这么多年,跟了那么多男人都没有,现在都三十多了,怎么会突然有孩子了?”耿直不解道。
“你一个男的问那么多干嘛?走吧。”中村樱子对耿直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