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特派员,得知大岛中尉被杀后,除了下发特高课密函外,我已经派人,将西大街的红光理发馆包围起来了。”野口光子道。
“哦?大岛中尉被杀,你去包围一个理发店做什么?难道大岛中尉被杀与理发馆有什么关系吗?”福源特派员不解问道。
“今天晚上,大岛浩夫走的很晚的原因,就是在等白山那边的消息。”
“你说的这个消息,与这个红光理发馆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
这个理发店的老板孙朝琨就是白山人,大岛中尉怀疑这个孙掌柜有问题,便派人去白山那边调查了。
果不其然,孙掌柜登记的档案,与调查的结果不符。
没想到,大岛中尉刚接到这个消息,便被刺遇害。
据我判断,大岛中尉被害与白山那边孙掌柜的消息一定有什么关联。
所以我就派人将理发店包围起来,不能让这个孙朝琨逃走。”
“那,这个孙朝琨逃走了没有?”
“没有,晚上还在理发店理发,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现在应该还在店里。”野口光子答道。
“既然还在,抓起来便是,抓一个中国人,还用得着这么磨蹭么?”
“报告福源特派员,这个孙朝琨曾经救过中村长官的性命,我怕我贸然抓人,中村长官会有什么想法。”野口光子说道。
“野口上尉,你怎么知道,我会有什么想法呢?”中村樱子接过话来,目露寒光向野口光子问道。
“中村少佐有没有想法,下官不敢随意揣摩。
不过,据特高课派去白山的人说,之前海军情报处派人去查过孙掌柜的底细,应该已经掌握了孙掌柜的档案与事实不符,却未采取任何行动,说明中村长官与这个孙掌柜关系肯定不一般。
我一个小小上尉,当然要考虑少佐的想法了。”
野口光子似乎豁出去了,说话没有留半点余地。
“野口上尉说的没错,我是调查过这个孙掌柜的背景。
因为帝国驻军在营川的军官大多在他那理发,万一他有什么问题,帝国军官的安危将无法得到保障。
正如你所说的,确实查出他档案里有些问题,与实际并不完全相符。
不过,那些问题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这种事在满洲国比比皆是,根本不算什么事,调查清楚之后。我便没再追究。
还有一件事我要澄清一下,根本不是那个孙掌柜救的我的命,而是我看见杀手行刺我,我用孙掌柜给我挡子弹而已。”
中村樱子这一番话。是来的路上深思熟虑过的,句句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中村少佐,全营川人都清楚,当天出事后,你亲自为孙掌柜输血,这总是事实吧?”
野口光子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已经不在乎中村樱子比自己官职高了。
“这有什么的。对付满洲国的中国人,无外乎大棒和怀柔两种策略。一个替我挡了一枪的人,我为他输输血算得了什么?
要是这都算事的话,我跟耿参谋订婚,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是不是该拉出去枪毙啊。”中村樱子冷笑道。
“那按中村长官的意思,我们特高课去抓孙朝琨,你不会阻拦了?”野口光子问道。
“当然不会阻拦。”中村樱子斩钉截铁道。
“好,那就别等到明天了,现在,我就派人将他抓起来。”
说着,野口光子站起身来,对福源特派员说道:“特派员,事不宜迟,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今天晚上的会议,只有大岛浩夫中尉被杀这一件事,你去吧,有什么消息,尽快向特派组汇报。”
“骇!特派员。”说着,野口光子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行了,已经十一点多了,今天紧急军事会议就开到这里。总之一句话,刺杀大岛中尉的凶手一定要抓获,从哪里放跑了凶手,谁就负全责。散会吧。”说完,福源特派员站起身来。
……
见众人陆续起身,耿直对身边的中村樱子说道:“樱子,咱们走吧。”
“这个野口光子,现在还懂不懂规矩,一个上尉敢跟少佐这么说话。
要不是看在大岛浩夫尸骨未寒,她伤心的份上,我早就扇她两个耳光了。
耿直,你给我听着,她要是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就动手扇她,她要是敢还手,我一枪给她崩了。”
“骇!中村长官。”
耿直心里清楚,中村樱子的话是给大家听的,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示弱,让别人觉得海军情报处好欺负。
这时,福源特派员带着上村阳一走了过来,说道:“中村少佐,你消消气。野口上尉也是就事论事,赶上大岛中尉被害,伤心嘛,难免的。”
“算了,我也不跟她一般计较。上村老师,没想到你也来营川了。”中村樱子对福源特派员身后的上村阳一,说道。
“是呀,世界真的很小,没想到当年训练营中最优秀的学生,竟然也在营川,年纪轻轻就是少佐军衔了,我这么多年才是上尉,后生可畏啊。”
“那都是当年老师教导的好。”中村樱子恭维道。
“不是,不是的。当年训练营那么多学生,现在中尉军衔都寥寥无几,像中村长官这般少佐军衔是均无仅有。你身边这位就是耿直,耿参谋吧?”上村阳一看了看耿直,问道。
“上村上尉,我是耿直。”耿直应声道。
“久仰久仰,一己之力独斗海军特战队四大金刚,黑龙会技击高手中山正人、远东司令部搏击冠军石田芳夫都败在你的手下,在下不才,少时学了些搏击之术,有机会咱们也切磋切磋。”
“好啊,到时还请手下留情。”耿直道。
……
出了西海关,耿直和中村樱子二人,一起上了海军情报处的吉普车。
中村樱子对身边坐在驾驶座位的耿直,说道:“那个上村阳一是本土最神秘的上村家族传人,上村家族的忍术当世无双,本土无敌,真的哪天和他动起手来,你可要小心了。”
“放心吧,之前的石田芳夫和中山正人都说很厉害,不是一样被我打败了。
别看我在家不行,你们说什么我听什么。不过,在外面还是可以的,别真把我当成吃软饭的了。”耿直心里清楚中村樱子现在心里有事,便有意开了开玩笑。
“现在你是名声在外,帝国武士都以能打败你为荣,你可不能轻敌了。这个上村阳一练得是童子功,一直不近女色。你现在没一天闲着的,身体还能行吗?”
“照你这么说,我就歇一歇,养养身体,你看如何。”
“瞧你那样,还真以为离开你就不行了?总之,这个上村阳一来者不善,你要小心了。”
“我知道。我现在只担心孙掌柜能不能顶过这一劫,如果顶不住的话,以后就不好办了。”耿直叹声道。
“我倒是希望他挺不过去。”中村樱子略有所思道。
“樱子,你怎么这么说?”耿直不解道。
“之前,孙掌柜替我挡枪的时候,我就怀疑他是受过训练的特工。
如果他还能顶得住严刑拷打,说明我判断的没错,那种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折磨,是常人忍受不住的,能挺过来的,一定是有过特训的特工。
到那时候就有意思了,我明知道他是敌方的特工,却不能把他怎么样。你说,我是不是作茧自缚了。”
“樱子,我觉得你想多了。有的时候,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忍耐性不一定比一个职业特工要差。
即便孙掌柜挺住了拷打,也不能说明,他一定就是名特工。”耿直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些事已经不在我掌控之中了。估计现在孙掌柜已经被野口光子带回特高课了。以后会发生什么,我真的说不好。”中村樱子喃喃道。
“樱子,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不会你离开你的。”耿直握了握樱子的手,深情说道。
“难得你耿直跟我这么诚心说句话,咱们这么长时间了,我能听得出来,这句话是发自你肺腑的。
以前在你心里,晓蕾占了绝大半,只给我留那么一点点地方。今天我感受到了,你是真心爱我的。即便没有爱晓蕾那么多,我也知足了。
好了,咱们回去吧。”中村樱子似乎有些感动,眼泪在眼眶转了起来。
虽然中村樱子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可耿直能够清楚感受到,她内心的焦虑。
尽管中村樱子一再强调,无论孙朝琨是否与她有血缘关系,她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中村浩介。
可到了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关心不由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
耿直和中村樱子回到樱墅,已经过了午夜。
徐晓蕾没有睡,一直在客厅等着他们回来。
见他们进了门,徐晓蕾连忙走上前去,向中村樱子问道:“樱子,怎么样了?”
“大岛浩夫死了,孙掌柜现在应该被野口光子带回特高课了。”中村樱子瘫坐在沙发上,说道。
“那怎么办啊?”徐晓蕾坐到她身旁问道。
“现在,就看看孙掌柜能不能顶住审问了。
万幸,今天把新的身份已经给了他。只要他咬新的身份不松口,野口光子就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现在野口光子已经丧心病狂了。我担心孙掌柜顶不住,连你也给供出来了。”中村樱子咬了咬嘴唇,说道。
“那怎么办?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徐晓蕾问道。
“没有。”
这一次,中村樱子似乎也没有对策,干脆地答道。
“真的没有的话,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吧。”徐晓蕾拉着中村樱子的手,说道。
“也不用这么悲观,即便查出孙掌柜和我母亲的事,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孙掌柜的女儿。
即便我是孙掌柜的女儿,我也没做过损害帝国利益的事。顶多,不再被我的父亲中村大佐信任,边缘化了而已。”
“大不了不做这个少佐,专心做耿家的少奶奶也好。省得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成天心惊肉跳的。”徐晓蕾柔声道。
“那好。不过,我真的要不是少佐,没有了权势,你却还是兴茂福大小姐,咱们生活在一起,可不能欺负我啊。”中村樱子笑道。
“哪能呢,你现在都不欺负我,我以后怎么会欺负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改哟。”
“不改,绝对不改。”徐晓蕾应声道。
“好,那我就记着了。今天晚上,你还挨着我睡,行吧。”
“行,当然行了。不过就算你那屋床大,三个人也有些挤。让耿直去那屋睡吧,宽敞些。”
“你晚上,不准备亲热一下了?”
“这都大半夜了,还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有心情啊。
行了,咱们回屋吧。
耿直哥,我和樱子回屋了,今晚你自己睡吧。”说着,徐晓蕾挽着中村樱子一起上了楼。
……
营川,特高课。
野口光子举着手中带血的皮鞭,使出全身的力气,不停地抽打着孙朝琨。
与其说是审问,不如说是一种发泄,更是一种报复。
如果没有中村樱子的出现,大岛浩夫就不会那么快将自己忘掉。
如果大岛浩夫将自己调到营川,和他一起工作,自己就不会自暴自弃,沦为人尽皆夫的女人。
总之,野口光子觉得,她这一辈子,就是让中村樱子毁了。
既然这个孙朝琨救过中村樱子的命,即便与她没有关系,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就算问不出什么,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
一阵又一阵剧痛,折磨着孙朝琨的肉体,刺激着他每一段神经。
不过,他清楚,自己一定不能说出他和中村樱子母亲金明欣的事。一旦说了,对营川地下组织将会是致命打击。
同时,反审讯的技巧,这个时候都不能用,不能有一点特工的痕迹,被野口光子察觉,后果更加严重。
现在要做的,就是装可怜,喊冤枉。
好在,上午徐晓蕾已经将新的身份给了孙朝琨。
有了这个托词,野口光子用再多的手段也没了抓手,只能抡着皮鞭,举着烙铁,不停摧残着孙朝琨的肉体。
“野口上尉,再这么打下去,人就打死了。”野口光子身后,跟他一起审讯的向井甘雄,说道。
“不用你管,打死,我就是要把他打死。
他不是救过中村樱子的命吗?中村樱子不是还给她输过血吗?我就是要打死他,就是让中村樱子难受。
虽然我没办法弄死中村樱子,不过,弄死这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太容易了。
你少管我。”
“不过,如果打死了,万一他真的有问题,不是死无对证了吗?野口长官,你最终目的是对付中村樱子,如果没有了活口还怎么对付她啊。”向井甘雄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他多活几天。天一亮,立刻派人去高丽新义州,查一查孙朝琨的这个身份属不属实。”野口光子将皮鞭握在手里说道。
“骇!野口长官。”
“还有件事,马上排查营川城所有车行,查一下昨晚哪辆车来特高课这边过。越快越好。”
“骇!中村长官。”
“再有,让医务室的人过来跟他伤口消消毒,别感染了。
向井中尉,你在这盯着吧。我一个人去大岛君那里,再陪陪他。”说着,野口光子放下手中的皮鞭,一个人离开了审讯室。
……
营川,东门。
刘二水、李大牛和狗剩子在东门外墙下黑暗处,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这么多年的特工经验,刘二水断定,大岛浩夫被杀已经被日本人发现,想离开营川城,不容易了。
晚上,在特高课外修过黄包车,日本人一定会沿着这条线查下去的。
按着这条线查的话,那大平安里那间房子就会暴露。这么看来,大平安里的住所不能回去了。
“大牛,现在大平安里的房子不能回去了。明天日本人一定会全城戒严,我们要立即出城。”张一手对李大牛说道。
“二水哥,现在大门这么多守卫,想从大门出城,不大可能了。要我说,咱们能不能从辽河冰面出城。”
“估摸辽河冰面也戒严了,一定会有日本兵守着。”刘二水摇摇头说道。
“二水哥,以前我和喜儿冬天去辽河玩的时候,自己做了几辆滑冰车,藏在苇厂的破仓库里。藏的地方很隐秘,应该不会丢。
苇厂不远处就能下到辽河冰面,有了冰车,即便被日本人发现,他们在岸上也撵不上咱们。”
“这个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了。”
“二水哥,大牛哥,我不会滑冰车啊。”狗剩子为难道。
“那这样,狗剩子,你没什么案底,身份干净。即便日本人查你,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们从辽河冰面走,天亮了之后,你就正常从城门走吧。”
“好好,我听你们的。”狗剩子应声道。
“身上的武器别带在身上,交给我们。记住,出城的时候,一定不要慌,知道吗?”
“知道了,你们也要小心了。”狗剩子说道。
一江辽水向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