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耿直不语,中村樱子说道:“怎么,我不让你问,你生气了?连话都不说了?”
“没有,这种事我懂,不该问的不问。我一直握着你的手,这一会儿,你手心出了不少的汗。输血之后,你身子本来就虚弱,今天又染了风寒,虽然吃了退热药,不过还需要经验。樱墅房子太大,怎么烧都不暖和,今天晚上还是去我家住吧。”
“行啊,听你的,今晚去你家住,我这身体真不能在折腾了。你让晓蕾晚上也过来,昨天晚上你跟我住的,按理说今天你本应陪她,别让她心里不高兴了。还是我跟你说的,你也争争气,让我们早点有小孩。有了孩子,以后日子就踏实了。”
“让晓蕾过来好啊,你打电话跟晓蕾说一声就完了。我去矿业公司那边处理处理这一天的事,晚上过来接你。”
“那好,晚上过来接我吧。”中村樱子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
回到办公室,耿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仅仅一个上午,事态就严重到这个程度。本以为,中村樱子暂时相信了孙掌柜的解释,孙掌柜暂时化险为夷。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次,川口仁和十有八九也会盯上孙掌柜。
在医院里,耿直能够感受到,那个抗联叛徒的目光一直盯着孙掌柜不放。如果孙掌柜身份暴露了,那整个营川城的地下组织将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这该怎么办?耿直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想到晚上就能见到徐晓蕾了,也许她会有好的办法,耿直自我安慰道。
……
晚上,忙完各自手头上的工作,耿直接上中村樱子和徐晓蕾二人,一起回到宝和堂。
定好晚上要去耿直家住,耿直便安排人,提前到宝和堂告知了伙计。刘梅兰知道晓蕾和樱子要来家里住,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张弄了一桌饭菜,摆到了耿直屋里,等着几人过来。
可左等右等也等你不到,刘梅兰不由地心急起来。还好,七点多钟,耿直、徐晓蕾和中村樱子三人进了家门。
刘梅兰见三人进屋,连忙起身说道:“晓蕾,樱子,你们总算过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家啊?”
“刘姨,商行的事太多了,这一忙完,就过来了。”徐晓蕾挽着刘梅兰胳膊,说道。
“这菜都凉了,你们等一会儿,我让厨房再热一热,你们吃热乎的。”说着刘梅兰离开屋子,让下人热饭热菜去了。
“樱子,看你脸色不太好,到炕上坐一会儿吧,炕上热乎。”徐晓蕾说道。
“今天出门有些冻着了,下午吃了两片退烧药,现在好不少了。”中村樱子脱下皮靴,上了火炕说道。
“其实,你就该好好休息休息。为孙掌柜输了那么多血,就在家呆一天就去上班了,谁能吃的消啊。”徐晓蕾也脱下了鞋,上了炕说道。
“有什么办法,那么多棘手的事需要处理,我想停也停不下来啊。晓蕾姐,今天川口仁和又来缠着我想见你,你最近小心点,不要自己独处,我看这帮男人现在都疯了。”
“那就谢谢中村长官帮我解围了。”徐晓蕾笑道。
“我要是不给你解围,咱们耿大少爷可要压不住火了。你别看他跟咱们在一起,像个绵羊似的,对别人出手狠着呢。”
“耿直哥,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能应付得来的。”
“说不担心是假的,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没用,就像樱子说的,要不是她在后面撑腰,就算我一身功夫,自己的爱人可能都保护不了。”耿直坐在炕沿上说道。
“看你说的像你多没用似的,算来算去,你至少救过我三次命,要是没有你,我早没了。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上尉还是不难搞定的。实在不行,我动动关系,给他调出营川就完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要是能把他调出营川,就省心多了。”徐晓蕾说道。
“什么好主意啊,让你们这么开心。”刘梅兰从屋外进来,端着鱼汤笑道。
“阿姨,没什么,我们随便聊呢。”中村樱子说道。
“天太晚了,菜就没全热。我听耿直说,樱子你今天冻着了,就把鲫鱼汤重炖了一下。这个鲫鱼汤炖了一下午,里面有莲子枸杞,口感好,还补身子。晓蕾,你忙了一天,尽用脑子,我特意压了盘海参给你补补。外面冷,你们就在炕桌吃吧。”刘梅兰一边让下人把饭菜摆好,一边说道。
“刘姨,我们这一进屋,你就忙里忙外的,我们都过意不去,以后不用特意为我们准备了。我们工作不定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随便吃一口就行了。”
“是啊,阿姨,你不用特意为我们安排。”中村樱子附和着。
“那哪里行,你们这么说就是见外了。你们做的是大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给你们弄着饭菜也累不到哪去。饭菜碗筷都摆好了,你们吃,我出去了。”说着,刘梅兰领着下人离开了房间。
见刘梅兰离开,中村樱子说道:“耿直,以后来你家,别让你娘这么费心了,弄得我心里怪不得劲的。”
“是啊,耿直哥,我知道刘姨怕怠慢了我们,不过,我们毕竟是晚辈,这样的话会让外人说笑的。”徐晓蕾也说道。
“我娘现在眼里只有未来的媳妇,早就不听我这个儿子的了,我去说也没用。一会儿饭菜都凉了,你们趁热吃吧。”耿直也坐到炕桌边,说道。
“耿直,孙掌柜今天的事,你跟晓蕾姐说了吗?”中村樱子喝了口鱼汤说道。
“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哪有机会说。再说,你不是不让把这件事透露给别人吗。”耿直抬头说道。
“晓蕾姐也不是外人。再说我还不知道你,我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中村樱子娇声道。
“樱子,孙掌柜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呗。”在车上,徐晓蕾知道中村樱子为母亲上坟时染了风寒,现在又提及了孙掌柜,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便问道。
“我的预感没错,孙掌柜提起二十年前与他相识的女子,就是我的母亲。”中村樱子放下碗筷,咬了咬嘴唇说道。
“樱子,你的意思是,孙掌柜当年与你母亲相爱过?”
“是的。如果不是这样,孙掌柜怎么可能连命都不要了,挡枪救我。现在想想,我娘也是挺幸福的,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一直没有忘了她。在我娘坟前,孙掌柜伤心欲绝,这种样子是装不出来的。”中村樱子喃喃道。
“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二十年前在平壤城发生的事,在相隔万里的营川竟然又能拾起来。”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不过,我见孙掌柜第一次,就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在我父亲跟前都没有过。晓蕾,既然我已经跟你说了孙掌柜的事,近期,尽可能就不要和他见面了。”中村樱子语气一转说道。
徐晓蕾当然明白中村樱子话中含义,说道:“樱子,你是怀疑孙掌柜?”
“怀疑谈不上,不过他的档案与事实不符,里面一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在没查清之前,尽可能不与他接触。另外,瑞昌成那个理发室也暂时停办,等查清楚,孙掌柜没问题了,再说。”
中村樱子的一番话,令徐晓蕾心中不由地纠葛起来。瑞昌成理发室停办,自己与孙掌柜最好的联络方式被掐断了,以后与孙掌柜联络难度一下增大起来。
不过,既然中村樱子已经决定,就不能拂逆她的心意,于是说道:“我马上按你的意思去办,明天就把理发室停了。不过要是不能去见孙掌柜,也挺不方便的,营川城还真没哪个比他手艺好的。”
“谁说不是,别说你了,现在我都在让他弄头发。明天我就派人去平壤城和白山那边重新调查一下孙掌柜的身份,要是真没什么事,也就没必要草木皆兵的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你我包括耿直都去过红光理发馆的,跟着都要受牵连。”
“那要是去过弄头发就得担嫌疑的话,可就不是咱们这几个人了。野口光子、川口仁和都去那弄过头发,难道他们就没嫌疑了?”徐晓蕾故意说道。
“他们和你我不一样,你给兴茂福的伙计办了理发卡,我给情报处的职员办了理发卡,与孙掌柜的关系要比他们近。特别是这回,孙掌柜竟然冒死为我挡了枪,要说我们和他一点儿关系没有,谁相信啊。”中村樱子将碗中的鲫鱼汤喝完,说道。
“这个年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樱子,自从福源特派员到了营川,我觉得你比之前累多了。”
“谁说不是呢。本来我父亲让我做这个营川海军情报处课长,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趁着我断水计划为帝国立了大功,加上他的关系,帮我谋个军衔。没想到,我却干的风生水起,让我父亲刮目相看了。中国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现在是领教到了。工作上挑不出毛病,就总拿我和耿大少爷说事。耿大少爷总觉得自己被人背后骂是汉奸,心里不舒服。可他就没想过我,堂堂帝国的谍报之花下嫁一个中国人,这种压力该有多大。不过,人这一辈子就得认命,谁让我就看上他呢。”中村樱子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樱子,我,我知道。”耿直支支吾吾说道。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两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都跟了你,换成我,也愿意。好了,不提了,想这事就心烦。记得我刚才说的话,没有我的同意,你也别去见孙掌柜,听到了吗。”中村樱子板着脸对耿直说道。
“知道了,我也不傻。现在这局势,没事谁去踩雷啊。”耿直连忙应声道。
“知道就好。耿直,我又冒虚汗了,你给我去熬些驱风寒的药,今天我早些睡了。你要是想和晓蕾姐做点什么,就做吧,反正我睡着了,也听不到。”中村樱子笑道。
“樱子,你乱说什么啊,你就躺边上,我能和他做什么。不过,你最近身体一直没有恢复,真的不能太累,早点休息倒是应该的。喝完药,就早些睡吧。”徐晓蕾脸色微红说道。
“你这么说,就是嫌我碍事了?我跟耿直都说了,昨天他跟我住的,今天理应陪你,只是我这身子骨不顶事,让你过来一起挤了。他要是有本事,让你早点有孩子,我就能少为你操点心。”中村樱子说道。
“行了,我领你的好还不行,中村长官。”徐晓蕾拉着中村樱子的手,说道。
不多时,耿直将熬好的风寒药端了进来。
中村樱子一口气喝光,没用多长时间,中村樱子身上便冒出很多热汗,徐晓蕾拿着毛巾为她擦了擦身子,过了没多久,中村樱子便睡着了。
徐晓蕾为中村樱子盖好被子,向耿直问道:“樱子能睡实吗?”
“我在风寒药里加了些东西,这一觉,睡到天亮没问题,不会醒的。”耿直将汤药收好说道。
“那就好,不过樱子也是学医的,你可别让她察觉出来。”
“我在汤药里就加了些安神的药,剂量控制的很好,加上她身体确实有些虚弱,就算不加这些,也会睡得很实,不会察觉的。”
“你知道她身体虚弱,昨天晚上也没见你闲着。真想樱子说的,嘴上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实诚的。”徐晓蕾叱道。
“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最近樱子总想要个孩子,我也不能不听她的。”耿直无奈道。
“耿直哥,你想没想过,樱子真的有了你的孩子,等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在欺骗自己的母亲,他会怎么想?”
“等到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的那一天,我会跟樱子解释的。我从不想欺骗她,只是,我有我的工作,还有我的信仰。”耿直缓声说道。
“其实,我越来越有一种预感,樱子很有可能就是孙掌柜的女儿。”
“不会吧,孙掌柜跟我们说过,他只和樱子的母亲发生过一次男女关系,哪有那么凑巧的。”耿直摇了摇头说道。
“人世间很多事就是那么巧,有时候一次能顶上一百次。也许,中村浩介和你耿大少爷一样,怎么忙活都不行呢。”
“晓蕾,你就别笑话我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樱子、孙掌柜还有中村浩介都是O型血,从血型无法判断他们两个谁是樱子的亲生父亲。现在的医学水平,只有这一种检测方式来判断是否有血缘关系。樱子的身世,也许永远是个谜了。”耿直说道。
“那就不去猜了,也许某一天,这个谜就解开了。耿直哥,说正事,张一手来消息了。”
“什么消息?宁晓锋又有行动了吗?”
“是啊,虽然我把银行后勤主任赵云龙调到了盛京,不过宁晓锋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又启动了两个死信箱。”
“张一手跟踪到死信箱联系人了吗?”
“没有,估计今天晚上就能有结果。耿直哥,现在咱们现在人手太缺了,今晚张一手和金桂娘各盯着一个死信箱,要是再有什么事,就无人可用了。”徐晓蕾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我也再考虑这个事。不过我们的地下组织有严格的单线联系规定,要不是张一手听到了那天你我的对话,我是不会让他们知道你的。”
“现在樱子又不让我们与孙掌柜联系。这样的话,想借用孙掌柜另外线上的人都不方便了。”
“不过,就算再不方便,有一件事一定要尽快让孙掌柜知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徐晓蕾问道。
“看川口仁和的样子,那个被俘的抗联战士一定是叛变了,他曾经见过孙掌柜,虽然当时孙掌柜易了容,不过,看他的眼神似乎对孙掌柜有了怀疑。我的建议是,为了安全起见,孙掌柜尽快从营川撤离。”
“听樱子今天的话,孙掌柜现在想撤离,已经晚了。除了樱子,要是川口仁和都盯上他,他想离开,不大可能了。”徐晓蕾想想说道。
“如果无法离开的话,也要把这个消息尽快传递给他,让孙掌柜尽早有所准备。把给养船被袭当天,他做了什么,重新捋一捋,尽可能把事圆上。”
“这个消息我想办法传给孙掌柜,你就不用担心了。”徐晓蕾说道。
“你有办法?”
“明天孙掌柜在瑞昌成的理发店暂停,我通知稍晚些再通知。等理发店人来了,我就有办法把消息传给孙掌柜了。”
“晓蕾,现在孙掌柜随时有暴露的危险,虽然我坚信,即便孙掌柜被捕,也不会投敌叛变,不过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有机会的话,你也到外面躲一躲,营川的事,我来应付。”
“你怎么应付啊?记住,耿直哥,我也是个地下党员,不会轻易退缩的。再说,我的档案十分清白,没人会怀疑我是地下党,真要有事,我比你安全。”
一江辽水向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