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虹,三十六岁,祖籍盛京,十二年前与张健结为夫妻。你们结婚这么久,没有孩子吗?”徐晓蕾问道。
“有的,有的,只是孩子尚小,城里养孩子费用太大,养活不起,就留在乡下了。”金桂娘连忙答道。
徐晓蕾很清楚,在瑞昌成商行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面试时候一定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张一手和金桂娘是自己的同志,就不去深问,那样的话,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原来是这样。金虹,后勤部的差事繁杂,每日起早贪黑,你能干的了吗?”
“长官,你放心,金虹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能吃苦。”
“能吃苦就好。除了日常工作外,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长项,能为银行多出些力的?”
“长官,金虹自小擅长女工,有什么针头线脑、缝缝补补的活都能干。”
“嗯,这个手艺倒是能用的上。银行马上要开业了,需要赶制几个条幅,条幅上的字由你来绣,有没有问题啊?”
“长官,这活就包在我身上,金虹一定能在开业前,把字绣好。”金桂娘应声道。
“很好,明天就来上班。有空的话,我过去看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手艺。你回去准备准备,下去吧。”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金桂娘满脸堆笑离开了办公室。
徐晓蕾这番话,之前没有并没有跟金桂娘沟通过。毕竟二人身份相差悬殊,以后若是见面,总是有些不妥。众目睽睽之下,一番对话下来,徐晓蕾便有了顺理成章去见金桂娘的理由。
对于张一手和金桂娘的面试,徐晓蕾很是满意,聪明人就喜欢聪明人,有聪明人在自己身边,徐晓蕾心里踏实了许多。
……
一个下午的面试,时间匆匆过去。
上午先是在公益银号召开理事大会,接着去天光医院看孙掌柜,中午还要跟着中村樱子耍些计谋,下午又马不停蹄地面试员工,徐晓蕾能力再强,也仅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天忙碌下来,也有些疲惫不堪了。
独自回到办公室,徐晓蕾坐在沙发上,靠着火炉,侧着身子,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下。
就这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听到这个敲门声,徐晓蕾知道,是金惠子有事找她。下午,中村樱子身体渐渐转好,知道瑞昌成商行下午要面试职员,便让金惠子回来给徐晓蕾帮忙,只留下千佳子在耿直家照顾她。
徐晓蕾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装,喊金惠子进门。
“晓蕾姐,有个叫沈勇的要来见你。“金惠子走到徐晓蕾身前,说道。
“不见,告诉他我没有时间。“
“中村长官,那个沈勇说有紧急的事,一定要见你。你要是不见,就在门口等到你下班。”
徐晓蕾看了看时间,估摸还有半个多小时耿直能来接她,听金惠子的意思,小地主应该有事求自己。虽然徐晓蕾对小地主没有半点好感,不过,她知道小地主在自己面前愿意显摆,在小地主嘴里多多少少能套出些话来。
想到这里,徐晓蕾说道:“我开个条子,你让他进来吧。进来之前让宪兵仔细搜搜身,把武器留下。再有,安排两个宪兵站到我门口。”
“知道了,晓蕾姐,那我去安排了。”
没多大功夫,小地主穿着厚军装,戴着厚厚的军帽,进到徐晓蕾的办公室。
见徐晓蕾端坐在办公桌前,小地主摘下帽子,支着牙说道:“晓蕾妹子,不不,徐襄理,徐襄理。几日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不用跟我说这些恭维的话,我漂不漂亮跟你也没有关系。说吧,找我什么事?”徐晓蕾带搭不理地说道。
“晓蕾妹子,我就喜欢你这不拐弯抹角的劲。你说的对,你是天上的仙女,再怎么也看不上我这地上的癞蛤蟆。今天我来这,确实有事求你。”
“那就说吧,你都说了,我不喜欢转弯抹角。”
“我听说,情报处那边马上要成立矿业公司了,耿大少爷做矿业公司的负责人,有这事吗?”小地主坐到办公桌对面,问道。
“你这情报处的外勤组长,信息够不灵通的啊。樱子把我二哥从盛京请回来,不就是为了成立矿业公司吗,你也不是才知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今天才知晓,怎么那个花大姐在矿业公司占了半成干股,还能跟着矿业公司一起去勘探原油,这样的好事为啥不带上我呢。”小地主看着对面的徐晓蕾,说道。
“你也知道这是好事啊。花大姐和滨崎少佐是什么关系,你应该也知道吧。”
“有什么关系,就那么点男男女女的事呗,我怎么不知道。人家花大姐是个女的,能投其所好,眼馋也没用。我也没耿大少爷那本事,把中村长官迷得五迷三道的,吃软饭都能飞黄腾达。我只是想,你们吃肉,我跟着喝点儿汤还不行啊。”
“小地主,我跟你说,你别什么事都往耿直身上扯。他可不是我,你说他吃软饭,他要是知道了,你没好果子吃的。”徐晓蕾板着脸说道。
“我现在哪敢惹耿大少爷,现在营川人都知道,全营川城除了日本人,最好使的就是耿大少爷了。矿业公司归耿大少爷负责,你帮我跟耿大少爷说说,带上我一起干得了。”
“你也不是不认识耿直,自己去找他不就完了。”
“我找和你说可不一样。我还看不出来吗,耿大少爷跟中村樱子就是露水夫妻,早晚有散伙的那一天。你就不同了,你现在让耿大少爷上刀山下火海,他眉毛都不会皱一下的。你说话,一定好使。”
“可你别忘了,归根结底,这矿业公司还是日本人的买卖,耿直就是领头干活的,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说是日本人的,说来说去不还是中村樱子的。中村樱子现在听谁的,还不是听耿大少爷的?以前,我对耿大少爷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份,现在我对他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倒没期望像花大姐那样要干股,我就想着,能不能把我也拉进矿业公司,让我跟着矿业公司一起干。辽河北岸那边,没多少人比我龙虎帮熟悉的了,有龙虎帮在,耿大少爷也能省不少心不是?”
“这我就搞不清了,原油勘探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探到的,一时半时也没钱能进账。你踏踏实实地去抓地下党、复兴社这些人,得的赏钱多实在?”徐晓蕾见小地主开始显摆起来,有意无意地套他的话了。
“从日本人进到营川,上上下下就知道营川有地下党,抓来抓去,也就抓到些发传单贴大字报的,一条大鱼都没抓到。日本人不行,我就更不行了。中村樱子比谁都聪明,她给你许诺的都是有条件的,我要是抓不到地下党或是复兴社,跟我这帮兄弟连饭都吃不上。”小地主面露愁容说道。
“我看你每日吃拿卡要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啊,别在我这哭穷了。”
“说实话,关东军没进营川的时候,日子确实还行。现在你也知道,海军和关东军都进营川了,狼多肉少,哪能轮到我这。”
“说的也是,现在海军和关东军都到处化缘呢,到你这确实剩不下什么了。不过,跟着矿业公司,万一没勘探到原油,你不是跟着白忙乎了吗?”
“晓蕾妹子,你也知道,无论是勘探还是开采,都是需要人来干活的,把干活的是交给我不就完了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你是想把勘探石油的劳务活弄到自己手里,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对对,晓蕾妹子你不仅长得像天上的仙女,脑子也是赛过神仙,一点就透,我就是这个意思。”
“要我说,你是醉温之意不在酒。万一勘真的探到石油,油井的准确位置没人比你清楚,做点什么作奸犯科打的事,也容易不少吧?”徐晓蕾慢声细语地说道。
“晓蕾妹子,这话可不能对外人讲,你知我知就行了。说了半天,我找你就是这个事,你看能不能帮我。”
“估摸有不上十几分钟,耿直就能到,你可以当面跟他说说。你不好说的地方,我帮你说说不就完了。”
“晓蕾妹子,你也知道耿大少爷对我一向没有好感,还是你替我说的好。再说,我马上要走了,中村长官让我找那个谢成坤还没有眉目呢,再没消息,她不得把我这个组长给撤了。”
提到谢成坤,徐晓蕾心中一动,说道:“抓不到地下党,抓几个复兴社的人,也不错。不过,营川城也不是什么小地方,人真要是躲起来,找一个人也是大海捞针啊。我估计你这回,又是白忙乎了。”
“晓蕾妹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复兴社的人和地下党不同,兜里都有几个钱。出门在外时间长了,不是赌就是嫖。这个谢成坤也不是什么好饼,我已经打听到了,他有个相好叫凤仙,在二门町住。现在风声紧,这个谢成坤不敢露面,不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估计用不了几天时间,就会憋不住来找这个凤仙了。这个功我一定要抢过来,中村长官可是亲口答应我,事成之后,码头往火车货运站的货运买卖,就是我龙虎帮的了。”
“既然你有这么大的事要做,我就不耽误你发财了。你说的事,一会儿耿直过来就跟他说。耿直同意了,再跟樱子说。有什么结果,我差人通知你。”
“不用差人,我过来不就完了。好不容易能找个机会过来见你,我不怕跑腿。”
“你要是还这么像狗皮膏药似的,这件事我就不帮了。什么时候想让你过来,我自然会差人找你。”徐晓蕾淡淡说道。
“好,好,那我就先走了。”小地主把厚军帽戴好,晃晃荡荡地离开了徐晓蕾的办公室。
看起来是东聊西扯,对于徐晓蕾来说,确是收获不少。
小地主想参与到矿业公司,在徐晓蕾看来不是坏事。利用小地主的龙虎帮来制衡花大姐的天地帮,倒是一步好棋,中村樱子应该不会反对。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身边有了张一手和金桂娘,而耿直身边却没有一个得力助手,如果能够通过小地主的龙虎帮,渗透进自己的人,留在耿直身边,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小地主说的,谢成坤那个相好的住在二门町的情报,是真是假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至少为张一手寻找谢成坤提供了一个方向,有方向总比人海茫茫漫无目的地找,要好很多。
……
又过了十几分钟,耿直准时准点来到瑞昌成商城,接徐晓蕾下班。
徐晓蕾跟着耿直上了车,说道:“下午,上级安排到银行的两个同志已经安排到银行柜台和金库,张一手和金桂娘也安顿下来了。这回在营川兴亚银行,我们的钉子,已经插进来了。”
“晓蕾,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营川的地下组织越来越壮大了。”
“是啊,以后我们也不再是孤军奋战了。不过,地下组织成员越多,组织结构越庞杂,暴露的可能性越大。每一条线,每一个人都要有严格组织性和纪律性,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地下组织都有可能出问题。”
“晓蕾,你说的对。如果不是张一手在灵堂外偷听到咱们的谈话,我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在营川,你就是一个影子,看不清摸不着。真要是有事,我冲在前面。从现在开始,除了我、老孙还有张一手金桂娘,你的身份要严格保密,不允许再有任何人知道,我不想让你冒任何风险。”
“耿直哥,之前我加入革命,更多的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较之前更多的是一份信仰。我坚信,我们一定能把日本人赶出营川,赶出中国。为此,我愿献出我的生命。耿直哥,在营川你比我作用更大,真要有一天,你我之间一定要有一个牺牲的话,我想让你活着。”
一江辽水向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