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晓蕾回府后,耿直没有回宝和堂,而是去了西大街最大的客栈——瑞昌成客栈。瑞昌成客栈同样坐落在西大街,离宝和堂和兴茂福不远。瑞昌成客栈是西大街唯有的三层建筑,当年在营川码头主要是做仓储贸易的“大屋子”。随着营川银炉业的衰败,“大屋子”也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改成客栈的瑞昌成生意十分红火,不少达官显贵来营川,都到此住宿。二门町的头牌姑娘,更是住在瑞昌成富商高官们的常客。肉林酒池,花天酒地,不少外地人还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享受这乱世中的天上人间。
在东北做情报买卖的都知道,全东北情报交易中心在营川,而营川的情报交易核心就在瑞昌成。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短居住客,甚至是老鸨妓女,都可能是情报的贩卖者。
在瑞昌成客栈,情报买卖倒不复杂。进瑞昌成柜台后面,有两个大柜子,柜子上面有很多抽屉,就像药房的药柜那般。一个柜子是装要买的情报,情报买家将要买的情报信息装进信封,瑞昌成的襄理看过后把情报锁进抽屉,去找卖家;另一个柜子是不同渠道收集上来情报,分门别类,明码标价,锁在不同的抽屉里,等着买家上门。
回到营川,耿直这是第一次来瑞昌成客栈。耿直自幼家教很严,耿直更是洁身自好,不会到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加上特工敏锐的嗅觉,耿直清楚,瑞昌成客栈能明目张胆贩卖情报,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关东军突然进驻营川,究竟目的何在,他一定要弄得清楚。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到瑞昌成客栈探探消息。
瑞昌成的襄理名叫卫城,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留着短短的胡须。见耿直走进客栈,卫城笑着问道:“耿少爷,稀客呀稀客,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难得耿少爷有此雅兴,来瑞昌成乐乐。”
“卫襄理,说道哪里去了。我倒是想来乐乐,不过要是让我爹知道,不得打折我的腿。长话短说,我这次来客栈,只是想来打听打听关东军要在营川待多长时间。你也知道,我家的买卖不算大,也不算小,可无论大小,万一有个变故,也都折腾不起。现在看着满街的日本宪兵,心里慎得慌。”耿直看着卫城,笑着说道。
卫城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耿直,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耿直见状,忙说道:“怎么?卫襄理,没有关东军的情报吗?若是没有,那就告辞了。”
听到耿直问话,卫城连忙把耿直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还真的让你说着了,刚刚有人放了日本兵的消息在抽屉里,不过价格有点贵,五十个银元,不知耿少爷,可否有兴趣?”
“我说卫襄理,我就是想知道日本兵什么时候走,我好定定心,好好做生意。我宝和堂伙计一个月工资才五个银元,你竟然要五十银元,这是分明是在抢钱。算了,就当我没来过,告辞。”说着耿直转身欲走。
“别介,别介,这个情报之前已有两人买过了,现在用不到这些钱了,二十个银元,耿少爷就可看看消息。”卫城拉住耿直说道。
“我一个做生意的,顶多图个心安,也不求别的,最多就能出五个银元,再多就算了。”耿直讨价还价道。
“好好,耿少爷,五个银元就五个银元。”卫城拉住耿直说道。
耿直交给卫城五个银元,卫城小心收好,打开柜子上锁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封信,递给了耿直。耿直打开信封,展开信件,细细阅读起来。
信上面写着:来营川的日本军队隶属于关东军,是六十人编制的小队,队长是藤野敬二。驻军营川主要目的就是看护好传说中龙骨,并要将龙骨安全送至伪满洲国首府长春。
耿直看过信上内容,牢记于心,便将信件递回给卫城。拍了拍手,对卫城说道:“卫襄理,信上未见日军何时离开营川的时间,我这个钱可算是白花了。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吃亏是福,吃亏是福。下次再有消息,可要给些折扣了。”
“耿少爷,何出此言。信中虽未明说日军何时离营,可也知晓不会在此常驻,还是值些银子的。”卫城笑着说道。
“也是,总算不虚此行,卫襄理,耿直这里告辞了。”卫襄理望着耿直远去的背影,凝视了许久。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耿直独自一人走进地下仓库。这一天里,营川发生了太多的事,传说中的龙骨、始料未及的日军、亦真亦假的情报……还有他与晓蕾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感。这些都要向上级组织汇报,以便制定下一步计划。
这一次,电波发出许久,也未收到回复。仓库昏暗的灯光摇曳,耿直等的有些心焦,在仓库里走来走去。差不多一小时后,电台指示灯亮了起来。终于等到了上级的回复,耿直松了一口气。这次回复内容很长,耿直接到后即刻破译起来。
“龙骨之事当密切关注,日军动态当及时掌握,近日有人来营与你联系。成家之后更利于潜伏工作,组织上原则同意在合适时机成婚。”
耿直划了一根火柴,将译稿点着,不多时译稿便烧成灰烬。看着桌上散开的灰烬,耿直长长舒了一口气。一个人孤军奋战太久了,知道有同志要来营川,自是格外亲切。组织上还同意了他成亲的请求,至少再无需躲避晓蕾的情意,心头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下来。
一江辽水向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