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夏油杰信守承诺将与雾织留在了屋子里,临走前他悄然在与雾织脸颊边落下一吻,像清晨的冷风拂过脸颊。
他弯腰似用尽了全力轻柔以待,也掩不住那渗透进骨子里的凉意。
“希望回来还能看见你,雾织。”
收敛衣袖,挺直背脊。
踏着不急不慢的步伐缓缓退出门外。
“……”
与雾织骤然睁开眼睛,清冷明亮的眼眸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差不多也要到此为止了吧。
被强行编织的这段绮丽又扭曲的……故事。
新时代的开幕,即将从这一刻启动。
东京新宿京都横滨大坂。
傍晚18:00,日落时分。
由夏油杰一手策划的百鬼夜行,拉开壮烈帷幕。
“可恶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
披着漆黑外套的橘发少年一脚踩在粘稠咒灵的脑袋上,面色极其难看地环顾四周,犹如世界末日般景象出现了,而且还是在市区中心。
日落时分,这些怪物随着升起的夜幕一并从阴暗的角落爬出来。
因各种诡异现象而激起的频频尖叫,失控的车辆频繁撞上路边建筑与店铺,一片混乱之际港口afia抢先派出人员维护秩序。
“快!死守交通网和封闭路段!”
不断指挥的中原中也声音有些嘶哑,还要兼顾处理这些看不见的咒灵,烦躁的他扯下肩头的外套。
又是一脚,踢爆了咒灵的脑袋。
数量太多了,绝对是有人在操控着什么刻意造成城市混乱。
可恶的是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这些怪物,杂乱的人潮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横冲直撞。
中原中也低头扶着膝盖,不由想如果与雾织在就好了,任由发丝滑落到脸颊两侧,握紧了拳头。
至今都没有任何踪迹,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薄唇抿紧,精致的五官愈发显得凌厉,周身围绕着红光将脚下石块踩碎,轻盈的身躯跃到空中尽可能的解决掉这些咒灵。
“啊啊,又是这些恶心的东西。”
太宰治将手轻轻覆盖在路边的咒灵身上,人间失格触发,咒灵发出难听的嘶吼后退了几步,瞬间消失不见。
他仰头看着半空中漆黑的小矮人,微卷的发丝贴合在脸颊两侧,将轮廓柔和的不成样子,眼眸转过周围这片区域。
“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发疯了一样!?”
带着框架眼睛的金发男子带着同伴急忙赶来,脸色难看,简直就像某种病毒爆发一样。
对于看不见咒灵的人而言这一切都显得过于离奇。
“说起来国木田君应该也能看见一点点吧?”太宰治歪着脑袋看去。
“看见什么?太宰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黑影。”
身边穿着和服的小女孩蓦然开口,声音与眼神都很平静。
“啊啦镜花酱能看见啊。”太宰治双手抄兜转过身去,望着这片混乱的景象,真是久违了呢。
“我知道喔。”
懒洋洋的声音插入进来。
“诶,乱步先生也能看见!?”
“不,我看不见,好像曾经接手过的案子里有这种类似灵异案件,后来接触到了一些被称之为国家机密的资料。”
戴着贝雷帽的黑发绿眸男子语调也是慢慢悠悠,双手枕着脑袋,比起其他人来说简直悠闲到了极点。
“一种由人类恶意衍生出的怪物,一般来说会有专门机构负责这块的案件,普通人是无法插手的。”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反光的一面照射出对方翠绿的眸子。
“所以解决问题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这些咒灵简直像被特意放出来溜风的,而且这里是人最多的市中心,这家伙的目的大概很明确了……”太宰治眼眸眯了眯,在危急的人潮中格外安逸。
“不用担心啦,反正很快会恢复平静了。”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嘟囔着:“但是这种世界末日的气氛也太恶趣味了吧。”
“那么现在怎么办?”
太宰治双手继续抄兜,纤长的眼睫眨了两下左看右看,然后掉头就走:“反正也不会持续太久,干脆让中也先顶一顶,反正那家伙看起来相当活力充沛呢!”
“什么!?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回去啊!?在警方到来之前快去帮忙啊!”
“混蛋太宰!别跑!”
“真人,快看。”
漏瑚蓦然睁开眼睛,望着天边那团乌云密布的景象。
是诅咒的气息。
很浓烈。
“真是奇观啊……简直像新时代来临的开幕一样呢?”灰蓝发色的青年从树上跳了下来,一双大长腿稳稳落在碎石边,仰头观望着。
“怎么回事?诅咒的气息在城市中心竟然这么浓郁?”漏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光,有些跃跃欲试:“要去看看么。”
花御不在,只剩他和真人在山中悠闲度日。
简直太无聊了啊。
“算了吧。”真人撇撇嘴,朝身后神社的方向看了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去。
“这不像你啊真人,还以为你必然要去凑热闹呢哼。”
漏瑚兴致缺缺地哼笑了几声,拿起烟斗深吸了一口,嗓音沙哑:“那群咒术师应该已经集合了吧,去了可以杀个痛快。”
“是啊,那家伙也绝对在吧。”真人语调淡淡,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看似声势浩大的诅咒群们,遇上了那家伙也会顷刻间灰飞烟灭吧。
“你指的是那时候在冲绳海岛差点把你杀了的咒术师?”
“啊啊,别提那件事了啊,那可是终结了荒野时代的六眼大人呢。”真人托着下颚,眼睛里灰蓝的雾霾被温泉雾气所掩盖。
“万一她也在呢。”
听到最后一句漏瑚哽住了,心思也歇了,整个身躯泡在深山温泉中,口吻颇为不屑:“她也会去吧,虚伪的神明。”
真人眼眸忽然弯起一道月牙,靠在树干上眺望天际,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谁知道呢?”
所以说人类啊,凭什么能如此幸运,得天独厚呢?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
「污浊残秽,皆尽祓除」
是帐。
外界一片混乱之时咒术师纷纷出动平复咒灵,可夏油杰并没有去参与这次百鬼夜行,而是来到了疏于防守的高专。
夏油杰熟练地走进高专,自言自语道:“应该都去前线驻守了呢。”
这次百鬼夜行看似声势浩大,但是他的真正目的——
是调虎离山。
将乙骨忧太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后杀死他。
夺取特级咒灵,析本里香。
以此坚定他的理想……他从未坚定过的理想。
夏油杰来到高专教学楼的顶楼,双手背在身后仿若闲庭漫步,他微微仰头对着身后的少女温和开口:“真是怀念啊,这里还是老样子呢。”
“说起来高专还真是多灾多难,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还是在咒灵入侵的时候,这件事应该被记入咒术史册了吧?”
“少啰嗦,你怎么会在这里?”提着长刀咒具的少女一脸警惕。
高专莫名其妙被下了帐,听说外界入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想多回忆回忆,可是没什么功夫跟你这种猴子浪费时间了。”夏油杰语调依旧温和,微微转身,抬手扬起数不清的咒灵浪潮。
“什么!?”
穿着袈裟的黑发男人的眼神从柔软的回忆中抽离,转为对她的轻蔑,嗓音逐渐压低,从喉间细细研磨而出的话语染上些许终结的意味。
“你应该感谢她,让我对你们这些猴子……没那么厌恶。”
“否则,你的身躯现在已经可以拿去喂鸟了。”
连咒力都没有的人,怎么配得上咒术师的庇护?
轻视的眼尾扬起锋锐的弧度,一字一句缓慢而透着无止境的蔑视。
愚昧无知的猴子,如何称得上抵死相救?
与雾织,你好好看看。
这个世间如何被扭曲的真理所蒙蔽。
他已经徘徊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这里作为他择决的最后一步,抬起手掌。
“上吧,结束吧。”
“啊呀。”
“同伴来了吗?”
是那天和乙骨忧太结伴而行的狗卷棘和一只熊猫,他们被五条老师用瞬间移动的咒术丢来高专支援。
夏油杰深紫的眼眸染上极度冰冷的墨色,语调没有任何温度。
“区区咒言师和一只被诅咒的咒骸?”
大战一触即发。
狂风四起,帐已布下。
没有硝烟与灰烬,夏油杰讨厌那些。
也没有过度华丽的招数,仅仅只是铲除面前的阻碍。
黑夜变成了这场灾厄的背景布。
被血色稍加点缀,成为战场的旗帜。
乙骨忧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惨白。
发了疯似的黑发僧人双手张开,任由发丝散乱在肩头,他站天台顶端仰天长笑,眼角却流下了眼泪。
“真令人感动,咒术师不惜牺牲自己拯救咒术师——!”
“我所期待的世界——来临吧!?”
乙骨忧太捂住了耳朵,他不想再听夏油杰的疯言疯语。
而他的同学,狗卷君、胖达、还有真希同学……
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的伙伴全倒在地上、四肢扭曲、伤口的截断面血涌如柱般染红了整个天台。
“真希同学……?”
“狗卷君……?”
“这是你做的?为什么?为什么!???”
乙骨忧太漆黑的瞳孔被绝望的气息占据,然后一点点碎裂,他朝夏油杰嘶吼,但更多的是愤怒与憎恶。
乙骨忧太拔出身上的刀,带着绝望与恨意步步上前,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在身后扬起更为庞大的黑影,顷刻间让所有咒灵为之颤抖。
他低喊一声:“里香!”
夏油杰终于停止了自我欣慰与感叹的行为,他伸出食指抹掉眼角的痕迹,也抹掉了过去的篇章,重新展开笑容回答他:“你问我为什么?”
“为了坚定我的抉择,为了让抉择成为最正确的道路!”
“杀死你,夺取特级过咒怨灵。”
几回交战乙骨忧太到底是不敌身经百战的夏油杰。
乙骨忧太率先将狗卷棘和真希与胖达转移场地,用反转术式修复了他们身上的伤,然后拉扯住咒灵潮的注意力朝偏僻的地方进发。
“里香,给我那个。”
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巨型丑陋咒灵拿出一个喇叭。
那是……?
狗卷家的术式?
乙骨忧太深吸一口气,语调冷冽。
——“去死。”
顷刻间大量的咒灵涌了出来将夏油杰身前的咒灵潮击溃的一干二净。
夏油杰瞳孔微微睁大,嘴角扬起不可思议的弧度,无条件的复制咒术,不,这无止境的咒力犹如泉涌般从他身上溢出。
“太棒了……太棒了!!”
乙骨忧太手中的喇叭承受不住巨大的咒力出现裂缝无法使用,他听着夏油杰毫不吝啬的赞叹,捏碎了手里的喇叭。
他低着脑袋哽咽道:“对吧……我的朋友都很厉害……而你却……你却……”
“我不明白你口中的新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他本来应该去死的。
也坦然接受了被判决死刑的宣告。
因为里香的诅咒还在持续不断伤害着身边的人。
乙骨忧太低着头,手背擦拭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声音低沉而颤抖。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对的……”
是这些同伴将他挽救,将他从阴影中扯了回来。
“但是我……为了能和大家继续做朋友,为了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
浑身是血的黑发少年倏然抬起头,无机质的漆黑眼眸变得凌厉而尖锐,纤细的四肢伫立在夏油杰庞大的咒灵面前。
无畏亦无惧。
刀尖指向面前的黑发男人。
“所以我必须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