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我们终会再见

睡眠并非必要,长途跋涉让疲乏的陆离需要休息,但不需要睡觉。

只是陆离要找些事做以度过这个静寂夜晚。

随怪异之雾到来的存在雾中游荡,偶尔经过陷阱,发出窸窣移动的声响。

存在有时察觉坑陷的存在,挪动石板,使挂在进里世界,躲避它们。

危机四伏的荒野夜晚终于褪去,代表清晨到来的闹钟指针指向浓雾退去之时。

铃铛响动中石板挪开,服用下显形药剂的陆离从藏身之处爬出,一份请柬犹如放在房门外般放在石板旁,油灯下泛着亮色。

请柬邀请陆离前往未知丘陵的无名飨宴。

无意参加无名飨宴,陆离提着油灯,留下藏身之处离开。

无论未知邀请还是幽暗荒野难以分辨方向,都意味他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从盘踞丘陵沙漠择人而噬的流沙地带,到被怪异筑巢的蛀空石窟。从伪装美好等待吞噬路人的猎人小屋,到怪异族群形成的湍急群潮。

即使序列药剂也无法恢复陆离逐渐加深的伤势与疲惫。

终于,陆离在地图里的位置临近永恒森林。

永恒森林是危险的。

永恒森林周围是安全的。

听起来矛盾但又附有真理:永恒森林因存在盘踞而危险,永恒森林周围因怪异不敢踏足而安全。

起码接近永恒森林后,陆离沿途不再遭遇带来危机的怪异。

如果昨晚冒着怪异之雾追赶的风险继续赶路,陆离也许能渡过一个安静夜晚——或被沿途怪异杀死。

陆离没有遇到森林边缘的村镇,路线不出意外的偏离了方向。

离怪异之雾弥漫而来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最好是找到村镇,在那里渡过一夜,然后在第二天清晨进入永恒森林。

但视线有限的幽暗丘陵找到一座村镇需要运气和时间。

缺少后者的陆离放弃了寻找,继续向永恒森林靠近。眺望油灯范围外的前方,仿佛能窥见南方地平线一片怪形巨木形成的漆黑森林寂静地矗立。

几十分钟后,陆离站在幽暗而沉默的树下。

藤蔓缠绕着扭曲枝条垂落,灌木钻出腐黑泥土。

它们仍然活着……

尽管灌木树木染上墨汁般的幽深颜色,但陆离能感受到植物的气息。

陆离最后一次召唤商人安东尼,补充物资,同时将毛毯塞进发出干呕声的胃袋。

不再犹豫,陆离踏入矗立塔楼般巨树林的永恒森林。

空荡丘陵的风被阻隔在外,永恒森林寂静无声。它们未因陆离闯入而回应,这让他想到诡怪密林。

盘踞在茫茫永恒森林的存在是否和诡怪密林相似?

每隔一段时间,陆离都会短暂释放树语者,释放自己的善意与立场。而这让他顺利在森林里穿行,没有遇到任何麻烦——除了森林本身。

沿途灌木总会刮过陆离的衣服与皮肤,腐黑泥土下的潮湿树根也让他趔趄过几次,警惕周围之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放在身边。

于是在安全的永恒森林里,陆离受的伤比在外面更多。

夜幕降临,涌动着弥漫而来的怪异之雾无声诉说永恒森林没有拒绝它们。

陆离躲进一座灯塔般粗壮的巨树的树洞里,将周围捡来的朽木抵在入口,勉强遮挡起树洞。

两盏油灯照亮昏暗树洞,黑暗时代环境让树洞没有昆虫蛇类,铺上毛毯,陆离坐下褪去褴褛破碎的衣物,擦拭伤口,涂抹恢复药剂。

荆棘之冠仍未苏醒,陆离补充了胃袋里的资源,吃完食物,披着毛毯蜷缩在树洞中,安然入梦。

这个夜晚,没有任何存在打扰陆离。

清晨,恢复些体力的陆离收起毛毯,继续赶路。

不见天日的漆黑丛林静寂无声,陆离脚步与呼吸是唯一声响。

永恒森林没有怪异,没有难以逾越的山坡,没有声音,阻碍陆离的只有沿途灌木与森林在地图上的刻度带来的距离。

对于陆离而言他并不孤独,树语者的感知里,仿若死物的树木犹如他的同伴,仿佛行走在热闹喧嚣的集市。

延绵不变的黑暗色调包裹着陆离,证明他在移动的只有油灯照耀到的诡形树根和深色灌木。

从第二天开始,陆离不再紧绷神经,变得像是旧日时代的探险家,甚至比那更加悠闲,疲乏了休息,口渴、饥饿就停下喝水进食,不用担忧野兽侵袭——但也有麻烦,他无法砍伐横亘前方的灌木丛,只能绕开它,或钻进铁丝网般强行刮走布料与血肉的灌木。

开始陆离还能用胃袋里的备用衣物包裹起双腿,但布料在尖锐枝杈前就像纸张,很快变成碎布条挂在腿上或是灌木上。

陆离曾取出眼珠木盒,但犹豫后将它收起,没有召唤商人。

夜幕降临,陆离还没找到能够藏身的树洞,但很快奇异发现,弥漫在永恒森林的怪异之雾没有带来雾中存在。

它仅仅作为浓雾存在。

陆离得以在夜间赶路,在离晦暗黎明还有不到三小时到来前寻找到一处树洞,在那里短暂休息,恢复体力。

没有商人指引方向,陆离只能凭借直觉涂画地图,如果方向没有偏离,他已经离开永恒森林边缘,向内部靠近。

几小时后的景象佐证了陆离的猜测:未知的荧光植物长出腐黑泥土,犹如夜空深处的稀疏星辰,为幽暗森林带来空间感。

进入永恒森林的第四天,新的光亮在前方浮现:月光般的晦暗光亮洒进森林深处,但随着向前,陆离看见阳光从遮蔽天日的枝叶后倾斜探进这片原始森林。

仿佛付出终有收获,继续前进陆离被带着驱散寒冷的暖意阳光照射。

一座山丘挡在前方,狼狈的陆离走到山丘顶端,午后阳光照耀的无名村庄出现眼前。

几座木屋建立在平坦延伸的草地上,房梁上的烟囱升起炊烟,陈旧的风向标轻轻转动,眼光下粼粼闪烁的密一般的溪流从木屋前经过。

虚幻的白裙少女蹲在溪流边清洗着根茎类食物,若有所觉地望向山丘浮现的外来人。

哗啦——

食物带着浪花沉进透明的溪流,飘浮的少女投入陆离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