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青楼怪尸案牵扯出一件大事情。
西北杂市里某处色目人摊子,被展昭带着一百多名捕快围剿,击杀十七名恶徒,从隐秘地窖中搜出大量的兵器,以及五幅全身甲。
朝廷上下震怒,直言色目人有谋反之心,对西北杂市进行了严查。
即使是防着将门的官家,也勒令曹家,杨家各带一千精兵,围着杂市,不准色目人随意出入。
接着查出了很多污秽的事情,短短六天,又斩了近七十名的色目人。
刑场上是杀得人头滚滚。
这段时间陆森一直待在矮山上,时间很快就开来十一月初,天气越发寒冷,时不时下场小雪。
山脚下的学堂暂时休学,毕竟让些小娃娃们在雪天出门,也不太安全。
而陆森三人待在院子里,享受着春天的温暖。
两亩草地中自己长出了五棵果树。
两棵桃,一棵梨,还有两棵枇杷。
且全已开花,估计还过数天,就能结果了。
于是陆森在某棵桃树旁用木广块建了个凉亭,还在中间摆了圆桌以及凳子。
外边雪花纷花,而陆森在树林的中央草地处,一身单衣,喝着蜂蜜水,赏花赏草赏秋赏蜂蝶。
好不自在。
又过了两天,雪停天晴,空气依旧寒冷,曹家兄弟则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带着一队仆从,抬着大量的礼品,前来拜谢。
陆森在凉亭里招待了他们,三人相谈甚欢。
到了傍晚时分,曹家兄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们不想离开这片春深之地,却也没有办法,因为陆森没有留客的意思。
一般来说,宋人不喜欢在天冷的时候外出远门拜访他人。
所以陆森估计这个冬季,也就曹家兄弟会专程过来一趟表示感谢了。
但没有想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包拯带着展昭,还有公孙策前来拜访。
而且包拯还是穿着官服来的,还有十多个捕快在院子外排开站着。
陆森想了想,给了包拯,展昭,还有公孙策三人临时权限,并且将他们三人请到了院内凉亭中。
包拯脱去黑色的大氅,坐在凳子上,看着周围百花盛开,感受着温暖的空气,他叹气道:“好一个人间仙境,桃源洞天。”
“小小术法而已。”陆森让小林檎端上蜂蜜温水,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位请饮。”
包拯饮了口,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舒服的表情:“一口饮下,公务劳顿便已去半,陆小郎你确实不是凡人。”
陆森微微笑道:“包府尹过奖了。”
展昭等包拯喝了后,也尝了口,英武的帅脸上满是赞叹。
公孙策也小小抿了口,先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叹道:“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神物。听说就是此物将曹家二子救了回来,小生喝一口,心神荡漾之余,却也深感愧疚。”
陆森皱眉,他有种感觉,这个面白无须的书生,可能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公孙策继续说道:“小生现在想着,如此神物,能救人于弥留之际,这一口下去,可能就少一条人命。若是我有此物,必定要赠于天下,救治天下众生。”
展昭皱眉。
包拯捊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森听完后,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子,轻笑起来。
“陆小郎笑什么?”公孙策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位兄台高姓大名?”陆森问道。
“鄙人开封府主簿,公孙策。”
陆森略带讥讽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包拯:“听说包府尹深得官家厚爱,宫中赏赐兼官职年奉,几近杭州一个月的农赋。”
包拯没有说话,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森又看向公孙策,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包府尹愿意,散尽家财,至少可养杭州众民半月。若是换作汴京城里的乞儿,全部养起来,让他们吃饭喝足活一年都没有问题。公孙主簿既然有心怀天下的情操,理当先劝自家上官救民于水火,再劝京中大臣们开仓补贴穷人。此事一成,公孙主簿必成圣人,从此千秋万载,享万民香火,岂不快哉。何故来惦记我这小小的蜂蜜?”
公孙策听得脸色铁青。
他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郎居然牙尖嘴利到这种程度。
且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反驳不得。
展昭在一旁大为震撼。
他和公孙策也算是好友,平时两人意见相左争执时,常被公孙策驳得话都说不出来。
但现在,眼前这陆小郎,直接一段话就把公孙策的脸都给喷绿了。
真是少见。
“唉!”包拯先是摇摇头,然后站起来,抱拳说道:“陆小郎,此次叨扰了。”
然后他转身就带着展昭和公孙策离开。
没有丝毫地脱泥带水。
陆森没有拘留,而是把他们离出了院子。
山脚下,包拯重新坐回轿子里,几个捕快抬着轿子缓缓前行。
公孙策在轿子边上问道:“府尹不劝那陆小郎离开汴京城了?”
“此事本来就是我等的不对。”包拯坐在轿里淡淡地说道:“这位陆小郎并无违法之事,开封府也就没有理由逐出他汴京城。且此人思维灵敏,已有自己的是非之辩,妄想用辩术让他服软,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策微微低头:“下官惭愧,出师不利。”
“你这先声之夺之计确实是好的。”包拯微闭双眼:“只是这陆小郎不是省油的灯啊,本府能做的,就是压制他的消息,尽量不让他的名声传到宫中去了。”
包拯真的很担心,赵家都有宠信道人的前科。
特别是先皇,做的事情简直没有眼看。
他现在就怕官家知道陆森此人后,又步入先皇的老路。
随着包拯离开,就再也没有人来拜访陆森。
直到除夕,才有杨金花和齐叔背着些自家做的汤圆和年糕前来。
陆森依然也在凉亭里接待了他们。
杨金花再次被草地此时的景色惊呆了,好一会后,这才跑到草地里,到处扑蝶,坐在草地上给自己做花冠戴着玩。
而齐叔则是咽了下口水,然后拉着陆森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陆小郎,我家已连生四个女儿了,家里的婆娘一个男娃都没有生出来,你法术高强,有没有办法”
陆森摆摆手:“这事你得去求送子观音,我帮不了。”
“我求过了,没用啊。”齐叔哀嚎着,然后他突然又说道:“要不陆小郎你去和观音大仙说说,好不好?”
在他想来,陆小郎敢是神异之人,应该能和观音大士搭上话吧。
陆森却笑了下,说道:“没办法说,都找不到她。”
齐叔见陆森不见是在说假话,顿时失落不已。
杨金花在草地上和林檎玩耍了很久,快到天黑时才离开。
陆森摘了几个熟桃子给他们带回去,算是回礼。
桃子食用后,增加的生命值要比生蔬多出不少,却又远远不如蜂蜜。
杨金花开心地收下了。
她在离开院子前,脸色微红地说道:“你之前送的红梅酥我很喜欢,那把长弓我更喜欢。”
然后这才低头快步离开。
把人送走后,陆森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夜色渐渐降临,汴京城中张灯结彩,鞭炮声连连。
从远处传过来,却像是层层重叠的雷鸣。
矮山清幽,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就更显得幽静了。
陆森越发觉得这个院子清冷。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没有穿越前的生活。
心情难免有些惆怅。
但好在黑柱和林檎两人爱闹,先在院子里放鞭炮,又奔跑着放烟花,叫喊个不停,这才冲淡了陆森的愁思。
陆森一直院子里坐着,直到子时之后,摸出两个红包,给黑柱和林檎各一个,这才回房睡觉。
就这样,陆森在北宋的第一个春节,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就过去了。
春节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是不太一样的。
和陆森感觉到春节冷冷清清不同,黑柱和林檎两人都是觉得,这个春节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春节。
有好吃的食物,有新衣穿,还有红包拿。
放鞭炮,放烟花。
玩闹累了,还有温暖的,安全的床可以睡觉。
这才是家的味道。
过完春节,再等开春,冰雪消融后,陆森带着黑柱和林檎去了城里购置物资。
一个冬天下来,他们储备的肉食都快吃完了。
而那些固定以物易物的商贩们看到陆森,都极是高兴。
虽然开春了,但种植蔬菜是需要时间的,暂时没有到收获的时候。
而他们一个冬天不是在啃腊肉,就是在啃咸菜,人早上火了,满嘴子泡。
所以陆森的绿菜换出了极高的价格。
是以往两到三倍的置换量。
在街上,陆森发现背着行囊的书生特别多。
到处都在打听有没有便宜的落脚处。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科举的省试开始了。
省试结束后,便是殿试。
也就是说,今年汴京城会极为热闹。
陆森换得东西后,便带着黑柱和小林檎在街上游玩。
小林檎自从去学堂后,已经自信许多,现在已经敢跟着逛街了。
她对街上的一切都相当好奇,却又不敢离自家郎君太远。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识这个花花绿绿的城里世界。
走了好一阵子后,三人这才在路边找了个摊子坐下。
陆森叫了份混沌,黑柱和小林檎都吃了份甜豆花。
这个时代甜食比较贵,但他们两人每个月都有陆森给的月例,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用,所以存着存着就挺多了。
比普通平民还要富些。
两人都打算待会自己付钱。
小食上来,陆森先喝汤水,用鸭肉卤出来的汤底还是不错的。
而黑柱和林檎两人喝到甜豆花,表情都有些微妙。
没办法,他们的嘴都被院子里的蜂蜜水养刁了,这些麦芽糖兑出来的甜豆花,在他们的嘴里,已经不算美味了。
黑柱还好,他年纪大些,性格沉稳,继续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
而林檎小小埋怨了句:“不如家里的甜汁好喝。”
没有想到,这声音居然被对面的食客听到了。
当下有人发出卟哧的笑声。
陆森抬头,看见对面两个年轻人,似弱冠之年,长得都颇是清秀。
他们头上也戴着书生方巾,想来应该是准备参与省礼的考生。
被人嘲笑,小林檎涨红了脸,低头不敢再说话。
陆森淡淡地说道:“窃听他人所言,不以为耻,还嘲笑女童,岂是君子所为。”
两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一会后,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这位小郎,此事算我们兄弟不对。但你家女童说话也不太对,这家摊子的豆花是汴京最好的,开在这里已有五十多年。他家的糖汁,都是用火慢慢熬制,每熬一次就得花十个时辰,所以她的话有所偏颇,当然我们笑出声来,亦是我们兄弟的过失!”
陆森抬头看着这年轻人。
对方虽然说话时抱拳行礼,但下巴微微抬起,神情中隐隐见着倨傲。
而且对方说话很有技巧,虽然明面是倒歉,但他实质是在说:要不是你家女童乱说话,我们也不会发笑啊。
大概就是这意思,有点气人的样子。
陆森笑了笑,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识,我家女娃说不好吃,那肯定是不好吃。”
“我没见识?”年轻人哼了声:“虽然我只是书生,但是要论到厨艺一道,我可不比当世大厨差多少。”
陆森笑得更开心了:“你才这多少年纪,就敢和当世大厨相比?”
“你大可去蜀地眉山问问,在那里,我苏轼说自己厨艺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这年轻人很得意地拍拍胸口。
陆森愣了下,眼睑微张:“你说什么?你叫苏轼?”
“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苏轼嘿嘿笑道:“这位小郎,我这人比较爱较真,要不我到你家尝尝女娃口中所谓的甜汁如何?要是真好吃过这家甜点摊子,我立刻给你和你家女童行礼道歉,再送份薄礼赔罪,可好?”
陆森微愣了一会后,轻笑起来:“其实你就是想激将,激我带你回家,好让你去尝尝那所谓更好吃的甜汁吧。”
苏轼脸皮跳了跳,他强撑着说道:“我苏轼岂是如此龌龊之人。”
“你就是。”陆森指了指苏轼的眼睛:“我一眼就看穿了,你这人一遇到美食,就没脸没皮。”
苏轼顿时脸色大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