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自辩

“虽然我讲的只是一个博诸君一笑的故事,但是我们的生活中,却是少不了中山狼这样的人物!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别的不说,离得远一点儿是必然的,至少不要试着去救助这么一只恶狼!”

简杰早就看着李邈这个人不爽了,现在讲出中山狼这个故事,就是针对李邈其人的。也不去和李邈讲什么道理,直接进行人生攻击,把他的品德从根子上面就否定,这么一个人渣的话自然就不用多听了。

只是简杰的这一番话,却是让现场的躁动更加明显,如果是诸葛村夫来指责李邈忘恩负义,这才正常。没想到居然是被李邈打抱不平的简杰,反过来指责李邈忘恩负义。

“臣只是为了大汉江山着想,还请陛下明鉴!”

当听完简杰的这番指责之后,李邈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简杰这人刚才那番故事实在恶毒,把李邈比作恩将仇报的中山狼,几乎直接便宣判了李邈的社会性死亡,毕竟谁也不愿意会和这么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做朋友。到了这个时候,李邈也就只能一口咬死自己是一片公心,别让自己社会性死亡。

“李邈罪恶滔天,罪不容诛!自从大汉三兴以来,相父为大汉呕心沥血,天地可鉴,实在容不得李邈你这样的小人污蔑!来人,给我把李邈给我下狱,以诽谤罪处理!”只是李邈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刘禅却是开口道,指责起李邈来。

刘禅一生的黑点便是宠信宦官黄皓,再就是被邓艾兵临城下之时没有抵抗到底当了亡国之君。除此以外,刘禅的手腕还算可以,基本上保持了蜀汉的政局稳定,在董允活着的时候,刘禅后宫的妃子被限制在十二人,比起曹睿和司马炎那人数上万的后宫规模,刘禅真是一个简朴的皇帝了。

历史上在诸葛村夫去世之后,李邈公开诽谤诸葛村夫,让刘禅下令处死。现在诸葛村夫还活着,李邈就跳了出来,刘禅更没必要和他客气,直接便下令要治李邈的罪。

当听到刘禅要治自己诽谤罪的时候,李邈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再次抖了起来。

在秦朝之前,虽然也有“厉王止谤”,但是总体来讲,“诽谤”还是被认为正常的批评方式,但是到了秦汉时期,诽谤的罪过可是大了起来,甚至在酷吏张汤的发散性思维之下,引申出了“腹诽”这么一个罪名。大部分被判定诽谤罪的人,大部分人都是被杀的下场。

一瞬间,李邈又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与刘耷见面时的场景,当时李邈因为得罪了刘耷,刘耷要杀自己,就是诸葛村夫站出来救下了自己。只是这一次,恐怕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天子他不担心诸葛村夫把持住权力威胁他的皇权?为什么简杰他不愿意和诸葛村夫争夺执掌朝政的机会?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李邈在那里扪心自问的时候,边上的卫士已经来到了李邈身边,准备把李邈给拖下朝堂。

“住手!”只是就在李邈将要被拉下去的时候,诸葛村夫突然间喝止了卫士的行为,然后站出来向刘禅行礼。

“当年孝文皇帝在位时,曾经一度废除了肉刑、诽谤和连坐等多种制度,被天下百姓称之为仁君。后来到了孝武皇帝之时,诽谤之罪再度盛行,甚至有颜异因为仅仅动了一下嘴唇便被制诽谤罪而被诛杀的恶政。孝武皇帝虽然雄才大略,但却还是出现了不少疏漏,以至于最后需要下罪己诏来安抚民心,多少便是因为诽谤罪的原因,造成天下吏民不敢向他觐见的缘故!先帝在时,也对孝文皇帝的德行钦佩有加,便不执行连坐制度,给犯错之人的亲属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是先帝德行的明证。现在李邈出面弹劾臣,倘若陛下直接便治他诽谤罪,恐怕会阻塞言路,为陛下治国所不利!”

当听了诸葛村夫这段慷慨陈词之后,简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诸葛村夫果然又站出来给李邈求情了。这倒不是诸葛村夫有一颗圣母的心,对着刘封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圣母。

之所以给李邈求情,还是因为诸葛村夫的公心所在,在诸葛村夫看来,李邈弹劾一名重臣,虽然有些上纲上线,但是罪不至死,哪怕李邈针对的人是自己。

在向刘禅慷慨陈词完之后,诸葛村夫又扭过头来对李邈说道:“诸葛亮本是一介平民,在南阳亲自耕田,在乱世中苟且保全性命,不奢求在诸侯之中出名。先帝不因为我身份卑微,屈尊下驾来看我,三次去我的茅庐拜访我,征询我对时局大事的意见,我因此十分感动,就答应为先帝奔走效劳。从那以后,我一直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要求自己,就是为了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简伯起虽然是先帝定鼎天下的功臣,但同样是我的女婿,我之所以不想让他入阁,就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在任人唯亲,也避免翁婿两人在阁的瓜田李下!我现在所有的财产,便只有先帝在隆中赐于我的八百株桑树,十五顷薄田,供家人使用,大致可保自给有余。我的所做所为,只希望能够完成先帝的托付,以免伤害先帝的识人之明!”

诸葛村夫就是一个非常坦荡的人物,历史上李严便阴阳怪气得劝说诸葛村夫加九锡,诸葛村夫便直接回了一句“若灭魏斩睿,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耶!”可以说是非常坦荡。

现在面对着诽谤自己的李邈,诸葛村夫并没有让刘禅直接肉体毁灭李邈,而是站出来和李邈讲道理,让李邈心服口服。

诛心更甚于杀人,这就是诸葛村夫的行事风格,所以李严和廖立被诸葛村夫流放了之后,丝毫不怪诸葛村夫,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被诸葛村夫给诛心了。现在刘禅要处理李邈,诸葛村夫再次站出来诛心了。

看着诸葛村夫的这个表现,简杰莫名想起了他的侄子诸葛恪。诸葛恪的确是个非常有才的人,但却没了他叔叔的这份公心和坦荡,如果他能像自己的叔叔一样,老实承认自己在新城的惨败,就不会惹得天怒人怨,最终全族被杀了。

“既然相父为李邈这个贼子求情,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发配交州!”诸葛村夫都给李邈求情了,虽然恨不得杀了李邈,但刘禅还是给了诸葛村夫这么一个面子。

“谢陛下!谢诸葛丞相!”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李邈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他是真得没有想到,竟然是被自己诽谤中伤的诸葛村夫在这个时候拉了自己一把。一种莫名的感激,还有一种深刻的羞愧,终于涌上了李邈的心头,他是对诸葛村夫心服口服起来。

而看着李邈被卫士拉下去的背影,简杰只觉得有些讽刺。同样是诽谤诸葛村夫,历史上诸葛村夫死了,李邈就被刘禅给砍了,结果这次因为诸葛村夫活着,李邈尽然也捡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