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上川悠仁乘坐着万福船,在阴冥之中穿梭,这里的规则更加薄弱,受到的影响也更加大。
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张角啊。
人仙凝聚出完整的规则,建立福地,所谓的规则,就是天规地矩,是春夏秋冬般的自然规律,所以人仙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个体的范畴。
一举一动都可以影响一片天地的运转。
而这位太平天师张角凝聚的可不是一般规则,一般的人仙,凝聚拼命之下,就算是人仙也讨不了好。
但是眼前这位张角······
上川悠仁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鬼算子,“你如何看待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显然是张角的规则核心,而且对方不仅仅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天地规则,同时还借助信徒,凝聚成了一种人道伟力。
“变革鼎新。”鬼算子凝重地说道,看向了北方大地,拱手对上川悠仁说道,“主公告罪,这位太平天师比想象中还要麻烦,我之前猜想其仅仅造成一地饥荒恐怕是错的,对方凝聚之‘道’已经足以影响天象变化,加上不知名的手段,恐怕变数比想象中还要快。”
上川悠仁点了点头,幸好自己之前听鬼算子的建议,已经开始在南越动手,不然以自己谨慎的性格,恐怕会选择慢慢架空胶南郡,到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我们该如何应对?”
鬼算子说道,“万变不离其宗,主公当务之急是通过千叶城隍时刻注视神都变化,我想天子和天后的矛盾很快就会牵扯无数天下人了,这是乱象之始,也是变局之初。”
······
一顶占地一亩的大帐之中,毛毡将雪白的帐壁铺满,防止屋外的寒风漏进来,所以即使外面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但是营帐之内仍然温暖如春。
铁振尔坐在大汗主位之上,端着羊奶酒,却没有露出丝毫笑容。
下面饮酒纵乐的人中有一中年文士看到这一幕,他穿着文士服,头戴四方冠,和周围的彪形大汉格格不入,举杯问道,“不知道大汗为何今日闷闷不乐?”
蒙国虽然以国相称,但改革也不过发生在最近十几年,所以还保留着大量部落习惯,比如中年文士开口,就可以直接询问铁振尔,而不用像大盛一样礼仪繁多。
铁振尔叹息一声,“你我在这大帐中享乐,但牧民们今年不知道如何是好。”
铁振尔左手边,一位身高两米二,如同铁塔般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声音如同低沉的发动机一样在大帐中回荡,“大哥何须管那些贱民死活,他们像牛羊一样会自己找吃的。”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铁振尔一怒之下,将手中的铜杯砸向壮汉,一时间雪白的羊奶酒洒了一桌。
好在在场的众人对眼前一幕习以为常,铁振尔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在推行汉人那一套,但是大家的本质还是蒙人,有话都说在明面上,甚至一怒之下,帐外决斗,活着进来的人说话。
壮汉也习惯了铁振尔,他讪笑着讨好道,“大哥知道我没什么文化,你别在生气了。”
铁振尔叹息一声,自己这位兄弟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更是第六境浑身气血如虹的大宗师,配合蒙国天狼营,乃是一员虎将,杀得盛国人不敢出城。
可惜就是脑子有些不好使,不然这么好的天赋也不会才只是一员猛将。
“这草原子民都是我的手足同胞,可今日这天变奇怪,如此之早下起这样的大雪,实在是不知道他们该怎么过冬啊。”
铁振尔看向中年文士,下雪的时间过早,牧民们没有收割到足够的粮草这是其一,第二被雪润湿的粮草牛羊吃了会拉肚子,所以储藏过冬粮草都需要晒干。
中年文士沉吟了片刻,铁振尔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南下劫掠大盛。
不过这大盛朝可并不好劫掠,先不说绵延千里的长城要塞,光是十几年前那场血战,蒙国就没有讨得了好。
虽然灭了当时统兵的冠军侯府上下,但是蒙国也元气大伤。
好在之前新帝年幼继位,那位天后为了稳固朝廷上下,对蒙国多有忍让,让守军不可出城应战。
这才让蒙国占据了大片塞外草场,这些年的日子滋润了不少,人口大增,如今天象巨变,之所以让铁振尔忧心的原因还有一个。
成年人可以在灾年挺一挺,但是新生幼儿可没有办法挺过灾年,如果不能够解决此事,他十几年继位以来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可是那位天后虽然懦弱,却不是短视之辈,布军防守均是任用老持沉重的老将,她放过的也不过是对汉人‘没有用处’的草场,反而让人不知道从何入手。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大雪纷飞,不知道贫道可否讨一杯酒吃。”
文士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神色大喜。
但帐前的守卫却神色大惊,可汗大帐被层层保护在中央,对方无声无息间来到此地,怎么不叫人惊惧。
文士赶忙开口道,“稍安勿躁,这是我的恩师来了。”
铁振尔哈哈一笑,“原来是文远的恩师啊,快快设座。”
大帐掀开,随着无数风雪而进的正是张角,他对着铁振尔拱手道,“谢过大汗赐座。”
他一步迈出,不见有任何异象,却已经跨越了几十丈的距离,飘然坐在刚刚设好的酒桌后。
文士韩文远恭敬地起身,站在张角身后,“老师。”
张角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看向铁振尔,“刚刚在下在帐外听闻大汗爱民如子,实乃天下苍生之福,忍不住出声讨酒,还望大汗不要见怪。”
“我这大帐中别的不多,酒水管够。”然后命侍从取出了一个新的杯子,从自己桌上拿起羊头壶,倒了一杯酒,示意侍从递给张角。
张角也十分受用的一饮而尽。
等张角满饮之后,铁振尔开口询问道,“不知道先生可有办法解我草原之困。”
张角摇了摇头,“大汗何须仅仅只是放眼于草原之上呢?大汗如此爱民如子,乃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张角再次重复了一次之前的话语。
铁振尔呼吸急促了一下,即使他野心最大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张角话语中隐藏的宏伟蓝图。
似乎是看出了铁振尔的不信,张角笑着说道,“大汗在担心什么?道家?佛门?妖魔?儒门?兵家?还是大盛?”
铁振尔脸色带着一丝愠怒,对方一下子就将话说完了,让自己如何答话,上面的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一位蒙国大汗统治这个天下的。
“大汗可曾潜心礼佛?”张角问道。
“我虽然不曾潜心礼佛,倒是恭迎了三十卷经书,修了几座浮屠塔。”铁振尔颇为自豪的说道。
佛家本来就重今生苦,来世福,对于铁振尔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统治工具,他继位以来,不辞辛苦派遣使者到【慈航禅院】迎接高僧前来讲法,自然自豪无比。
“那就行了。”张角点头,“大汗如果能够引导全民向佛,这佛家是不会阻止大汗一统天下的。”
“果真如此?”铁振尔有些不信。
“不然呢?”张角反问道,接着说,“大汗四起兵戈,妖魔可会缺少血食?”
“不会。”铁振尔肯定地回答道,同时他意识到眼前这位道人恐怕会真的帮助自己。
“那妖魔也不会阻止大汗,甚至还会帮助大汗了。”张角拍掌说道,“如今所虑,不过是兵家罢了,大汗有百万雄兵,可是怕了大盛兵家。”
听到这话,一旁的铁塔大汗不乐意了,他开口说道,“如果那些汉人不躲在城墙中,看我不捏爆他们的卵子!”
铁振尔没有立刻回话,他凝视张角,“先生还没有说儒家和道家。”
张角抬了抬手中的杯子,铁振尔拿起桌前的羊头壶,亲自下场为张角斟酒。
张角晃动酒杯,“如今天子加冠,天后却擅权不让,这大盛恐怕是成也儒家,败也儒家了。”
“何来此言?”铁振尔赶忙问道。
“我看过如今的大盛天子和天后,那位天子有枭狼之相,却无龙虎之力,心狠却力有不逮,而那位天后倒是有腾挪乾坤的手段,可惜身为女生,你说儒家会在这两人中如何选择,被抛弃的那人会如何选择?他们不自乱都是好的了,何来抵御大汗雄师之力?”
铁振尔眼眸中精光一闪,“先生大智。”
“至于道门······”张角说道,“之前魏郡王府大乱,道门知守府和云台阁已经掺和进天子和天后的争夺之中,如果大汗有心南下,在下愿尽绵薄之力,让知守府和云台阁无暇自顾!”
听到张角斩钉截铁的话,铁振尔更是神色大喜,“先生真乃在下之子房啊。”
张角摇了摇头,“大汗言不由衷啊?”
“何来此言?”铁振尔问道。
“如果大汗有心南下,就不会以张良来比喻在下,而是以韩信来比喻在下。”
“先生还有统兵之能?”铁振尔惊奇地问道。
张角举起酒杯,铁振尔不顾颜面,再次给张角满上。
“在下虽然不善统兵,却有一计,可以大破大盛千里长城。”
“计将安出?”铁振尔着急地问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张角身上,他们虽然听不懂之前张角讨论大盛各大势力,但是却都知道,长城是妨碍蒙国南下最大的障碍。
“大汗可知道,在蒙国千里飘起鹅毛大雪的时候,那神都之地,紫气东来千里,蔚然成云,好不热闹,这可是明君之相。”
“大汗如果以此为理由,派遣使者朝见如今还没有掌权的天子,不仅可以挑起天子和天后之间的矛盾,还可以暗中布遣一支精锐隐藏在使节团队之中,回返的时候摸清沿路兵力把守,到黄河腹地之时,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关隘,那南下再无阻碍了。”
“哈哈哈哈!”听到张角具体的实施计划,铁振尔终于露出畅快的声音,满脸王霸之气,紫微龙气从头顶升起,凝聚成为一条黑蛟,将整个大帐都笼罩其中,外面寒风大雪,不能入侵十里以内。
······
“何爱卿对这天下大势如何看待?”书房内,如今的大盛天子魏明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看向千叶假扮的坤城城隍。
自从这位坤城城隍彻底投靠了大盛天子魏明之后,他就时常喜欢召千叶进宫问询。
虽然千叶总是不答,万事都顺着这位大盛天子,但魏明却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因为这是自己真正掌握在手中的‘臣子’,从这点也可以看得出,之前在天后的压制下,这位大盛天子手中几乎没有可用之人。
“天下大势自然全赖圣天子。”千叶继续拍马屁说道。
听多了千叶的马屁,即使再好听,魏明也有些乏味了。
这个时候千叶似乎是看出了魏明的乏味,一反常态地说道,“但天子如今身居内宫,无法掌权天下,实在是天下百姓之不幸啊。”
魏明神色变冷,“母后说过两年就还政于朕。”
千叶摇头,“陛下今日可见那满城紫气祥云?”
“这是自然。”魏明脸上重新带着笑意。
“这是天启之兆啊,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乱,陛下为天下社稷故,三思啊,自古君王掌权,何来他人施舍一说?”
“你的意思是?”魏明渐渐来了兴趣。
千叶说道,“在下听闻那江南之地,春秋学院有一大儒,创理学之意,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理,乃是不出世的大才,陛下和不将其召到身边时时问询,总好过小神这个粗鄙之人。”
“这位大才真有此能?不知姓甚名谁?”魏明对千叶的好感越发激增起来,这种不擅宠的能臣到哪里去找啊?
千叶腼腆地笑着说道,“文仲,字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