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金乳酥

含钏脸蛋红红的,羞赧地低下头,手放在膝盖头子上捏着丝帕搅来搅去。

小双儿站在身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自家掌柜的和秦王爷办事儿呢!

人新娘子正主儿一派云淡风轻,她家掌柜的一张脸却红得像个猴屁股似的!

这太诡异了!

小双儿一偏头,直愣愣地把眼神移开。

不看,就不丢人。

前头热闹得像有十几个锣鼓齐刷刷地敲,含钏给固安县主端来点心和茶汤,脸红红地轻声道,“县主,您吃吃这个芙蓉金乳酥垫垫肚子吧。往前店里的镇店点心,是夫人姑娘们都爱吃的。”

固安县主看了看。

白釉瓷宽颈盘里点缀着六只小巧精致的芙蓉花,花瓣粉嫩,花蕊鹅黄,看起来不像是面点,更像是一碟漂亮可爱的摆件。

有点舍不得吃。

但肚子饿。

固安县主犹豫了两个呼吸,果断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后,双眼露出精光。

是真的好吃!

奶香浓厚,口感酥脆,味道层次分明。

阿醒在她面前吹嘘自家妹子一手厨艺惊为天人是真的!

她还以为是阿醒看自家妹子时,眼前蒙了一层纱。

结果证明是真的!

再看眼前这位今天走马上任的小姑子,纤长灵性,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细长上挑的眉眼看着让人很亲切。

漂亮又敦厚,还有一手好厨艺。

又想起那夜在西郊围场,无需言表的默契和小姑娘当机立断的果敢。

真是便宜了老四了。

固安县主笑得眯了眼,跟拍球似的,拍了拍含钏的脑袋,“不要叫县主,太生疏了,叫嫂嫂或是姐姐,都随你。”

随曹醒叫就是嫂嫂,随徐慨叫就是姐姐。

含钏挠挠头,小声道,“嫂嫂”

固安县主哈哈笑起来。

小姑娘没上套呢!

固安县主许是饿急了,一连吃下六只金乳酥,听外面喧嚣热闹,一点儿没客气,言语间自在得就像在自家似的,说着话便把含钏往出赶,“祖母年岁大了,你去帮衬着招待,我这儿你甭管,过会子我吩咐人烧了温水,舒舒服服泡个澡再睡一觉,惬意得很。”

说实话,含钏也没看过多少个新嫁娘。

但是含钏敢打赌,像固安县主这样红光满面、气定神闲的新娘子,满北京城估计找不到第二个。

固安县主催了又催,含钏挨个儿吩咐着烧热水,备衣裳,又让小双儿把秋笋借出来,单给自家嫂嫂煮了一碗清清淡淡的鸡汤面,这才出了院子。

外面确实很喧嚣。

听左三娘说,男宾席上喝趴了好几个,特别是和曹醒从北疆一起回来的男人拿海碗端着酒轮番敬了三四趟。

曹醒倒是清醒得很,还招呼着喝醉的兄弟到湖心别馆四仰八叉地躺着休息。

只是外院石狮子旁边有好几大滩颜色各异的嗯呕吐物无人认领。

含钏一边听着,一边心里直抽抽。

又想着明天就不是她管家了,便只觉得无债一身轻,呼吸都畅快了不老少。

含钏环视一圈,内院女眷还成,午间的酒席一散爱听戏的就去听戏,爱打麻将的就撩起袖子开始砌长城,一直到晚宴,大家伙的也算是得偿所愿——看听戏的,听长生班唱化蝶飞,听得眼眶红红的;爱砌长城的,要么赢了个盆满钵满,要么输了个不服气;爱划船游湖的

就左三娘一个人喜欢划船游湖这种憨力气活儿,扯着齐欢陪她。

直到晚宴都没现身。

齐欢都回来了。

左三娘和她身边的侍女还没回来。

“老左呢?”

齐欢蹙着眉头往后看了看,顿时也慌了起来,压低声音把含钏往里一拉,“划到一半,我鞋袜湿了,便去你木萝轩换了鞋子和袜子,我让三娘先回来的呀!”

齐欢一下子揪住含钏,手心里直冒汗,“你们家湖深不深呀!三娘不会游术呀!”

是深的呀!

能划船钓鱼的湖,能有多浅!

含钏有些着急,但看乌泱泱一群女眷,含钏强压住心头的慌张,把齐欢往身后一藏,笑着同左家夫人乔氏朗声道,“三娘划船划累了,在木萝轩歇息,您这头先吃着,我立时就把她揪来吃晚饭!”

乔夫人是打麻将那伙的,一下午赢得正高兴,对左三娘在曹家,她是放一万个心的,冲含钏和气地点了点头,又笑着转过头去同英国公夫人说话。

含钏牵着齐欢便小跑步往里赶!

木萝轩没人!

含钏转头便往湖边去。

湖边也没船!

齐欢一下子握住含钏的手,嘤咛一声,“钏儿——”

含钏反手握住齐欢,连声道,“不着急不着急,若真是坠湖了,老左身边还有丫头,丫头可长着嘴呢!救命总会喊吧?!”含钏踮起脚往湖心里,湖面上也没船

含钏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算是两个人都坠了湖,湖面上也该有翻过头的船。

含钏再眯了眯眼看,曹醒的湖心别院隐隐约约像亮着一盏灯。

喝醉了酒的男宾都被灌了醒酒汤,一早就离开湖心别院了。

若是亮着灯,会不会是左三娘?

含钏心头一喜,连忙吩咐小双儿叫人拖了一艘船来。

养小双儿千日,用小胖双一时。

小双儿把木浆舞得虎虎生威,没一会儿就挨到湖心小岛边上,夜色渐渐暗下来,隔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可见内院厅落里灯光璀璨,含钏提了六角宫灯便压低声音唤道,“三娘三娘老左”

齐欢跟在身后,带着哭腔,“三娘!快出来!别吓我!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叫人去翻湖底了!”

湖心别院是曹醒的独处之地,饶是含钏平时都极少过来。

两个小姑娘摸摸索索朝前走。

树影幢幢,在水波纹的折射下,投出了参差不齐的影子。

隔了好一会儿,才从东南角传来低沉的一管声音。

“欢娘我们在这儿”

是一个男声!

男声!

我们!

谁和老左是我们!

含钏陡然后背生出一溜刺来!

哪里来的采花贼!

不要命了!

胆子也太大了!

竟然敢在曹家耍流氓!

“小双儿!划回去,把曹生管事找过来!”

含钏撂起袖子,像个炮仗似的一冲就出去了,“放开我们家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