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 他不认得我了

花厅。

在上官瞳离开之后,桌上就剩了桃夭夭和洛云锡两人。

祁风和洛冰自然是守在门口没敢进来的。

花厅里的动静他们二人早已经知道,原本洛冰还犹豫着要不要让人送一壶醒酒茶过去,可是她偷偷看了一眼洛云锡的表情,却又打消了念头。

“祁风,那两坛酒对王上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洛冰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当然了!”祁风自豪地点点头,“王上千杯不倒的传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也是就是在战场上没机会大展身手……”

“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王上他……可能看到我们了。”

洛冰对着祁风摆了摆手,拉着他退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正兴致勃勃的祁风抖了抖身子,倏地住了口,一直走出很远才敢吱声。

“王上真的听到咱俩说话了?”祁风忐忑不安地问道。

“应该是。”洛冰点点头。

听没听到他俩说话倒是无关紧要,只是王上的神色太过清冷……

洛冰暗叹了一口气,她是怕小姐吃亏。

祁风看出了洛冰的心中所想,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担心桃姑娘呢是吗?放心吧,王上不会欺负她的。”

洛冰回头看了祁风一眼,眼底满是怀疑。

祁风张了张口,刚要解释,却在想到洛云锡的警告之后又扯开了话题。

“我猜的。”他笑了笑,对着洛冰咧了咧嘴,露出满口白牙。

王上手臂上的那道红线已经越来越长,潜意识里,他是不想让王上再接近桃姑娘的。

因为他也是男人,也曾有过心爱的姑娘,王上看桃姑娘的眼神骗不了人。

一句话,他怕王上再次动情,怕那根红线控制不住。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又寄希望于天眼道长临走之前留下的话,还有太后娘娘告诉他们的那句话。

太后娘娘说,桃姑娘,是王上的药。

祁风远远地看着花厅的厅门,既然天眼道长和太后娘娘都相信桃姑娘能救王上,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总是要赌上一睹的不是?

……

桃夭夭喝下小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终于抬起头来。

花厅里的人都走了,就连外头一直守着的洛冰和祁风也在刚刚悄然离开了,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

尤其是,在知道洛云锡并没有忘记她之时。

“吃完了吗?”洛云锡低沉的声音隔着桌子从对面传来,熟悉却有些疏离。

桃夭夭抬起头来看着洛云锡:“回王上话,吃完了。”

这一顿饭,就数她吃得最多。

反观洛云锡,却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酒倒是喝了不少。

本以为两坛已经不少了,可是上官玄烨离开之后,他依然没有停下来,只不过是自斟自饮,浅口小酌罢了。

“既然吃完了,就回去吧。”

“当”地一声轻响,洛云锡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走,没有再看桃夭夭一眼。

这意思,是他一直在等自己吃完饭?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只是……就这些?

一别半年之久,二人初次以真正的身份见面,他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的吗?

然而,看洛云锡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桃夭夭眨了眨眼睛,慌忙跟在了洛云锡身后。

她低着头,仗着洛云锡看不到她,便肆无忌惮地在洛云锡身上打量着。

终于,她看到了洛云锡腰侧挂着的一枚令牌。

古铜色,材质暂时不清楚,从这个方向看去,她只能看到上面雕刻的一些花纹,还有底下的明黄穗子。

只一眼,桃夭夭就知道那是她要找的东西。

洛云锡不急不缓地走着,桃夭夭一直跟着他迈过花厅,踏上了花厅外的那条鹅卵石小道。

她四处看了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小心翼翼候着的洛冰和祁风,二人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让桃夭夭觉得有些好笑。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洛云锡的背影开口:“王上,您是要回幻灵宫还是要去议事殿?”

一个“回”字和一个“去”字,包含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洛云锡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却没有说话,脚步也并未停下。

桃夭夭紧跟了几步又说:“我看王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吧?不如先回幻灵宫歇息片刻,我烧菜给你吃啊!”

我烧菜给你吃啊……

她没有看到的是,听到这句话的洛云锡微微弯了弯嘴角。

去往议事殿的路上正好经过幻灵宫,眼看着幻灵宫已经遥遥在望,桃夭夭却还是没有等来洛云锡的话,她便有些着了急。

“王上,您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先喝些醒酒汤吧!幻灵宫就要到了,就算国事再忙,也不差这一碗醒酒汤的时间的!”

她加快了脚步上前,走在了洛云锡的身侧。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洛云锡要是不进去,她就拉他进去!

洛云锡依旧不语,直到二人站在了幻灵宫的宫门口。

“醒酒茶你可会泡?”看着幻灵宫紧闭的宫门,洛云锡终于开了口。

桃夭夭大喜过望,慌忙小跑着上前推开了宫门:“会的会的,醒酒茶比醒酒汤还要快呢,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看着那道纤细雀跃的背影,洛云锡眼底的冰凉逐渐消融。

“王上,您先去寝殿里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桃夭夭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她熟练地推开寝殿的殿门,又飞快地铺好了床榻。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看到洛云锡正站在雕花屏风旁边看着她,眼神晦暗莫名。

许久之后,洛云锡低低地“嗯”了一声,绕过桃夭夭的身侧坐在了床上。

他腰侧的那块令牌随着他坐下的动作晃了几晃,明黄色的穗子垂在了锦被之上。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块令牌,然后笑着对洛云锡开口:“王上,我先去给你泡醒酒茶,然后再去给您烧菜,您先稍后片刻。”

说完,桃夭夭便打算转身离开。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洛云锡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她惊讶地转过身,不确定地看了洛云锡一眼:“……王上,您……不知道我是谁吗?”

洛云锡抬头看了她一眼:“认识。”

桃夭夭皱眉,有些懵:“认识?那您还……”

“他们说,你是母后请来的贵客。”洛云锡开口打断了桃夭夭的话。

所以,在一个桌上吃了一顿饭,就算是认识了?

桃夭夭:……

“别让朕问第二遍,名字。”洛云锡的声音沉了下来。

桃夭夭耐着性子咬咬牙:“姓桃,闺名夭夭。”

洛云锡“嗯”了一声,似乎没有了继续开口的打算。

桃夭夭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心情不爽地转身离开,在殿门口,她遇上了守在外头的洛冰和祁风。

见到桃夭夭出来,洛冰慌忙迎上前来:“小姐,您没事吧?”

“桃姑娘,王上没事吧?”这句是祁风问的。

桃夭夭摇摇头,神情有着挫败:“他没事,我也没事,但是……他好像不知道我是谁了。”

“怎么可能?刚才在花厅的时候,他不是还说您不能喝酒吗?”洛冰疑惑地问道,她看一眼祁风,见祁风也有些懵。

“或许,王上是喝醉了?”

沉思片刻之后,祁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听说王上醉酒的时候,似乎是不怎么认人的。”

“真的?”

“真的?”

洛冰和桃夭夭二人齐声开口,不同的是,洛冰是松了一口气,而桃夭夭,则是满心欢喜加激动。

若是醉酒了,那她动起手来,是不是就更容易些了?

“应该是这样的!”祁风肯定地点点头,“我曾经听军中那些将军们说过,说王上醉酒之后不会吵闹,情绪也很稳定,就是不怎么认人……

所以,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否醉酒。”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守着,我去泡一壶醒酒茶来。”桃夭夭兴冲冲地去了小厨房。

看着桃夭夭的背影,洛冰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祁风,你听到了吗?小姐说王上无事呢!王上的情蛊根本没有发作呢!”

祁风看了洛冰一眼:“王上醉酒了,他根本不知道桃姑娘是谁,又怎么会动情呢?”

洛冰一噎,沉着脸没再开口。

……

不多时的时间,桃夭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壶醒酒茶和两个白玉瓷杯。

“王上这里由我照顾,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

临进屋之前,桃夭夭对洛冰和祁风下了逐客令。

洛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她原也没打算打扰桃夭夭,只是祁风在离开之时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上不是号称千杯不倒来着?这才区区两坛多酒,就醉了?

他疑惑地往寝殿方向看了一眼,不管了,醉了更好,就能让他好好歇着了。

这样想着,祁风便转去了议事殿那边,他得去跟太上皇说一声。

……

桃夭夭端着托盘进去的时候,洛云锡已经合衣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靴子也没脱,就那么耷拉在床边。

桃夭夭将托盘放在桌上,小心地到了床边。

“王上,王上?”她轻轻推了推洛云锡的肩膀,“王上,醒酒茶好了,您要不要起来喝一些?”

她推了两下,洛云锡依旧一动不动,只微微皱了皱眉头。

桃夭夭在床边坐下,大胆地打量起洛云锡的睡颜来。

依旧是人神共愤的俊脸,瘦了些,却也似乎更白了些,双眼的眼尾泛着些不正常的红色,应该是醉了无疑。

她的目光缓缓往下,最终停留在洛云锡那张紧抿的薄唇上。

世人都说薄唇的人清冷寡情,这话果然是对的。

竟然敢不记得她!

但是,若是忘记她能让他平安的话,她倒也不是那么介意。

“……洛云锡,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始至终,我从未怪过你……”

软糯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寝殿中响起,洛云锡靠在床内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桃夭夭又坐了一会儿,似乎忽然想起洛云锡还没盖被子,便慌忙站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洛云锡垂在床边的双脚,便弯腰给他脱了鞋,又将他的双腿抱到了床上。

她的目光悄悄扫过洛云锡的腰带,那枚令牌依旧还在,只不过垂在了床的内侧。

她屏住呼吸跪在了床上,一只手扯住了锦被的被角,另外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朝着洛云锡腰间的那块令牌摸了过去。

三寸,两寸……

眼看那块令牌就要到手,洛云锡却轻哼了一声朝里翻了一个身,那块令牌自然好巧不巧地被他压在了身下,只露出明黄的几根小穗穗在身下。

桃夭夭黑了黑脸,不甚温柔地将被子盖在了洛云锡的身上。

均匀的呼吸声再次传来,她在洛云锡背后站了半晌,最终放弃了偷令牌的打算,恨恨然地转身离开。

房门声关紧的那一瞬间,本应该睡着的洛云锡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将身体躺平,然后伸出右手到了腰间,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枚令牌。

“……原来真的是冲着这令牌来的……”

洛云锡轻笑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醒酒茶,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两杯茶下肚,他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下。

奇怪的是,这醒酒茶一喝,他倒真的困了。

洛云锡将令牌收好,右手轻轻地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不是说动情便会心痛吗?

可是他刚刚为何没有丝毫感觉?

洛云锡掀起衣袖,小臂上的那道红线昨日就已经到了手肘内侧,可是现在看来,却似乎并未继续往上延伸。

洛云锡心中一阵狂喜,难道师父临走之前给他的药起了作用了?他根本不用承受百蚁噬心之苦了?

可是昨晚他同样想起了夭夭,为何昨晚会痛不欲生呢?

洛云锡睁着眼睛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想出丝毫头绪,反而想得脑袋胀疼胀疼的。

他捏捏眉心闭了双眼,不想了!

大不了,他再找机会试一试就行了,反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安排好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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