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杂役房有一位总管事,四位副管事,以及十六位杂役长。
带着我前往宿舍报道的“老李”,大名叫做李春海,是杂役长之一。
准确来说,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因为我恰巧分到他手下做事。
这家伙四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眼神冷漠,一副不好惹的傲慢姿态。
走起路来晃头晃脑,双手搁在身后,摆足了“官架子”,威风凛凛。
“喏,这是你的住处,八个人一间房,自己找个空铺。”
“被子枕头,包括你的洗漱用品,稍后我会吩咐弟子送来。”
李春海一脚踹开破旧的木板门,指着前方的昏暗房间说道:“新弟子第一天不用干活,但明早听到集合钟声,你得准时出现在队伍里。”
“晚一分钟一鞭子,我不会手下留情。”
“早上六点开工,十一点吃午饭。十二点继续干活,七点吃晚饭。”
“晚饭过后,是你的自由时间。”
“看书,聊天,睡觉,随意支配。”
“不过有一点你千万记住了,杂役弟子没资格离开杂役院。除非获得管事与副管事批准,给予通行证放行。”
“擅自出走其它区域,属于触犯门规,轻则十鞭,扣除当月基本工资。重则三十鞭,驱逐下山。”
李春海说到这,表情邪魅道:“是不是以为挨个三十鞭问题不大?”
“不不不,道门的三十鞭或许不会把你打死。但一定能打得你下半生难以自理,成为废人。”
“觉得自己骨头够硬的,尽管尝试。”
他甩了甩胳膊,单手叉腰道:“对了,每隔三个月,你有一次探亲机会,三天为限。”
“是下山潇洒,或是留守山上,随你的便。”
“至于工资,压三发一,每月三千。”
说罢,他笑容玩味的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
我站在黑漆漆的宿舍门口,硬着头皮往里走。
臭,臭气熏天。
来自酸爽脚臭的浓郁咸鱼味,伴随着刺鼻霉味,我捂着口鼻点亮角落的油灯。
八张竹制板床,两头堆砌着砖块架起。
地面是黑泥地,踩的凹凸不平。
一张红漆木桌,一个东倒西歪的衣柜。
除这两样之外,整个房间连个通风的窗户都没有,跟特么山洞一样。
环顾四周,八张床铺已经有五张“名花有主”,堆着油腻腻的发黄被褥,我甚至看到有“小强”在肆无忌惮的玩耍,爬的贼快。
床底下,惨不忍睹。
鞋子袜子,塑料袋,香烟头,活脱脱的小型垃圾场,脏的让人心里发毛。
比起昆仑总部对杂役弟子宾馆般的待遇,道门当真让我大开眼界。
好在我来这边的目的不是为了“成仙得道”,而是窃取魂血。
如果长期居住,我觉得自己会生不如死。
纯粹恶心死的。
“嘎吱。”
木门被人推开,一道黑影窜了进来。
那人点头哈腰,语气卑微道:“这,这位师兄,我是新来的杂役弟子,我叫周来贵”
话音未落,他嗓音急变,无比欣喜道:“小兄弟,原来是你啊。”
“巧了,我也被分配到这边跟着李杂役长干活。”
“你比我先一步入门,你是师兄。”
他激动的手足无措,模样憨厚道:“我年纪大了点,你别嫌弃。”
我手里拿着烂扫把头,一边为自己的床铺清理蜘蛛网,一边扭头看去。
呵,确实巧的很,来人竟然是道门山脚找我搭话的中年大叔。
“那什么,你坐着休息,卫生交给我。”
周来贵不由分说的抢走扫把,麻利挥舞道:“我运气好,今年四十三岁。根据道门要求,四十五岁以上就没资格参加考核啦。”
“二百多斤的石头,我勉强通过。”
“接下来得好好干活,争取早日得到管事的赏识晋升内门弟子,为我女儿求取一颗火炎丹。”
“恩,越快越好。”
他天真的说着,对“前路”充满希望。
我蹲在房门口透气,欲言又止。
有心想为周来贵仔细解释一下道门弟子间的晋级规则,让他别在这浪费时间。
但最终,我还是憋了下去。
以我的修为,不怕隔墙有耳。怕就怕周来贵不死心,坚持留在道门。且嘴上漏风,万一和别人聊起我对他说的话,绝对会引起有心人对我的注意。
考虑再三,这好人我是没法当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帮助他人的同时,起码自己得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小兄弟,你,你贵姓啊。”周来贵搞完蜘蛛网,摸着一脸灰尘与我客套道:“总不能一直喊你小兄弟,听起来怪怪的。”
“我姓”我脱口而出一个“苏”字,幸好及时刹车道:“易购,你可以喊我易兄弟。”
周来贵严肃道:“李杂役长说了,道门规矩严谨,可不能乱来。你比我先入门,是实打实的师兄。”
“易师兄,还请多多关照。”
他举着扫把,拱了两下手。自觉尴尬,连忙岔开话题道:“这有水吗,我想把床板擦擦。”
我起身往院子里打量,点头道:“有,咱们一起收拾。”
周来贵丢下扫把,小声嘀咕道:“易师兄,不瞒你说,我家虽然穷了点,但猪圈都比这敞亮。”
“这道门,不是什么华夏六大派吗?”
“怎么穷成这样。”
我低着头当场笑出声。
道门穷吗?
不,道门的产业遍及华夏各个城市,和昆仑一样,说是日进斗金绝不为过。
但门中的花费显然轮不到杂役弟子。
拿昆仑举例,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杂役弟子,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管是吃住行,基本工资,各方面的特权,足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杂役弟子身份最低,自然落不到半分“优待”。
周来贵贼兮兮道:“带我来宿舍的是一位杂役老弟子,他告诉我,食堂的伙食更差,叫我做好心理准备。”
“这,吃饭还得做准备?”
“易师兄,我是想不明白啊。”
周来贵来到井边,撸起袖子打水道:“你见多识广,这里面有啥子说法?”
我在晾晒的竹竿上找了两块废弃的抹布,笑眯眯的回道:“同属新弟子,你不明白的,我一样不明白。”
“别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会明白的。”
周来贵傻乐道:“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