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千城带着一众捕快去往清欢谷剿匪,宫四与吴有为三人也同行引路。
也不知月如霜走了没有,还有据千城所说,那天外天的首领枭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此次能否一网打尽。
想起月如霜,他除了叹气外,也记起她走前说的那句话,城南的废弃院落,到底有着什么答案?
将这些事暂且抛在脑后,林晨昨夜一晚上与玉娘十九待在一起,三人之间好似有着说不完的话,一直到了下半夜三人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当然,那把剑林晨也已经看过了,只能说易剑阁前阁主傅衍到底是老一辈的铸剑师,此剑与翎羽剑当真是别无二致,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别锋利的样子。
这样一来他心中一大块石头也就放了下来,只是今后是再不敢轻易用这柄剑了。
用过早饭与玉娘十九知会一声后,他便独自走出了城主府。
现如今在得知前任城主已经身亡,再加上月如霜反叛的消息后,城主府已经成了千城的临时办公场所,他们一行人也就顺理成章的住了进来。
前几日的一番大战,打的城主府内部凌乱不堪,直到今天还有人在里面修缮清理,足见当日战况之激烈。
也不知当时千城是如何化解危机的,这个问题他问过千城好几次,对方却不愿与他多说,反过来就是一顿调戏,吓得林晨落荒而逃。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倒也不是非得刨根究底,说到底也只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思虑间,他已经走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
按理说花城不该有这种未发展似得地段,但奈何这里曾经是两个一流门派血斗的地方,留下几座尸山血海,所以即使后来在这里修建的房屋,那些宅院也渐渐的废弃了。
这年头在这样的地方,就算不信鬼神多少也会说句晦气。
四下果然安静的很,林晨在胡同里钻了几个来回,一个人都没见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口青石搭成的水井,水井因为年久无人使用,井口石沿上已经爬满了青苔。
林晨站在井边一抬眼便看到斜侧方的一个院落侧门。
其实这个侧门并不难找,但构建与院墙相近,不细看确实难以发现。
这里面又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现下剑气已经完全沉寂在丹田,没有半点复苏的迹象,恐怕短时间内是无法激发了,身体虚的厉害启命暂时无法再用,内力也尚未恢复。
这下要是真遇到危险,大概率就要交代了。
林晨捏了捏拳头苦笑了一声,但还是坚定的朝那扇小门走去。
他相信月如霜不是个单纯的坏人,更相信自己放过她的那一刻月如霜是真心想告诉他一些什么的。
走上前‘当当’的轻扣了几下门,再稍微等了一会,见得无人应声,林晨犹豫片刻才从旁边的院墙翻了进去。
双脚刚落了地,他便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这里确实是荒废很久了,地上枯黄的杂草已经长到了大腿处,碎裂的石板路遍布灰尘,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但反常的地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安静,太安静了。
莫说鸟兽,这样杂草丛生的地方居然连一点蛇虫鼠蚁的迹象都没有。
这里住了人,林晨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了,月如霜定是把什么人藏在了此处,而且此人定是被清欢谷所不容的,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藏在花城中。
想着,他缓缓地朝外院走了过去,果然,片刻后他便在院落中发现了一些焚烧过的木头。
在抬眼看去,便见到本该杂乱无比的外院大堂里铺了一方杂草堆,门口居然还有一个未干涸的水桶。
“何方武林同道,还请现身一见。”
林晨站在院中抱拳四下张望,眼见无人应答又接着高声道,“在下只是有事相商,并无半点歹意。”
回应他的仍是静默一片,林晨便大着胆子往大堂里走去。
“请问……”
“待我等将你擒下再问不迟!”
他话音未落,左脚刚刚踏了进去便感觉几股真气同时朝他袭来。
林晨心头一惊,赶忙运起仅剩不多的内劲想往后撤,谁曾想身后不知何时也多了个人朝他攻来,电光火石间他也只能强运内力与身后之人拼了一掌,借势飞入大堂内。
虽然深入敌后,但好歹脱离了包围。
“果然不怀好意,还是个硬茬,师兄们小心!”
门外之人听着声音竟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子。
“放心,他与你拼掌未见优势,功力强不到哪去。”
“……”
林晨顺势一个打滚稳住身形,听着这对话的声音,竟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待站定后抬头便看向了几个朝他围过来的人,正打算解释,怎料双方看清对方样貌的瞬间突然同时愣住了。
“稚,稚宝?”
“师,师叔!?”
顿了大概有几息时间,围住他的人突然间全都兴奋了起来,围着他这摸摸那摸摸的,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自己的激动,甚至有两个男子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个小女孩甚至直接扑到了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是师叔,真的是师叔!”
“小师叔回来了!太好了!”
“小师叔你听我说……”
见着这七男一女如此高兴,林晨却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脑海一片空白。
因为他压根就不记得与他们之间的交集。
脑海中确实有几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女孩的名字也是下意识叫出来的,这几个一定是自己曾经很熟悉的人,不然不会在自己仅剩不多的记忆中留下印记。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的身份,一时间自己还真的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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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围坐在一团。
“失忆?师叔果然还是失忆了……”
让林晨没想到的是,对于他的失忆,这几个人居然全然不觉得意外。
身形最壮实的名叫秦一枢,是众人中的大师兄,见他疑惑,便开口给他解释了起来。
“几年前师叔便开始自觉脑海中多了些记忆,有时还会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词汇,譬如什么超市,公交之流,与此同时儿时的记忆却在慢慢消散。”
“竟有此事!?”林晨有些恍惚。
“是不是真有此事我们不知道。”二弟子秦二璇开口补充道,“不过这些确实是师叔亲口跟我们说的。”
“对对对。”秦稚宝插嘴道,“师叔还说这样下去,早晚会完全忘记曾经的事。”
“不过现在见到师叔我就放心了。”三弟子秦三玑是个独臂,众人之中他最是淡定随和,“师叔还是师叔,莽莽撞撞的样子,未曾变过。”
林晨点点头,见他这样子关切道,“你的手……”
“哦,对了,还你。”
秦三玑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先是自怀里掏出一个酒袋扔给林晨,随后才说起了之前的事。
原来这七个男子都是孤儿,是醉意堂堂主也就是秦稚宝的父亲收养的,后来秦堂主结识了林晨与他结为异性兄弟,林晨也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醉意堂,成了众人师叔。
再之后林晨自感记忆越发混乱,再加上秦堂主重病,便想着去京都求医,此后便一去不返了,秦堂主最终也是撒手人寰。
看来自己之前流落黎州也是无奈之举啊。
林晨心下暗暗道。
此时众人才说起了不久前的事,一个个脸上满是深沉之色。
他们几个,便是几宗灭门案唯一的生还者!
“那些黑衣人个个武艺高强,随意两个便可与我们打个不相上下。”秦四权咬着牙恨恨道。
方才林晨探查了下,他们几个内力最深的才不过刚刚突破二流的层次,那些黑衣人能二打八,想来最少也是二流上层。
“三师兄的手便是他们追杀的时候,为掩护我们……”秦五衡苦闷的补充道。
“既然如此,你们到底是如何一个不少的退出来的?”林晨奇道。
“是,是他们的首领救了我们。”
秦稚宝回道,她的小脸上也充满了复杂之色,“那首领,便是月如霜,月捕头。”
“她竟然愿意放你们一马。”以月如霜的功力,杀死他们八个比杀八只鸡也难不倒哪去。
这月如霜,果然不是个纯粹的恶人啊。
想起那日在孤峰的对话,林晨心下叹道。
“不止如此,她还对我们说起过她家宗主的目的。”
耳听得秦稚宝这么说,林晨赶忙集中起精神来,这里大概就是月如霜当时对他说起的‘答案’了吧。
“师叔不奇怪吗,为何烟州那么多大势力他们不找,偏偏找上我们这个只有几个弟子,连饭都吃不上的小门派?”
“确实不解。”这一点他也奇怪。
“那是因为这些黑衣人口中的宗主,一直在寻找能短暂提升内力的武功,所以才会盯上了醉意堂的焚心决。”
“短暂提升内力!”听到这个,林晨心脏砰砰直跳,此刻才明白那日孤峰上那些黑袍人为何看到他用启命会如此兴奋。
可那宗主收集这些秘籍又为了什么?按照目前所知的消息不难看出,这位所谓的宗主实力已经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了啊。
其中目的,任他如何苦思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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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某座昏暗的大堂里。
跳动的烛火映着堂下跪着数人的面孔,也将高堂上首两人的影子斜打在了墙上。
烛火晃动,影子也跟着摆动。
气氛沉寂了许久之后。
“花城已失?”
一道清澈的男声自主座上的黑袍中传了出来,他隐在兜帽下看不清面容,只是听着声音像个年轻的男子。
若有见多识广的人在此,定会为此震惊,因为堂下跪着的尽是些叫的上名号的一方霸主。
譬如之前在花城城主府趁乱逃离的叶家家主。
此时的他全然没了从前的嚣张跋扈,听黑袍人问起花城,冷汗唰的顺着他肥胖的大脸流了下来,他却擦都不敢擦,恭敬的将头一磕到底,颤巍巍的道,“回宗主,原本局势已然大好,可,可突然刮了一阵风,四位执事只是瞬间就被,就被……”
“哦?真有此事?”
这话却不是朝他问的,他半面侧首朝向的是大堂中唯一站着的人。
“事情倒是真的,若我在场中估计也躲不过身死的下场,不过这肥猪跑的也确实快,要不是我轻功好都追不上他。”
站在他身边的,赫然便是那日城主府中的另一个幸存者,枭。
他说话一向轻松悠然,与整座大堂凝重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嗯,那两人其中一个竟然来了这里,烟州这种不入眼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亲至?”黑袍人随意的自问道,说出的话却让堂下其余人心下骇然。
烟州在整个武林的地位都是相当特殊重要的,然而他的评价竟是不入眼?
甚至与宗主想法相同的还不止一个?
“此人用的剑气?还是剑势?”
“师父,我若分的清什么剑气剑势,此刻也不会仅是这点实力了。”枭白了黑袍人一眼,无奈道。
这动作又惊了堂下众人一身冷汗。
“也是。”
待黑袍人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见他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所有人都不敢开口打扰,枭一句话却又让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这胖子,怎么处理?”
“饶,饶命!属下知错了,请宗主饶命啊!”
叶老爷汗如雨下地趴在地上,浑身的肥肉抖若筛糠,那画面简直不要太辣眼。
“嗯……”
黑袍人沉吟一阵,随即突然一摆手,叶老爷的身体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起来,嘴中仍大喊着饶命,数支银针便已经从黑袍人袖口发出,扎在了他身上几个穴位上。
这一手直接震慑住了所有人,一时间堂下之人跪伏的更低了些。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叶老爷不但没死,反而周身的气势不受控制的不断增强。
就这样叶老爷在惊恐不安中呆立了一柱半香时间,整个人便萎靡了下来,最后抽搐几下昏迷了过去。
见此情景,黑袍人有些不满的咂了咂嘴,“啧,只有这样吗?”
“师父……”知道他想做什么,枭便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黑袍人点了点头,朝一旁招了招手,“如霜,出来吧。”
话音刚落,月如霜便从一旁的暗影中走了出来,单膝跪地。
“师父。”
“如霜啊,这丢了花城要罚,弃了清欢谷的事……”
“任凭师父做主。”
月如霜清清冷冷的点点头,站起身来摊开了手。
“还是你最听话。”
黑袍人好似很满意,阴沉的一笑,又是一摆手,银针又唰唰的飞出,扎在她周身几处穴位。
月如霜缓缓地闭上了眼,她到此时才明白那日孤峰之上,师父就在某处看着一切的发生,所以才会使用那时林晨所用的武功。
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她脑海中忽然晃过了林晨的身影,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汹涌澎湃的内劲从筋脉血肉中汇入丹田,再由丹田流散而出,她的经脉四肢瞬间进入了充盈的内劲,那种舒爽简直令人着迷。
眼见着她实力陡然提升,不自觉释放出的罡气甚至直接逼退了身旁的人。
这种状态直到两炷香后才停止,月如霜失力的跪倒在地,勉强支撑着身体,却仍在片刻后昏倒在了地上。
整个大堂陷入了短时间的寂静,空气中充满了凝重。
半晌后,黑袍人压抑不住的笑声才渐渐地传了出来。
“哼哼,哈哈哈哈哈……”
笑声一点点变大,到最后甚至他体内的真气都压抑不住的波动了起来,内劲的震荡让身旁的枭都忍不住退到了角落里。
“不是增强内劲,而是激发潜力……激发潜力!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那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激动,可到了那种实力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他激动?
众人想不到,只是把头埋低,尽量不发出声音。
“枭。”
他收住笑声,挥手间众人的压力消失殆尽。
“在。”
枭躬身请命。
“去把人都召集起来,准备实行计划。”
“那些正在搜集的……”
“随他们吧。”
“是。”
枭的话音才落,眼前一晃,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堂下众人又跪了半晌才发现宗主已经走了,各自对视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