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挂着细剑,一个人孤独的走在略显萧瑟的街道上,林晨的目光落在来往的行人身上,思绪却飘到了刚刚离开镇子的那辆马车上。
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其实心里清楚,任性傲娇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勇敢热烈,善解人意的心,从前香芸想将他留在陶府上,怕的就是走江湖的风险。
她没有玉娘那么强的掌控欲,但仍是将自己的肚兜缝进了他的里衣,生怕有一天林晨会忘了她。
事实上,怎么可能呢这么让人心疼的女子,如何能忘。
到了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哪怕再担心,一旦林晨决定了,她做的也只是默默的支持与要人老命的威胁。
想着,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铁鞘,面露几分无奈。
“我每日将这匕首收在怀里,你若不将鞘带回来,说不定哪天我不留神跌倒在地”
匕首是黎州那场闹剧时她亲自打造的,如今看来,自己却着实救了那路人甲一命。
香芸离开前的话萦绕在耳边,那份大气决绝看的林晨心颤不已,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香芸出生在武林世家现在恐怕早就是名满江湖的女侠了。
可惜香芸不是,十九不是,自己也不是。
哎,活着回去吗野猫要如何咬死老虎?
一百个三流武者能不能打赢一流武者尚且不知,他一个人凭什么能赢?总不能自己随手一招梁子坤就引颈就戮吧?
难如登天的问题摆在眼前,可为了十九,他愿意一试。
“呼。”
苦恼的停下脚步,周围的景色有些陌生,林晨四下打量一眼,恍惚间却看到了长虹帮的牌匾。
许是心中想着这事,他竟不知何时走到了长虹帮驻地门外!
此时的长虹帮驻地相较于昨日,守备上有了明显的增强,两个内息沉稳面容平静的高手立于大门两旁紧紧的盯着来往的行人。
林晨站在大街上自然也在他们的视线里,那种浑身一凉的感觉着实让他心里一惊,这两人内力竟都在自己之上!
这特么也太离谱了!以他现在的功力,居然连给这种地方势力看门都不够格。
“嘁。”
感觉到那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尖锐,林晨也只得选择暂避锋芒,撇了撇嘴便转过头往一旁走去。
如此看来,强袭此处当是不可能做到的了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心事重重的才走两步,前面忽而传来一道惊异的呼声。
“是你!”
林晨抬头一看?几分惊喜蓦然跳上脸颊
与此同时,翠微镇几里之外的小路上。
“陶小姐你说什么!”
“我要回去。”
“吁”唐昭猛的勒住缰绳?回身看着停下马车,从车帘处探出来头的香芸冷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声大喝引得路边林中的雀鸟叽叽喳喳的四散而飞?稀里哗啦的一片好不壮观。
香芸却只是平静的点点头,“知道,我说,我要回去。”
她以为自己可以等,但其实?根本做不到。
“不,你根本不知道!”唐昭坐于马上肃然的看着她?“梁子坤凶名在外?连我都尚不是他的对手?你去不是”
“会成为林晨的包袱,会打乱他的计划?也许会死?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香芸唇角微翘,“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女人以死相拼?我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男人跟他共进退?同生死!我要去?站在他身边!”
“疯子!”
“啊呀。”香芸学着林晨的模样挠了挠头嘻嘻一笑,“你看,我都疯了怎么会听劝呢?”
唐昭英眉一跳,沉吟半晌转过头,“来人!给我看住陶小姐,不许她下车!”
“大姐这”
马车旁两个黑衫女子虽是听命贴近了马车,可仍有些犹豫的看向唐昭。
“陈雨去驾车,跑快一些,她若想跳车就让她跳!我倒想看一个瘸子要如何嫁人!”唐昭下完命令,冷冷瞥了香芸一眼便打马向前,不再理会她。
“小姐!”小茹眼见着那个名叫陈雨的女孩下马朝自己两人走来,护主心切的拦在了香芸身前。
陈雨走到马车边,见状无奈的一抱拳拱手道,“小茹姑娘且放心,我等绝不会伤害陶小姐一根汗毛的,只是她现下你也不希望看她出事吧?”
小茹面色一怔,怯怯的转头看向香芸,却见香芸微微一笑,“小茹,你进来吧。”说着她顿了顿,娇俏的舌尖润了润红唇,这才开口继续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做的只是照顾好凌姐姐,知道了吗?”
陈雨听的直皱眉,却也只是心里一叹,没有去唐昭那禀报。
“小姐”小茹双目泛起点点泪光,轻唤一声,随即低下头钻进了马车,“是”
她家小姐是如何思念林少侠的,她在小姐身边看的最是清楚。
对小姐来说,那份思念中求而不得的痛苦也许远甚于刀斧加身。
“嗯。”
香芸欣慰的摸了摸小茹的头发,随即温柔地低下头,看着倚在她怀里睡的有些不安生的十九,拨开她额间的秀发,俯下身子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你且安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让他平安的回来。”
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语,想是明白了她的决心,十九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驾。”
随着一声轻喝,马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
“翠微镇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身边是一阵阵沁人的微风,林晨坐在酒桌前,顺着被风吹起的纱帘向外看去,大有种一览全城的感觉。
“这家观星楼的主人神通广大,莫说是翠微镇了,便是在那些穷乡僻壤之地再建个七层酒楼也没什么稀奇。”
他对面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随后轻笑一声解释道。
这人却正是前日与林晨有过一次交集的本镇捕头上官昊,不过现在周围只有零星的几桌食客,他身着便服倒也不多引人注目。
两人此时身处翠微镇上名为观星楼的酒楼,此楼高七层,在不算繁华的翠微镇中当真算的上是鹤立鸡群了,站在此处不但能将整个小镇的风景一览无余,走出去几步站在平台上更是能见到毫无遮掩的广阔天空,观星楼之名当之无愧。
“如此能让上官兄在这请我一顿,倒是真的要感谢这酒楼的主人了。”
“哈哈,林少侠客气了,不过是些小钱,可惜不能在夜间请少侠来小酌几杯,再过几个时辰站在此处便能感受手可摘星辰的诗意了,那种奇妙的心绪当真是妙可不言,妙不可言呐。”
“嗨,这话是怎么说的,吃白食这种事林某什么时候都有时间,随叫随到!来,小子敬上官捕头一杯。”
论脸皮,林晨怕是没输过谁。
“好,林少侠快人快语,昊先干为敬!”
“干!”
微风阵阵,吹的两人衣衫不停的摆动,推杯拿盏间他们好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烦忧,随即相视一笑,再饮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目光追着小二收走了菜盘端上茶水,林晨也只得在不舍中谈起了正事。
“上官兄想动长虹帮?”
“呃”
上官昊从之前的接触上已经知道林晨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
当然,两人能在同一时间于长虹帮驻地外相遇,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想着,他巍然一叹,“林兄弟坦然,愚兄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诛灭本镇的长虹帮势力很长时间了。”
林晨面色一怔,“很长时间?我以为是前天”
“前日之事昊确实心中羞愧,可长虹帮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镇上百姓多有受其所害可偏偏碍于其兄与荒土教的势力,我们还动之不得。”
“所以这只是个契机?”
“呼前日之事着实让我感觉到了深深的困惑。”上官昊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吐出一口浊气,失意的摇了摇头,“林兄弟,何为善何为恶?”
“这”林晨眉头微皱,却无法回话,这也正是他困惑的问题。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盗金盆洗手后,每日与人为善慷慨和气算不得善,为救人而死便算是罪有应得死得其所,这便是恶有恶报可另一些同样是坏事做尽的人,却大大方方肆无忌惮的在镇中生活,横行霸道鱼肉乡民可算是恶?”
“这自然是恶。”
“那他们的恶报在哪里?”
“”
“林兄弟,你根本无法相像多少江湖同道死在他们手上,也不知道多少俊生在那梁子坤手中我身为一个捕快,明知他的罪行,却只能袖手旁观!实在是,实在是哎!”
他的话将尽未尽,便把手边的茶盏端起,一饮而尽,面上得无奈与愤慨,似在品着百般愁苦
上官昊饮着茶不时叹气,林晨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各有所思,一时间便陷入了难言沉默中。
半晌,见气氛有些凝固,上官昊回过神来忙歉意的双手抱拳,“抱歉抱歉,愚兄一时失言,倒让林兄弟看了笑话,这长虹帮之事”
“有!”
“嗯?”
上官昊面色一怔,双手便被抓紧了。
“恶报!”林晨再抬起头,眼中便已是一片冷然,一抹狠辣,“你,我,便是这长虹帮的恶报!”
若说他之前只是为了十九甘冒性命之险,此刻却又多了个目标。
谁让他本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既然遇上了,铲黑除恶,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