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搅屎棍(求月票求订阅)

缨儿如今封了品级,算是靖安王庶王妃,她平日里的作派却与以前当丫环时也没太大区别,往往都还是梳着双环髻,披着小夹袄,脚踩芙蓉软底鞋,穿戴得虽比一般丫环好些,却也没刻意去改变过样式。

但她每次来知事院,女官们也是不敢有丝毫轻慢的。

这日午间,缨儿和钱朵朵又有事到知事院,等在内院办完事,就向外院这边来,探头看了一会,向一个女官问道:“徐典簿可在?”

被问道的女官叫姚容,闻言微微一愣,恭敬地反问道:“徐典簿?”

“嗯,徐善持徐典簿,她可是去吃饭了?”

姚容想道,原来是顾横波啊,竟能得两位庶王妃亲自来找?真是小人得志,倚得东风便倡狂。

心里莫名不爽,姚容面上却还是恭敬应道:“她到前面送书了,下官去唤她过来?”

“不用,我们去找她吧”

姚容看着缨儿和钱朵朵开开心心走掉的背影,暗道自己好歹是伯府千金,竟是不和自己多聊两句,反而去找一个妓子,不成体统。

那边缨儿和钱朵朵却根本没注意到姚容这点小心思,找到顾横波之后,叽叽喳喳有许多话要说。

“昨日你给我们扮的那个妆可漂亮呢,能不能再教教我们呀?”

顾横波手里有条不紊地将公分门别类,却丝毫不给人怠慢之感,用恭谨得体的语气道:“自是不敢敝帚自珍,只是这技法不太好学,不如我每日给两位夫人妆扮?”

缨儿道:“那多耽误你,要是不好学,不学也没事的。”

“哪有什么耽误的?能与夫人多亲近可是我的荣幸呢”

顾横波应着,把手上的事情做好,趁着这会午间休息的时候,又给缨儿与钱朵朵一人梳了一个发式。

今日的发式却是与昨日又不相同,缨儿与钱朵朵赞叹不已,越发有些欣喜。

顾横波低头看去,隐隐见到二女脖颈间白皙的肌肤上各有些吻痕,于是轻声问道:“我冒味一问,昨日两位夫人的妆扮靖安王可喜欢?”

钱朵朵登时红了脸,缨儿也是有些羞意。

“嗯少爷很喜欢,说今晚还想来陪我们。”

“那却是不妥的,万不敢让殿下以为两位夫人有争宠之心。”

钱朵朵应道:“是,我们也是如此对笑郎说的,不好改了规矩。”

缨儿点点头,欢喜道:“少爷就是嘴甜,他心里有数呢,我们也没想让他每日过来,只要他喜欢就好。”

顾横波心道自己倒也想尝尝他嘴有多甜。

她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反是带着些犹豫的语气道:“我观两位夫人都是有些羞怯,越是这般,偶尔若说些闺中私语给王爷听,他定是会更喜欢呢”

缨儿和钱朵朵听了,都有一些些惊吓,但想到能让王笑更喜欢,却也隐隐有想要试一试的打算。

怪不得殿下和明静姐都说她是个人才呢

此时知事院内院,左明静正在与刘偀说话。

“我是希望继续留在知事院的,明静能不能替我问问殿下?”刘偀说道,神色显得有些憔悴。

左明静点点头,道:“我已替你问过了,如今税制改革一事也是白大人在负责,夏大人得罪了他,再调你去户部也多有不便。你们夫妻俩,一个在军机处、一个在知事院虽不妥,但殿下素来信任你,已答应破例让你留下。”

刘偀道:“看来是你为了我在殿下面前作了保证,谢谢。”

这不是难猜的事,她把夏向维的谋划告诉了左明静,那这份忠心淳宁却还不知,能破例留她,只能是左明静说情了。

左明静道:“你们夫妻可和好了?”

“他那人认死理,我今次就算与他和好,哪保他下次还会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多嘴说一句,夏大人也受了罚,事情便算过去了,往后他该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你们也莫再闹别扭了。”

刘偀道:“你何以确定?”

“靖安王既知道了这事,自有办法拘束臣工,你我在王爷夫妇手下任事,只管安心便是。”

话说到这里,外面通报了一声,姚容跑过来求见。

姚容平素就对刘偀有些不服气,觉得一个秀才的女儿也配管自己,如今听说堂兄姚伯诚的死与夏向维有关,对刘偀更有怨念。

但知事院例律甚严,她也不敢表露不满,行礼道:“见过左校书、刘校书。”

“何事?”

“下官认为,知事院近来风气有些不佳,因顾横波正事不干,带了江南绮韵风气,如今还巴结靖安王府的两位庶王妃,行事如同阉党”

刘偀皱了皱眉,道:“知道了,下去吧。”

“可是”

左明静开口道:“王府庶妃与谁来往,这不该我们管的事。你昨日批红七封,有两处纰漏;徐善持批红十八封,毫无纰漏,这便是你所言的正事不干?”

姚容登觉尴尬,她不怕刘偀一个秀才之女,对左家嫡女却甚有畏惧,忙道:“下官知错,但顾横波确是影响了下官,不少同僚也”

“你堂兄出了事,你心绪不佳我也理解,但往后绝不可再如此马虎,罚你抄写知事院条例三遍,去吧。”

等姚容退下去,刘偀摇了摇头,向左明静叹道:“只怕真要让人说我们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了。”

“天下是非本就多,与男人女人有什么相干。”左明静沉吟道:“我本来打算把姚容调个闲职,眼下却是不妥。”

刘偀道:“那顾横波也是的,来了之后总不安份,每每在触犯条例的边缘试探,偏却拿不到她真个违例之处。”

“是啊,我倒真有些佩服她。”左明静带着自嘲的口吻低声喃喃了一句。

接着,她拿起一封折子递给刘偀,道:“这份折子你我一起参详一下”

她语气有些迟疑,沉默了一下,道:“是何老大人从朝鲜发来的,说是建虏派了使节见朝鲜国主李倧,逼迫朝鲜出水师攻山东此事具体如何应付不归我们管,但殿下让知事院回一封给何老大人的答复,并写一份国书给朝鲜国主。”

刘偀听了,知左明静是何意。

这两份书她并非是不会写,但想要避嫌。

刘偀点点头,轻描淡写道:“那这事便交给我吧”

“多尔衮想要以合纵之术围攻我们,这个意图已经很清晰了。逼迫朝鲜水师与我们交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何良远这家伙我还不知道他吗,一定又在夸大其词,回头给自己邀功。”

王笑说着又道:“以前朝鲜向建虏称臣,根由还是我楚朝势弱,现在不同了。我们的水师纵横渤海,一直没用武之地,巴不得找人打上一仗。李倧不傻,看得明白。这事你看着吧,以何良远之能,足够办得妥善。”

这日是秦山河赶到济南见王笑。

如今黄河水患渐渐平息,王笑命他领兵回德州坐镇,临行交代些事情。

秦山河道:“李倧懦弱无能之辈,靖安王不必将他放在眼里,唯恐建虏再次出兵朝鲜。不如再遣一上将坐镇皮岛。”

“你可有人选?”

“我麾下参将杨仁知兵有谋略,又熟悉辽东事务,可担此任。”

王笑点点头,却是道:“我打算让秦玄炳任皮岛总兵,杨仁为副总兵,你觉得呢?”

秦山河应道:“靖安王的想法更妥善些。”

“德州防线火炮充沛,防线牢固,建奴硬攻已是硬不下了。这才想要绕道太行陉,并合纵围攻。比起之前的侵略如火,其势疲矣。今年只要守得住山西,待一两年,攻守之势就可逆转,今年是个关键节点啊。”

“可需末将去山西?”

“不,你还是坐镇德州,但目光不可只放在北线。多派探马关注山西动向,随时准备封锁太行陉。一旦建奴兵出太行陉,必还有大军攻德州。”

“这形势与当年相似啊,德州如锦州”

秦山河想到秦家镇守锦州的那些年,心中蓦名有些感慨,拱了拱手,再次请命道:“末将还是更愿意去守山西。”

他少有在王笑吩咐完之后还继续提要求的时候。但就是担心旧事重演、命运轮回,想改变一下轨迹。

王笑抬手虚按了一下,是要安抚秦山河的心神,笑道:“你不必担忧,多尔衮想学皇太极,我却不是李建如”

正事谈过,王笑向后靠在椅背上,忽问道:“我大哥二哥、还有董先生,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秦山河微微一愣,接着泛起一个苦笑,道:“我知他们有些谋划,但我曾是判逆之人,不敢参与。”

他脸色郑重了一些,又道:“靖安王这次罚了二爷他们,但只怕还不够。”

“如何不够?”

“恕末将直言,除了他们和董先生,抱着那个想法的多不胜数。人家说靖安王是权臣也不是说一天两天了,能在此效力的,有几个是真效忠与陛下的?靖安王若要罚,大可把满朝武都罚一罚。”

王笑脸色敛了敛,道:“安心做事,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是。”秦山河应道。

明明是你问了我才说的。

王笑揉了揉额头,感到有些烦恼。

说起来把王珠、秦玄策他们关到牢里去,他们倒是清闲了,王笑自己却感到很麻烦。

一大堆人事和公务要安排不提,每天求情的人一茬又一茬。

比如,王思思今天就搬到靖安王府来住。

这小丫头说的是“我怕三叔忘了我爹,不放他出来,我得杵在三叔眼前呀,他看到我就想到我爹,一定能放他出来的。”

淳宁很喜欢王思思,一整天都带着她在身边,让王笑有种失宠的感觉。

但王笑不打算放王珠他们出来就是不放

眼下这局势,东南西北都不安生,内部又遇到这些麻烦。初立的北楚政权看起蒸蒸日上,却也如海上的扁舟在风浪中飘摇,而天空中乌云密布,似有大雷雨要落下来。

王笑渐渐也感到头疼,闭上眼,仿佛能看到海洋上空沉沉欲落的黑云。

也不知第一道惊雷何时落下。

这天他埋首案犊又到夜里,总觉得少了什么事没做

是京城的情报还没来。

已经三天了,一直没收到京城情报

王笑预感到有事要发生,自己恐怕在济南城待不了多久了。

淳宁与秦小竺忙完事情,又亲自去哄了王思思睡觉,到书房来找王笑,见他脸露沉思,问了缘由,道:“许是北面无事,故未有消息传来。”

三人说了些闲话,正打算回房,外面有人通禀道:“靖安王,有快马传来急信”

等王笑与淳宁看过信报,对视一眼,表情古怪起来。

秦小竺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这消息是从通州传来的,京城被封锁戒严了,崔老三与劳召已递不出消息。”王笑眉头皱起,脸上已有不悦之色。

他踱了两步,把一封奏书摔在桌上,骂道:“这个苏简,简直是乱来!”

“夫君莫气,毕竟是义举,于激励人心有利。”

“到底怎么了嘛?”

“建奴那边,内院大学士王桦臣被当街炸死了”

两日后,这消息从北面完全传过来,迅速引起市井热议

“听说了吗?”

“听说了!能铲除一大汉奸,实乃振奋人心之义举,苏简苏彦才我辈之楷模!”

“我还听说,这苏简还劫法场,救下了拒不降清的忠臣石梦农。”

“一书生,竟有这等能耐,当此乱世,果然是英雄辈出。”

“靖安王闻此义事,还赠了苏简一首诗呢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好!”

听得这一首诗,茶楼中一片叫好之声,众人纷纷挥拳,意气仿佛要掀破楼顶。

热议之中,却也有人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哎,你不知道呀?还没听说吗?据说在京城,我们锦衣卫干了一件大事。”

“我来说!有位叫苏简的书生一心报国,反着官不当,投身锦衣卫,奋不顾死,去了燕京当间谍。其后,他听说建奴要处斩不愿投降的义臣石梦家”

“那石梦农也是高义之士,拒不投降建奴,被判了死罪,要押往菜市口砍头。苏简听闻此事,义愤填膺,决定把义士救出来”

“据说他一开始想要行刺的是多尔衮,奈何多尔衮护卫重重,他又听说是由范程亲自监斩石梦农,于是决定刺杀大汉奸范程,在长街布置爆药,要炸死范程”

“这日,那边石梦农被押赴行场,这边苏简早已准备好行刺。苏简当机立断,大喝一声范程,受死吧!接着引爆炸药,没想到当时来监斩的却是另一个大学士王桦臣,哈哈,这可是比范程还可恶的大汉奸”

“便听轰的一声大响,那背主之奴,如今建奴的内院大学士、帝师瞬间化为齑粉哈哈哈,大快人心!”

满堂又是一阵叫好,众人纷纷拍案道:“大快人心!”

好一会,茶楼中的叫嚷声才停下来,又有人问道:“然后呢?”

“苏简布置了人手,趁乱劫了法场。他自己却立于楼顶,吸引清兵追捕,他夷然不惧,又高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仓,当时京城多有百姓被建奴霸占房屋,又见此义行受到激励,纷纷保护他与石梦农汇合,一路逃出京城”

“恨我当时不在场,否则必也要效此义行!”

“你们说,他们逃到哪了?”

“逃到哪他也是义士,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们可知,当年靖安王也曾得苏简相救”

“果真是少年英豪!”

“哈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茶楼中议论经久不歇,一名汉子听了许久,转身离开,汇入街边的一支队伍。

“禀指挥使,市井都在传颂苏简之名”

小柴禾脸色有些郁闷,道:“知道了。”

他不是没城府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娘的,搅屎棍”

他策马向前,一路进了靖安王府前堂,到王笑面前,有些不安地拱了拱手。

“卑职用人不当,请王爷治罪。”

王笑道:“查到没有?崔老三、劳召他们暴露了没有?”

小柴禾更有些尴尬,道:“京城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但,苏简能从乌真超哈营拿到炸药,必是动用了崔老三与劳召的关系,建奴一查起来,劳召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他若是够警觉,应是已隐匿起来”

“嘭”的一声,一个杯子在小柴禾脚下砸碎。

“这样一个性格跳脱的刺头,为什么派去当细作?!你还报备都不报备,瞒着我偷偷用他!建奴征山西在即,这个时候整个京城的情报网都被他毁了知不知道!我还要给他写诗称赞?救了一个石梦农、杀了一个王桦臣,都什么东西!”

“卑职卑职实在是没有安排那小子去他该是崔老三才京城招笼的这才没有报备”

王笑抚了抚额头,平息怒气,道:“你亲自去大同找唐节,告诉他,建奴随时会攻山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是。”

小柴禾想到因为苏简,自己遭了这无妄之灾,又在心中恨恨骂了一句。

“小王八蛋,用老子的势力,坏老子的事情,你他娘的倒是天下知名了”

与此同时,京城。

“嘭”的一声,一个杯子在地上砸碎。

多尔衮勃然大怒,喝道:“找不到?把京西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他找出来,给我查清楚,这王八蛋到底是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