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走远了

孟朔刚才在碣石山下遇到了十来个满伪骑兵,解决了他们之后,便又听到后面有动静。

他放心不下那三个书生,于是折返回来。

一看,果然。

孟朔也不去追逃掉的两人,先看了看孙知新的伤势,摇头道:“命保住了,但一只手却是废了,都让你们别来了。”

孙知新刚刚转醒过来,听了这话,道:“我不后悔往后我给军户们看看这伤口,让他们知道建奴也并不可怕”

孟朔一愣,道:“吹什么牛?你碰上的又不是真奴。”

孙知新:“”

过了一会,胡敬事向胡英明问道:“父亲懂满语?”

胡敬事有些得意地抚须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永平府乃边关重镇,老夫自要学些满语。”

“那你刚才和那人说的什么?”

“自然是告诉他,我乃永平知府”

夏向维眉头一皱,打量胡英明一眼,目光中带着沉思和警惕。

他刚才分明听到胡英明说的话里有“章京大人阿勒哈”。

夏向维对阿勒哈这个名字颇为熟悉,因为他有个亦师亦友的朋友名叫李丰昂,其人三年前便是死于阿勒哈的军队屠戮。

另外,夏向维不知道的是:李丰昂还有三个朋友,分别叫:王珍、贺琬、吴培。四人年少时还自诩为吃喝嫖赌四公子。

天地浩大、人海茫茫,但志气相投之人常常能形成一个又一个互有关联的圈子,或许是命运的摆弄

此时夏向维再看向胡英明,心中便已明白过来这位自己好朋友的父亲、任事永平府的父母官,竟已投靠了建奴。

可笑。

可笑两家多年深交,到头来竟是瞎了眼。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一行人跨过洋河,忽听远处有炮声响起。他们便连忙循着声音的方向寻过去。

等他们赶到一看,眼中便显出深深地震惊!

怪不得侯爷说“此战必胜”,原来他早有谋划

孟朔心道:“侯爷果然是运筹帷幄的明主!”

孙知新虚弱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跑出来废了一只手臂,根本就是个傻子。但,他目光中依然带着巨大的欣喜。

胡敬事喃喃道:“我们胜了?太好了”

胡英明则是在傻呵呵地乐着,但目光盯着远处的海船,似乎在记着什么。

夏向维盯着胡英明,能看到他眼底微不可觉的担忧之色

夏向维知道,自己若将这件事捅出去,那与胡敬事的交情便要断了。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还是下了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王笑走去。

路过一具具尸体,也路过一个个兵士,他感受着这胜利的气氛,有些陶醉。

他还听到胡敬事正跟在自己身后满怀激动地夸赞着这场胜利。

“这是三年来我楚军第一次斩下这么多真奴首级吧?”胡敬事挥了挥拳,慨然道:“大慰人心。”

夏向维没有回应,心中默默道:“对不起了。”

夏向维走到王笑附近时,王笑正在跟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说话。

夏向维并不知道那男子便是李丰昂以前常提过的我有一个好赌的朋友,他拱拱手道:“侯爷,学生有话对你说。”

王笑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本带着些笑意的脸便马上沉了下来:“你们怎么来了?孟朔,你说!”

孟朔不知所措地喃喃道:“小的”

如果王笑有危难他能解释是来救侯爷的。但此时见了这场面,孟朔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服从命令,自己不知侯爷的计划,若是冒然坏了大事,便是万死相赎。

这般想着,孟朔便跪了下来,抱拳道:“小的违反军令,请侯爷处置!”

“是我逼他来的,侯爷要处置便处置我。”胡敬事道。

“闭嘴。”王笑喝道,转向孟朔道:“回头再处置你!去,把卢龙卫带过来。”

“是。”

夏向维又向前一步,道:“侯爷,学生”

“一会再说。”王笑摆了摆手:“先一边去。”

他嫌这几人碍事,挥了挥手便让亲兵将他们赶到旁边。

“侯爷,学生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禀报!”

王笑转头瞥了一眼胡英明,又挥了挥手:“一边去。”

接着,他转向贺琬道:“粮饷必须尽快运到辽东但我还在要蓟镇呆几天,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带给秦成业。”

“侯爷,这是个大恩惠,是否由你亲自给秦将军?”

“不必因这些虚礼误了事。”王笑随口道,说着转头看向海边。

却见每艘大船下都有一伙人下来。

王笑便笑道:“但该有的礼也少不了,贺老板可以给我引见这些纵横海上的大船长了”

夏向维坐在礁石上,看着远处一群大汉围着怀远侯说话。

他心中实在有些焦急。

过了一会,胡英明走了过来。

夏向维马上警惕起来,面上却还是很平静,唤了一句:“府尊大人。”

胡英明摆了摆手,叹道:“老夫不配当什么府尊。”

夏向维一惊他知道我知道了?

胡英明在礁石上缓缓坐下来,道:“老夫想求你一件事。”

夏向维摇了摇头,本想说一句“我必须揭发你”,话到嘴边他却是又停下来,担心是胡英明在试探。

胡英明却是苦笑了一下,道:“想必你已经发现了老夫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天。从第一天投靠建奴开始,我就知道,报应不爽。熬了这么久,终于,终于有人看出来了”

他嚅了嚅嘴,似有许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便道:“我只求你,向侯爷揭发我之时,便说是容貌相同之人冒充了永平知府胡英明”

夏向维吓了一跳,讶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胡英明叹道:“你是敬事的朋友,就当是为了他,帮老夫这一把。可好?”

“可是”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夏向维反问道:“这怎么行得通?”

“这件事,我计划了一年多。”胡英明道:“从一年前开始,我便时常犯糊涂,对外只称是年纪大了,有心人应该能查觉到我与以前不同。”

他说着,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来,又将花白的头发解开。

夏向维目光看去,却见胡英明头上前边的头发只有半截长。

“我已算着长度将头发剪短。”胡英明道:“如此,一会审我的时候,便能说明我是一年多以前才开始蓄发的。我之所以学满语,不是为了方便和建奴联络,而是为了印证我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