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老丈人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锦衣卫点起火把,在宪国公里来回搜检着,时不时抬了一个个箱子出去。

“王笑!你怎么敢?!你未得圣命,安敢抄堂堂国公府?”

宪国公的几个儿子指着王笑大骂,却又不敢上前。

“谁说是抄家了?你们行刺齐王殿下,自然要搜查证据。”

“那他们为何抄我们府里的银子?”

“银子?哪有银子?”王笑似乎有些惊讶,转头向小柴禾问道:“我记得两月前陛下倡议勋贵捐饷。宪国公府捐了多少来着?”

“六百三十七两。”小柴禾恭声道。

“还有零有整的。”王笑又问道:“宪国公当时是如何说的?”

“当时宪国公言家中仅有六百余两,愿悉数为国捐出来。”

“哦?”王笑感慨道:“不愧是忠良之后,一腔报国热忱!既然国公将银都捐给朝庭了,今日若是搜查出了贵重物品,便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的,一一带回去做记录。”

“是。”小柴禾拱手领命。

“王笑!你”

“你们看,我总有许多理由。”王笑悠悠道:“但这些都是借口,事实上我就是冲着你们来的。世间总有人喜欢恃强凌弱但,巧得很,我也是这种人,也喜欢仗势欺人。你们这些权贵抢夺百姓钱财,视他们性命如草芥。我也是,我爱好抢你们的钱财、杀你们的人。”

“竖子,你休要倡狂,口出如此狂悖嚣张之言,早晚让你不得好死。”

“凭你们这些纨绔?”王笑道:“我这话便放在这里,你们不妨告诉京中勋贵们,今日捞出的尸体,哪家但凡有抛一具,便等我上门。”

宪国公府中众人愣了愣。

王笑这条疯狗这是要与满城勋贵下战书?

连张永年也是有些吃惊,锦衣卫目前的实力绝不可能扛得过京城权贵的联合攻讦,哪怕是齐王一系所有力量加起来,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今日拿了宪国公,陛下的诘问、朝臣的弹劾、权贵的反扑如是种种尚且难以应付,张永年本以为接下来王笑会分化拉拢,一点一点蚕食那些人的势力。

如今这般大放厥词,真是被冲昏了脑袋不成?

王笑哂笑一声,道:“一群吃祖上老本的废物,我会一家一家抄过去。我背靠齐王,手握锦衣卫,还擅长罗织罪名,你们奈我何?”

他说完,负手站在那里,颇有些睥睨四方的威姿。

宪国公府的众人却只拿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今日之事,王笑如果用查案、行刺齐王作借口,或许勉强能糊弄过去,但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他将话挑明,又展露出这样狂悖的心思,只能是自取灭亡。

没有人应话。

与一个不自量力的自大狂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他在灭亡前再逞逞威风罢了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金吾卫的前来控制局势,并让王笑进宫面圣。

王笑脸上那幅高傲的表情便垮下来,老老实实地跟着金吾卫走。

宪国公府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会,皆看出王笑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尔尔之辈。

“将那疯狗所言传给京中权贵,大家联合起来弄死他”

延光帝与几位重臣就着国事商议了一阵,心情愈发烦燥起来。

卢正初的意见是为了防备今冬建奴来范、开春唐中元东征,当务之急是给足辽东和宣大的兵饷,招蓦新军守备京畿,甚至还要重建东江镇他当然也知道国库无钱,最后便将主意打到延光帝的小金库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陛下你偷偷拿了恭王的银子,拿出来救急吧。

郑元化云里雾里地说了一堆,话外之音却是辽东和宣大的兵饷不要给,东江镇也别想了。当务之急是建一支新军,让百姓加税赋也要筹银子他的意思延光帝也明白,做好打包南迁的准备。

左经纶便站出来与郑元吵了一架,认为当此情势反而该轻减徭役、与民生息,到时候建奴或反贼来了才好领百姓众志成城地守护社稷,又言蓦兵费银,应重新丈量土地,整重卫所军户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延光帝觉得这个意见也只剩下道理,远水解不了近渴。

将三个老头东西赶走之后,延光帝来回踱步,始终拿不定主意。

小金库反正是没钱的,银子这种东西,过手便花光了。恭王府的银子自己确实是拿了,却悄悄拿去组建一支新的武骧卫,以后若是局势不利,这支天子亲军便是保护御驾南下的重要力量卢正初这个老东西不会赚钱光会花钱,他娘的!

再加税?加税完再南迁?这么无耻的举动,以后的千古骂名如何担得住?偏偏又没人愿意绑架自己南迁。郑元化这老东西目的不纯,只想保太子靠不住的老王八,他娘的!

与民休息、戮力同心?那更是扯淡!等反贼或建奴打来,左经纶这个老东西一刀抹了脖子就成了千古名臣,自己却是亡国之君老东西只会空口白牙,他娘的!

在心里骂完三个老东西,延光帝便听人禀报道:“陛下,驸马来了。”

小混帐一天天地给朕找麻烦,也是个王八蛋。

等王笑行了礼,延光帝便面色不豫道:“听说你干了不少好事?”

没想到王笑极是坦诚,道:“儿臣有罪,弄死了嘉宁伯,还捉了宪国公。”

“你还有脸说?”延光帝不想发火也得发火了,喝骂道:“你是想逼朕砍了你?”

“他们犯了事啊。”王笑道:“嘉宁伯图谋不轨,宪国公杀人抛尸,事情败露了还行刺齐王。”

“混帐!你有什么权力权置他们?”

“儿臣没处置啊,我就是去看看,那不是锦衣卫处置的吗”

声音到后面愈来愈弱。

延光帝板着脸,面露寒霜。

这种事翁婿俩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王笑便低声道:“父皇,嘉宁伯的银子我没拿,宪国公府搬出来这个数”

延光帝目光看去,只见王笑伸手出手比划了一个二,他便皱了皱眉,显然不甚满意。

还不够朕两天花的。

“太仓促了,没处理干净。”王笑解释道。

延光帝道:“这样的事不许再有下一次,这京城不能乱,明白吗?”

“儿臣只是想给父皇分忧。”

“分忧?朕看你是添堵!还是想给老四分忧?”

“父皇,我我儿臣能不能打个比方?”

延光帝一听他要打比方,便想到陛下就好比被下了那个药的女人,正要不允,却听王笑已叽哩哇啦地说了起来。

“儿臣没什么出身,那就打个粗俗的比方哈。”

他娘的,又是粗俗的比方。

“就好比我入赘到一个大户人家,娶的是四房姑娘,那我当然心向着四房,因为我疼我媳妇,又与四房的内弟亲近。但我最孝敬的肯定还是老丈人啊。”

延光帝眼皮抖了一抖。

王笑又道:“现在老丈人的生意遇到些困难,一时周转不过来,那不得向亲戚朋友借些银子嘛?那些亲戚朋友以前拿了老丈人家的钱,现在富得流油,却不肯借银子,气不气人?”

延光帝嘴上骂道:“你那是借银子吗?!”

王笑道:“那他们不借,我们不得把该拿的拿回来么?这种事,老丈人不好出面,亲儿子也不好出面。不就得是我这个上门女婿出面做坏人吗?回头亲戚们怪罪,老丈人骂我几句,面子上也好看。”

“这次治疫的事也是,老丈人让四房出面整理田庄,田庄里都是自家佃户,对自家佃户好了,来年他们才好更卖力地种田。偏那些亲戚要欺负我们家的佃户,我不得出面打他们一顿”

王笑说着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自己是个极好的女婿。

总之这一个比方下来,却是将抄家杀人之事描绘的不痛不痒。

延光帝叱道:“胡言乱言!堂堂天家,岂可与市井门户相提并论?你身为驸马,眼皮子便只有这么浅?”

要不是如今长房势大,老丈人恨不得现在就砍了你以平众怒

“儿臣本就出身商贾之家。”王笑撇了撇嘴,竟好似还有些委屈。

但他心里知道,哄老头子这种事,自己一哄一个准。

接下来,只需等来日所有权贵们一起来围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