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地道出这一句话后,楚云留给曹丕与甄宓二人的,就只有一道略显沧桑的背影。
“恭送云哥!”
“恭送兄长!”
离开后,楚云前去与郭嘉道别,二人惺惺相惜却只说了没几句话,便就此分别。
出发启程之时,先前因大胜后声色犬马而短暂沉寂过的将士们,仿佛都通过严格的操练重新找回了状态,一个个是横刀立马,军容严整。
曹操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出城向北进发,曹操留下六万兵马驻守邺城,四万兵马分配给李典、乐进二位将军在壶关防范高干。
而他自己,则是亲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北上,支援正被踏顿的乌桓将士们围攻的犷平。
这一次,曹操使用了以往惯用的战术,遵循着“兵贵神速”的风格,一路火急火燎地急行军向犷平赶去,还好将士们在先前已经得到了长期休整,有酒有肉,大笔赏钱都享受过,如今就算逼着他们拼命,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三日后,当就在踏顿即将攻破犷平东城门的时候,他忽然收到哨骑的探报,得知曹操已率大军即将赶来驰援犷平,非但无意撤军,反而还加大了对犷平的攻势。
原因很简单,他此行本来就是抱着攻破犷平,趁机烧杀抢掠捞好处的心态,若是就这么让曹操给吓退了,不但半点儿好处没有捞到,先前为了攻城还折损了不少将士,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一点,就是前些年汉土内可谓战乱不断,河北各州郡也是久久不得安宁,而踏顿他们这些外族趁机多次对大汉边境的郡县进行劫掠,每次面对大汉将士都有种不堪一击的感觉。
久而久之,就使得他们心里产成了一种“汉人的军队没有战斗力”这个错觉。
也正是这个错觉,再加上袁熙、袁尚这两兄弟对曹操的侮辱和贬低,使得踏顿现在,还真就没把曹操和其麾下的军队给放在眼里。
要知道近年来这些外族趁着大汉各诸侯割据互相攻伐的战乱之际,可是发展得一飞冲天,日子过得也越来越舒服滋润,踏顿现在手中能指挥的兵马总共加到一起,已经有二十余万之多!
可见这异族虽然在化上有所落后,可单就武力而言,还真是有够不简单!
虽说踏顿此次只带出了一半的家底,也就是十万左右的兵马,但听到曹操手中也是十万之众,眼中顿时就流露出一种轻蔑之色。
在他看来,汉人的军队同等数量下对阵,哪里是他乌桓王的对手?
于是他不但将犷平城内的钱粮物资都视为囊中之物,还要趁机给曹操一点儿颜色看看。
曹操见踏顿明知自己率大军已至,却没有任何退兵的意思,更为恼怒。
这是一种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轻蔑,说明踏顿不只是对他曹操毫无忌惮,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没放在眼里。
否则,但凡他稍微将曹军放在心上,也不会继续强攻犷平,完全不顾忌自己是否会被曹操和城内守军形成包夹之势,两面夹攻。
“这踏顿,好生狂妄!”
已经抵达犷平城南不足十里,就地安营扎寨的曹操,在将楚云召集到营帐时,一开口便是带着几分戾气的这句话。
楚云就算没听到这句话,只通过曹操阴沉的脸色,也能看得出他对踏顿的怒意。
如今的曹操,怎么也算是中原威名远播的一方霸主了,以往诛灭的强敌无数,还真没有人敢像踏顿这般如此轻视小觑他。
“叔父无需动怒,踏顿大意轻敌,咱们这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给他一个教训?”
楚云并不是那么容易情绪化的人,虽然踏顿的傲慢确实很气人,但他只是客观地指出可以借此机会主动出击。
这个道理,曹操当然也明白,只不过他这肚子里的火气,又不能轻易表现出来,只能向楚云这样绝对值得自己新人的亲人吐露,发发牢骚就是了。
“云儿可有良策击之?”
曹操也不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
“叔父,今日我从探马口中得知,敌军阵型并不严整,攻城也是毫无章法,只知道蛮干一气,我听闻之后原本还有些不相信,便亲自悄悄率轻骑去查探了一番,结果啊,果不其然,敌军的阵型当真是松散异常啊!”
闻言,曹操的脸上是又气又喜,气的是楚云居然又不顾自己的安危,擅自做这种冒险的举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已将其视为亲人的自己如何能承受得了?
至于喜的,自然是这乌桓士兵的列阵松散,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有机可趁?
“妙哉!云儿,你看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调遣全军发动总攻,与踏顿正面交锋?”
要说在平原上真刀真枪的正面交手,曹操自领兵以来,还真就没怕过谁。
“叔父,我军军威虽盛,可毕竟劳师已远,长途跋涉赶了数日的路,将士们已疲惫不堪,依我看不如先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踏顿说不定会主动来劫营!”
楚云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似的。
看出楚云脸色有异,曹操知道每次楚云露出这样的神色,一定就是有什么好主意,于是抓紧悄然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迹象?”
“叔父请想,踏顿明知我军逼近并在这么近的距离扎营,他却没有任何暂时退去的意思,可见要么他是愚蠢至极狂妄自大之辈,要么就是他有自恃之处不惧我军正面攻去。
眼下他等着我们攻过去,若是我们只在此安营休整,却并不急于与之交战,那么在他看来,我们定是怕了他们!”
听楚云说到这儿,曹操已明白楚云的意思,他会意地笑了笑,心情舒畅起来,强大道:“我明白了!这样踏顿会对我们更加的轻视,便会趁夜前来劫营!”
楚云立即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侄儿已观察过犷平城内的防务情况,至少今日,踏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攻破城门的!”
见楚云心思这般细腻,曹操倍感欣慰,不住点头道:“好!就让将士们好生休整半日,养精蓄锐之后,应对今夜的敌袭!”
“叔父,不过这也只是侄儿的一种猜测,若是今晚踏顿并未前来,您可别责怪于我啊!”
楚云半开玩笑似的仿佛提前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曹操却不以为然,没好气地笑骂道:“你小子这叫什么话,猜错了就猜错了,我还舍得责怪你小子不成?!”
叔侄俩又交流了几句,曹操这才让楚云离去,并亲自前去营中视察,并提前安排好应对之策,以防范今夜极有可能到来的敌袭。
至于楚云,则是亲自去找羽林骑们的营区附近,找曹昂以及其他羽林诸将们叙旧。
当然,叙旧只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楚云必须知道羽林骑现在的情况,与乌桓人对决,骑兵的战力尤其重要。
通过先前在西凉购置的马匹,加上这近数月以来的连番胜利,羽林骑的规模再次得到了扩编,曹昂这羽林中郎将的官职虽然没得到升迁,但手中的实质兵权是越来越大。
手握一万五千羽林精骑的曹昂,现在当真是春风得意,可在楚云面前,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儿架子。
“师弟啊,你可算来了,弟兄们可是想你想的好苦啊,这不,刚才甘宁这小子还在念叨着,说你许久不曾来看看,是不是升迁车骑将军之后,就把老兄弟都给忘干净了?”
明知曹昂说得是玩笑话,他话音一落,羽林诸将们就顿时“哈哈哈”地哄笑一片。
楚云对这么多弟兄还惦念着自己也是心中倍觉温暖,笑道:“这不是近来事情太多,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之间,就没能抽出空么?
你们看,我这一有空,不是就赶紧过来瞧瞧你们的情况?”
楚云备受曹操倚重,忙碌程度众人可想而知,也不会有人真的因此责怪楚云,众人互相嘘寒问暖地寒暄了几句之后,楚云这才将情况如实告知曹昂和羽林诸将。
“弟兄们,这一次我们的敌人非同以往,乌桓之人虽是一帮蛮夷,论步军的列阵水准远不如我们,可他们的骑兵那是骁勇非凡,能征善战,实话跟你们说,此役最终能否获胜,看得就是咱们羽林骑的本事!”
楚云特地强调了“咱们羽林骑”这五个字,意思是始终还将自己视为羽林的一员,大有与众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思。
听楚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曹昂而下所有将军无不动容。
要知道,楚云的身份现在就是用“高不可攀”四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可他偏偏这么说,就是将自己和羽林绑在一起,如果这一战,羽林发挥不佳,他愿意承担其中的责任。
性情一向直来直去的甘宁第一个站起身,痛快道:“车骑将军放心!这一战,我一定打出咱们羽林的威风,不给咱们羽林丢人!”
有甘宁起头,许褚、吴尘、陈昭、苏飞等将领,也一个个当即表态,一定会在此役中好生表现。
见将军们的气势还是这么摄人心魄,楚云放心不少,因为“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只要曹昂和诸位将军们没有被先前的安逸生活给软化,他们手下的精骑们,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随后,楚云又将自己的预测告知曹昂等人,并让他们做好今晚迎战应对敌袭的准备。
曹昂、甘宁、许褚等人闻言各个神情严肃,近数月以来的胜利,让他们难免有些飘飘然,可楚云的警告,让他们重新收敛心神,开始重视起即将面对的对手。
他们都知道楚云所言不假,羌氐等胡人是游牧为生,论马上作战的本事,当然了得,否则匈奴在数百年前,也不会为祸西汉多年,直到武帝时期,才在两位不世出的千古名将的帮助下,将此祸乱平息。
至于羽林骑们固然是曹军骑兵中精锐中的王牌,平日里的训练内容,更是包含着针对骑兵对骑兵的针对性练习。
可他们毕竟才操练了一年的光阴,要和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乌桓骑兵们对敌,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啊!
故而楚云离去时,以曹昂为首的羽林诸将们各个脸色微沉,开始商量着今晚的具体应对事宜。
楚云自己,则是在又视察了一圈步军们的境况之后,回到自己的帐篷,开始卧席休息。
夜间有一场大战,他随军多年,仍无法彻底习惯随军征战休息不足的日子,所以只要一闲下来,他总要先闭目养神几个时辰,才能养精蓄锐,以应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大战。
当晚,直接睡着了楚云从虎皮席上醒来,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向营帐外走出去。
“什么时辰了?”
楚云冲守在营帐门口的持戟卫士们问道。
“回禀将军,酉时三刻了。”
听持戟卫士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楚云微微点头,难怪自己腹中饥渴,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望着已经完全一片漆黑的天空,楚云决定先去找些吃食,再去见曹操做最后的布置。
吃饱喝足后,楚云与曹操商议了一番,终于把最后一些还没安排妥当的细节给全部敲定。
当夜子时,营帐内外一片寂静,除了来回踱步巡视营门四周动向的士兵们的轻脚步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曹营表面上负责在各个营寨门口进行警戒的士兵数量非但没有增多,反而还刻意被减少了很多。
所谓“兵不厌诈”,曹操正是抱着要借此麻痹敌人的目的,一旦踏顿当真生出要趁机奇袭的念头,见到此情此景,只会多曹军更加的轻视。
而这,正是曹操和楚云想要看到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继续流逝着,曹操派出去在营外查探敌情的轻骑没有一人回来汇报异常。
但营帐之外不足三里的树林之中,已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