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马腾连做做样子哄骗楚云、韩遂的意思都没有,是打算明目张胆地违背先前的承诺。
得知此事的马超,气得第一个向楚云请命,请求率军攻向高平,此次誓要将马腾挫骨扬灰。
能逼着一个人说出把自己亲生父亲挫骨扬灰的话,可见马超已经被马腾气成什么样。
其实也难怪马超会这么愤怒,之前他冒着违背军令状的风险,放马腾一条生路,本以为他会悔改,不曾想他竟食言而肥。
好在当初马超对楚云讲述马腾的许诺时,楚云只是莞尔一笑,没有多说,更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军中议论。
否则,单单是马腾的这番出尔反尔,就足以直接让马超在整个曹营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您是因为料到马腾会不守承诺,才没有在意末将当初的那番话么……”
帅帐中,前来向楚云请罪并请缨的马超,此时正穿着打磨得光滑锃亮的银色铠甲,向楚云单膝跪地,恭敬地问道。
此时楚云正捧着一本兵书在咬文嚼字地看着,在听闻马超关于楚云的诉求和提问后,他把写满文字的竹简“啪嗒”一声撂在帅案上,以如清风微扶般的和煦笑容看向马超。
听到马超直呼马腾姓名时,楚云就知道,以后马超对付马腾,决计不会再有任何留情的可能了。
马腾的所作所为,已经败光了马超对他最后的那点信任和温情。
“孟起将军,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此事可急不来啊。”
楚云指着面前的椅子,示意马超坐在自己对面。
本来马超是不好意思坐下的,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他站着都觉得尴尬,哪里还能厚着脸皮坐下。
但看到楚云的笑容,紧绷的心像是一瞬间就得以放松,才放心坐了下去。
“可是……将军,马腾这个无信小人,出尔反尔,此事罪责皆在末将身上,末将若不为将军把高平打下来,实在无颜面对您……”
犹豫了片刻,马超没能藏住心里的话,说出了真实想法。
楚云随和地将右手掌心向下虚空按了按,点头道:“孟起将军,你所担心忧虑之处,我都明白。”
“既然您能理解……”
“冷静一下。”
楚云用按住躁动不安的马超,收起笑容,用平和的表情继续道:“我理解归理解,但是孟起将军,现在马腾如惊弓之鸟,将大军全部驻守在高平,而高平的城防有多难以攻陷,你是凉州本地人,一定比我还清楚吧?
在这种情况下,将军你真的有把握攻陷高平么?退一步说,就算将军能攻克高平,最终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
马超踌躇地支吾了一句,确实如楚云所说,攻城为下,在马腾以逸待劳的情况下,对高平这种坚城进行强攻,就算最终能胜利,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再说要是将高平强攻下来,凉州一半以上的势力都要大受打击,凉州境内的势力将面临着大洗牌,乃至重新划分,到那个时候,凉州的局面只会比现在更加混乱!”
楚云的这番话,让马腾陷入了思虑,他知道,想说服楚云,只有另外想出一条新计策。
“将军,末将认为,可以不强攻高平,只需派兵攻占高平周边各县,以此孤立高平,时间一长,马腾城中粮草用尽,其他郡县运输往高平的线路都被我军掌控,马腾必定败亡!”
马超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刺死马腾,一泄心头之恨。
“孟起将军,若是一城一池地去攻占那些小县,确实可以达到你所说的效果,而且那些小城大多没有多少驻守兵力,要攻克他们并不难。
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马超怒意未平的脸突然为之一变,满是困惑之色。
“没错,我们这次来凉州,是为了平息马腾与韩遂间的势力斗争,让凉州恢复过去的状况。
如果我们当真按照你的方法,去逐一攻占高平附近的各城,只会劳民伤财,让凉州百姓们本就不富裕的清苦生活雪上加霜,这是你的家乡,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楚云的质问掷地有声,让马超一时语塞,木然良久,才叹了口气,致歉道:“抱歉,将军,是我一时恼羞成怒,让您见笑了。”
“将军不必介怀,愤怒是人之常情,但是还望将军记住,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理智,否则是难成良将的。”
楚云没有苛责马超,而是用安慰的口吻进行着劝诫。
“那将军您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马超并不笨,谈话自始至终,楚云都表现得极其淡漠,这说明他早已有了应对眼下这一情况的对策。
“也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只不过,我大概猜到马腾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了。”
楚云用这种让马超更为困惑的解释来回答道。
“这……”
马超本来想一探究竟,求楚云透露几句满足他的好奇心,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最近因为任性妄为给楚云惹了不少的麻烦,如果再继续对楚云刨根问底,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了。
看出马超的好奇之心,楚云在他的肩甲上又是轻轻拍了几下,发出“邦邦”的清脆声,笑道:“将军别心急,等我安排布置妥当之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末将多谢将军抬爱!”
马超心里明白,楚云之所以对他百般偏袒,就是看重他的能力,而对他加一拉拢。
但楚云的拉拢之举,行得坦荡,做得率直,从来没有遮掩藏掖,让马超这心里非但生不出半点排斥之意,还乐得接受。
“好了,将军不妨去继续挑选先前缴获的战马,若是能忙里抽闲多训练一些新骑兵,就更好不过了!”
自从见识过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之后,楚云对马超操练和指挥精骑的实力,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可。
过去,楚云认为天下最厉害的骑兵,当属自己曾经一手操练出的羽林精骑,以及吕布麾下的并州骑兵。
但是相比之下,马超麾下的西凉铁骑,则显得更加强劲,更为可怕。
羽林骑的优点在于能力全面,协同作战默契,善于利用弓弩骑射,为正面的枪骑和剑盾骑兵拉扯出足够的发挥空间。
吕布麾下的并州铁骑,则是在吕布的尽心挑选下,善于发动突袭冲锋,在对敌人进行侧翼冲锋或后翼冲锋时,能在最短的时间能,给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羽林骑善于利用弓弩远程攻击,并州铁骑善于寻找恰当的时机和位置。
但他们终归都是用“取巧”的方式,避开与敌人排成阵列的步军进行正面交锋。
然而,马超的西凉铁骑,就不同了。
西凉铁骑,在马超的率领下,是敢于以锥形阵直冲敌人最严密的防守阵型,哪怕是如铁桶一般枪林密集的长矛阵,西凉铁骑们依然悍然无畏,能直接冲垮敌人的阵型。
若是把羽林骑比作百发百中的弓箭,并州铁骑比作轻盈灵巧的宝剑。
那么,西凉铁骑无疑是一把无坚不摧的长矛,能够刺破世间任何坚盾。
再坚实的防御,在西凉铁骑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马超的个人勇武放眼天下也难有几人能相匹敌,但也并非太过难得,毕竟单单是现在的曹营之中,就有不少能与马超抗衡的猛将。
所以,楚云这么看重马超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他操练和指挥骑兵的本事。
“说到这事,将军,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马超白净的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红晕,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本不配和楚云请求什么,所以才会露出这等羞态。
楚云倒是来了兴趣,他从来没想过这种表情会出现在马超的脸上,当即兴致勃勃地问道:“哦?将军请讲。”
“末将从凉州带出来的将士们,其实之前一直在用投矛这种武器,只可惜末将临行前走得匆忙,没能带上足够的投矛,就连训练用的木枪,也用得磨损严重,不堪再用。
不知将军您可否拨出一些钱财,请当地的铁匠、木匠打造一些能运的木制、铁制短矛,供弟兄们练习和使用……?”
楚云不禁捂着嘴“呵呵”直笑个不停。
见马超正用心慌的眼神看着自己,楚云才赶紧止住笑声,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对不起,孟起将军,我只是觉得,这分明是一件好事,你却说得这么理亏心虚,让我觉得有些滑稽……”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当然,不过凉州本地的铁匠和木匠,应该是不够看,不如这样吧,我刚好有一道军令要送往潼关,不妨就顺路捎带一个消息给钟繇,让他在洛阳找些手艺精巧的好铁匠、木匠来负责此事。
等他们将弟兄们需要的铁短矛、木短矛制造好以后,就第一时间给咱们送来,反正从洛阳到凉州的关中道路已经打通,潼关也在咱们手上,不用担心运送的路上会有什么问题。”
楚云的说法,等于在马超所提要求的基础上,还额外提供更优渥的待遇。
这次,楚云答应得这么痛快,可就不是单纯地为了拉拢马超这么简单了。
经过先前的实战经验,骑兵具备有中、远距离袭击能力,是非常重要的,楚云对此深有体会。
而马超所提出的要求,正是为了提升西凉铁骑们的中距离袭扰能力,这种好事,马超肯主动提出来,楚云求之不得,当然会一口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就多谢将军了!”
二人又相互客气了几句,马超兴奋地前去对将士们进行操练。
楚云则是目送着马超远去后,派人将自己的得意弟子王平唤来。
“老师,您召我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修养了几日身体,没有练习斩箭术的王平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又成了英气逼人的翩翩少年。
再加上他此刻没有身穿战甲,而是一袭青衫,更显得文质彬彬,颇有儒生气质。
“近日修养得可还好?”
楚云先是嘘寒问暖一句。
“还没好呢!老师,练剑的事还是过几日再说吧!学生的后背还是一片青一片紫,您就再让我放几天假吧!”
误以为楚云是打算催促自己练习斩箭术,王平当即吓得差点没爬到地上。
“看你这德行!”
楚云啐了一句,笑骂道:“没出息,站好了,这次不是让你练剑,而是有要事要交给你去办!”
见老师嘴上带笑,言语中的语气却分外严肃,王平立刻站得笔直,正色问道:“不知老师要弟子办什么事?”
“马腾不肯散去部众,也没有派人送来任何书信,这你都知道吧?”
“知道,弟子近来也为此事发愁,不过此事与马超将军无关,这一点老师您也清楚。”
“我当然知道,孟起将军现在恨不得把马腾挫骨扬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应该考虑,马腾现在,在想些什么。”
见楚云一如既往地向自己抛出问题,王平动起脑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弟子觉得,马腾定是想据城而守,负隅顽抗,不肯放弃一统凉州的野心,要与咱们周旋到底。”
“没错,但仅此而已么?”
楚云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十分满意。
“这……”
王平抓耳挠腮地又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来。
见状,楚云板着脸道:“给你个提示,根据前些日子探马回来上报的讯息,马腾已经将高平各郡县的军粮都紧急运到高平城内了。”
仿佛顿悟地问道:“老师!莫非他要与我们打粮草消耗战?!”
“嗯,这还像点样。”
见王平总算回答出了正确答案,楚云稍显满意。
“这岂不是坚壁清野的法子,老师,咱们的存粮不多,前几日我曾查过祖厉城内的粮仓,发现韩遂的存粮也捉襟见肘,若是不速速取得声势,咱们就必须率军撤出凉州,否则粮草一断,大军危矣!”
我在曹营当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