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甘宁那火冒三丈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神,畏惧承受楚云怒火的许褚丝毫不犹豫地将甘宁给卖了。
“仲康!你小子!”甘宁向许褚虎目怒视,若不是楚云在这镇着,他怕是要连许褚也一起打。
当然,这二人若真赤手空拳交起手来,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被楚云再次瞪了一眼的甘宁,悻悻地倒退半步,开始为自己辩解道:“中郎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那就给你个机会,说来听听,让我从你口中了解一下事实。”楚云皮笑肉不笑地冷声道。
甘宁正欲开口,方才还与甘宁大打出手的吴尘突然插言道:“等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句话倒是提醒到甘宁,如梦初醒的甘宁猛然看向周围,大厅内唯有自家弟兄,这才松了口气。
楚云猜出话题的敏感性,面色微沉,叹息道:“走,先跟我过来。”
话音一落,楚云引领着像打了败仗的降卒似的众将,来到乔紫清的房间门外。
楚云冲门口的侍女摆手道了一句:“都下去吧。”
没见过这阵势的侍女们哆哆嗦嗦地连忙挪动着小碎步快速退去。
推开房门,只见乔紫清正借着残阳透射进房间的余晖,专心致志地如往常一般阅读着记载着医理的竹简。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乔紫清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地抱怨道:“楚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敲门!敲门!敲门!”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即使从脚步声也能判断出随楚云一道而来的另有其人,乔紫清还是一点也不给未婚夫留情面。
“下次,下次一定。”一见乔紫清那张恬静温婉的秀美容颜,以及那看似冷若寒霜实则蕴含着暖意的眼神,楚云的气也就瞬间消了大半。
本打算询问楚云为何“造访”,然而乔紫清刚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俏脸,在目光触及吴尘、甘宁二人之后,就憋不住地失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乔紫清毫无淑女形象地指着甘宁脸上的瘀伤,笑道:“这是什么,哪来的国宝?”
虽然一点也听不懂乔紫清在说些什么,甚至乔紫清这接近现代人的反常举止,在羽林众将的眼中就像个疯子。
但众将不得不承认,中郎将夫人的美貌,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我等拜见夫人!”众将异口同声地向乔紫清抱拳行礼。
唯一能听得懂这调侃之言的楚云,倍感头疼地捂着脑袋,无奈道:“别说笑了,这种外伤,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楚云的话还没说完,乔紫清就忙着从左手旁放置的药匣中,取出一枚不大不小的瓷瓶。
将橡木制成的瓶塞拧下放到一旁,乔紫清将瓷瓶递到还楞在原处的楚云手上。
“这是我自制的跌打酒,给他们二人在伤处敷好,每日一次,三日后自然伤势痊愈。”
自指尖传来电流般的触感,楚云手指一个不稳,险些将瓷瓶失手丢到地上。
见楚云只是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乔紫清以纤指拨开额头旁柔顺的秀发,问道:“还愣着干嘛?难道这种小事还要我亲自动手?”
在众将面前,不愿使用现代用语的楚云顿时心中一阵不爽,不愿在都嘴上落居下风的他,只得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遵命,医圣大人。”
众将各个看着楚云出丑,对楚云的敬畏感终于少了一分,心想这世上果真一物降一物,任凭中郎将,沙场驰骋用兵如神,还不是要在夫人面前斗嘴吃瘪。
将众将欲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尽收眼底,楚云坏笑着凑近吴尘、甘宁身前,阴声道:“乖乖站着别动,今儿我就好好伺候你们两位爷,亲自给你们涂药!”
“啊!”当楚云站着跌打酒的手指触及二人伤患处的刹那,杀猪般的叫声顿时响起,在整个房间内不断回荡。
当然,楚云在上药的过程中,绝对没有故意加重力道,让他们二人再吃些苦头。
很快,因发出“噪声”而被乔紫清以“打扰我读书”这个正当理由赶出房门的众人,在楚云的带领下,一路穿过错综复杂的庭院、花园、池塘,来到楚云的个人房间内。
即使是豪宅,考虑到主人会用自己的房间待客,但容纳如此多的数量,楚云还是感觉房内略显拥挤。
命众人与自己一同席地而坐,众将在楚云的反复要求下,这才放着胆子忐忑地与楚云坐成一圈。
楚云房内的地面上铺满共六张色泽光鲜的虎皮毯,使得三人完全感受不到大理石地砖的僵硬触感,反倒异常属实,别说与军营的艰苦环境相比,就算是一般的床榻,也比不上这皮毯舒服。
“现在,说说吧,到底发了哪门子疯?”楚云看着因伤势时不时脸部抽搐的甘宁,淡然问道。
“中郎将可知,司空要罢黜您的羽林中郎将之位?!”提及这一话题,甘宁不顾面部变化所带来的疼痛感,脸色变得异常阴沉难看。
“废话!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我会不知道吗?”楚云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楚云的态度如此镇静,甚至称得上冷漠,令在场众将大跌眼镜。
“中中郎将,您就不生气?您为朝廷,为司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咱们弟兄们出生入死多少次,不就是为了博个功名前程,光耀门楣?!可司空他赏罚不分,要卸去您中郎将一职,夺您兵权,这必是质疑您的忠诚,忌惮您的本事”
忽然,在一旁正捂着半边脸的吴尘,抽着凉气插言道:“兴霸!别又开始胡说八道!跟你小子说了,谨言慎行!注意分寸!”
见状,楚云马上就弄明白,一向关系不错的二人为何大打出手,为何其他将领在一旁看戏,却没人出手拉架阻止打斗。
看样子,是离开司空府过后,众人商议着来楚云府上就此事,汇报楚云并向楚云吐苦水,来到府上见楚云不在,憋了一路的甘宁气不过就开口抱怨几句,言语中怕是有对曹操不敬之处,替楚云鸣不平。
吴尘出言训斥甘宁,而甘宁本就满腹怨言,如一点即着的火药桶,二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众将心里同样不好受,自家弟兄都对楚云,对整个羽林有深厚感情,得知楚云即将离去,虽没像甘宁一样将憋在心里的话讲出口,但内心想法与甘宁很是接近。
所以,即使知道吴尘说得是对的,怀着相同情绪的众将,还是索性放任二人打架,为的是宣泄心中抑郁的情绪。
换作以往,楚云定会出言责备甘宁几句,提醒他以后讲话要小心些,不可再胡言乱语。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生不出这心思。
二人是为自己所受的委屈而动起手来,甘宁更是替自己的不公待遇而言语冒失,以往征战时,嘴能惹事的就是甘宁,违背军令,自作主张的事也只有他敢干,但楚云始终未曾对他重罚,今日可见这小子也知道楚云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
而吴尘心中的憋屈程度,兴许比甘宁更甚,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唯有压抑真心,在甘宁等人面前做出表率,哪怕心底认同甘宁的说法,也要阻止甘宁将这种言语说出口,以免传出去,给自己,给大家,给楚云带来杀身之祸。
真相并非如此,曹操对楚云的倚重,以及他身处高位的心酸无奈,楚云一清二楚,但这复杂交错的背后真相,楚云无法告知众位弟兄。
否则本已麻痹大意,以为自己阴谋得逞的汉室群臣们,又会提起警惕,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楚云的身上,曹操苦心经营的布局,也就白费了。
按说即将被撤去军职的楚云,两日后就不再是羽林诸将的上司,但众将依旧齐心来到楚云府上,在如此敏感,群臣皆以为楚云失宠的情况下,众人理应唯恐与楚云撇清关系。
但众将毅然决然地选择在众目睽睽下,来到楚云府上登门拜访,这一冒险行径,已表明他们的立场。
无论楚云是辉煌还是落魄,弟兄们都坚定地奉你为主,这份心意,永不变故!
唯有在胸口流淌遍布全身的暖意,楚云欣慰地将两只手分别搭在甘宁与吴尘的肩上。
“兄弟们”说到动情处,楚云不能自已地感激道:“谢谢你们,你们俩,还有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楚云的好兄弟!”
“中郎将!”
“中郎将”
众将纷纷低下一向高傲的头颅,一齐向楚云啜泣着跪拜。
“好啦好啦。”楚云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的铁血男儿,也会有软弱的一面,安慰道:“兄弟们,我最后一次以羽林中郎将的身份,命令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请中郎将吩咐!”众人再次异口同声应道。
“接任我职位的,是我师兄,也就是司空的大公子曹昂,我希望你们从此以后,能像效忠于我一样,对师兄尽忠职守,他的每一个命令,万万不可阳奉阴违!”
了解楚云与曹昂深情厚谊的众将齐声道:“我等遵命!”
“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说着,楚云带头率先站起身,轻松地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好了,今夜难得弟兄们齐聚一堂,不如我做东,在府上摆宴庆贺,咱们今夜只喝酒,不谈公事!”
本来大伙憋了一肚子气,哪里还有心情庆祝,再者在他们看来,楚云受尽委屈,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高兴事。
不过众人见楚云始终风轻云淡,荣辱不惊,也就被感染得纷纷释然。
中郎将的才能有多可怕,外人不知道,他们身为自家兄弟,还能不知道?
眼下因那些下作群臣进谗言,司空一时不察而刻意疏远,保不齐哪天司空良心发现,不但给中郎将官复原职,兴许还要再连升三级表示歉意,也说不定。
今朝有酒今朝醉,弟兄们不愿扫了楚云的兴致,便跟着鼓起笑脸,在楚府上尽情饮酒庆贺。
“兄弟们,移步大堂,走着!”
如楚云所要求的,众人只谈以往军旅生涯中的趣事,对来日楚云何去何从一事闭口不谈,酒过三巡,弟兄们言语上愈发放得开,吴尘与甘宁二人之间那本就算不上隔阂间隙的一点小小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
说到某位弟兄的糗事,比如突然遭遇敌袭,情急之下忘记穿裤子,直接套上盔甲,被旁人撞见等,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更让大家欢喜的是,酒宴行进至一般,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更是为宴席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老爷,有两位将军在府外候着,说是要见您。”负责夜间看守大门的小厮一路小跑来到楚云面前,又不忍扰坏众人的兴致,只得悄声汇报道。
“他们可有报姓名?”
“有,张辽,高顺!”
楚云顿时大喜过望,嘱咐道:“快请!”
没过多久,两道孔武健壮的身影就出现在楚云等人的面前。
“哟!二位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瞧见身穿锦衣华服的张辽、高顺,楚云开怀大笑,主动打起招呼。
“中郎将您这是?”张辽、高顺二人大感意外地看着楚云以及其他羽林诸将,他们收到楚云被罢黜的消息,本想一同前来慰问,不曾想楚云此时居然还有心思大宴宾客,难道传闻有假?楚云的军职将会不降反升?
楚云张开双臂,豪迈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摆宴庆贺我平安归来啊!二位将军不嫌弃的话,就坐下一起吧?”
一旁的甘宁见楚云发话,当下将两杯干净的酒樽倒满,递到还在发愣的二人面前,邀请道:“来,两位兄弟,喝!”
张辽、高顺与羽林诸将的关系算是相当和睦,虽不及羽林内部这般亲如兄弟,也远比跟其他曹营旧将亲近得多。
其实,二人的来意,就算不说,在场的楚云,包括羽林诸将,都一清二楚。
昔日楚云对他们二人有饶命、提携之恩,若非楚云,他们二人此刻还在吕布手下屈辱地替庸主卖命。
能在这楚云“落难失宠”的敏感时期,不避嫌地通报姓名登门拜访,已足够说明二人的品性、立场。
见张辽、高顺还是没反应过来,楚云解释道:“二位将军的心意,我已知晓,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今夜此宴,我与众兄弟把酒言欢,只谈风月,不谈公事,二位若是把我,把我身后的弟兄们也当兄弟看,就请留下共饮,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留,小王!送客!”
见楚云把话说得这般清楚明白,本是抱着对可能失意的楚云好言安慰,才冒险前来的张辽、高顺二人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接过甘宁递来的酒樽,将各自樽中美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好!”
“好酒量!”
叫好声接连不断,楚云招呼着二人坐下,又吩咐道:“小王,去再准备两副碗箸!”
这一夜,曾并肩驰骋沙场的弟兄们开怀畅饮,将一切烦恼暂时遗忘,直至子时,仍未尽兴,楚云见难得如此,想到反正府上东厢房间都空着,索性留众兄弟在府上住宿一宿,免得这醉酒走夜路,发生什么意外。
果然,府上倒是一夜无事,但楚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醒时,自己就要面临另一个天大的麻烦。
我在曹营当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