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声音来得突然，也来得意外，在之前没有一点的预兆，饶是金长老再是镇定，心底也是打了一个突。
但到底是经战多年的老一辈，即便心底有着跌峦起伏的心思，脸上的情绪也依旧是藏得好好的。金长老只是循着发声的地方瞧去，空空如也。
不过他知道，那儿确实有人。
气息藏得很好。
可因着刚才的那一声出声，还是泄露了。
对方也没有想要继续隐藏的心思，很快海水两边泛出涟漪来，露出了一个人影，看身形，是个姑娘家的。
年纪应当也不大。
十五六之多。
深海广泛，这小姑娘的身形在这里头就显得很不起眼儿，纤细而单薄，发育不算良好，身前身后都有些平平。
但一头头发倒是养得极好，黑亮光滑，又黑又浓密，便是在水中都泛着光泽，这墨发轻挽了一个少女发髻，留了一些散在了身后，半侧着身回望着他们时，看起来温婉秀丽，很是叫人心生好感。
如果不是看到她那张脸的话。
金长老的目光迎上了梦魇那一张脸，差点没背过气去。
虽说在火域时，容九就已经给它修复了脸上的容貌，叫它没了之前那斑驳的狰狞伤口，可梦魇从花楼学来的浓妆艳抹的习惯改不了的。
主要也是这一具人身的死气太浓了，不靠脂粉遮掩不过去，所以这一眼看过去，那感觉实在是太过酸爽。
便像是一副踏春赏花的画卷上，徒然画了两头张着血口的怪兽，也似骤然被揉皱的美人画像，即便再抚平后，也依旧能够看出来它的瑕疵。
不，那不是瑕疵。
那应该是被撕碎了才对。
“这粉，得有两斤重吧。”金长老说道。
随着梦魇走来，金长老都觉得她脸上簌簌地洒落了一堆的粉。
雅正长老却无丝毫玩笑的心思，他像是惊叹又像是怅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半晌，才道：“梦魇。”
居然是梦魇。
像是被一语道破的幻境。
四周的海水匆匆褪去，就是景色都在快速后移，两位老者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原以为早已经远离的石碑，其实一直都在他们面前。
金长老这时也才明白过来，他们其实一直都在这附近兜圈，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古兽图的范围。而这一切不必多说，都是眼前这少女的手段。
梦魇，织梦者。
掌控着幻境的最高级别异兽，这是一个真正能够将幻境修炼至化境级别的超级高手，凡是入她梦境者，十有八九都被掌控。
也十有八九会被控。
其实以金长老的本事，不应当会这般容易掉入它的梦境才对，梦魇虽然强，可金长老也不是省油的灯。
人家能够踏入圣域，又坐上了旗帜上的五位长老之一的金椅，不管是修为还是战斗经验，都远非寻常人能够比。
即便是修炼了数千年的梦魇在他面前，也不得提起心神，十二万分的应对着，可金长老还是踏进了梦魇的幻境里且没有察觉。
这里头固然是有金长老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觉得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够轻易地解决，可也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他，真的大意了。
雅正说得没有错，这些年他真的过得太舒服了，养成了“自大”的毛病。
梦魇巧笑盈盈地迎上前来，掩嘴咯咯而笑时，那脸上的粉儿簌簌地落，可落了那般多也不见她脸上的粉少一点，可见她这份量上得很足。
特别的足。
两位长老在初见到梦魇时的惊叹情绪已经平复，这一会儿三个人对面而立，梦魇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是一个尊重的距离。
也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可见对这两位老者，它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操控他们，不过它接下来的话，却叫雅正长老与金长老心中泛起了波澜。
“两位，主人有请。”
梦魇盈盈一笑，学着世家千金，屈膝盈盈一礼，这礼，倒是行得端端正正，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而是她的话。
这古兽图，果然有主！
而到了这，他们也没有退缩的可能，只因眼前所在的异兽不止有梦魇，在这女子话声落下时，四周涌动的海潮里，也泛过了其他妖兽的气息。
特别是，古兽石碑上，那九十七头妖兽的眼睛都睁了开，平平静静地看了过来，但这刹那，就是金长老都险些给跪了。
这可是上百头上古凶兽。
即便它们都被封印在这石碑之中，力量已不存当年的十一，可威严还在，这等威压，要不是底下站的是一个是他，一个是看守舆图的雅正。
这只要换了菠萝来，必然是跪在这儿，头都抬不起来。
这是兽的势。
可对他们来说依旧可怕。
梦魇依旧笑盈盈地瞧着他们，仿佛完全没做过这等威胁的举动，可两位长老都知道，这人现在能笑着，下一刻也能变脸将他们两个人给拖进梦境。
即便是杀不死，也足够叫他们喝上一壶。
不过金长老倒也没有拒绝她的邀请，“你们主人在哪。”
“你们跟我来就是。”
梦魇回道。
说完转过身，扭着腰就在前面带路，这摇摆的腰肢在眼前晃来晃去，金长老看了几眼就觉得头疼。
他低声传音与雅正交谈：“这能操控古兽图的人，果然就是引动海王兽前来的人。”
“你觉得是同一人？”雅正问。
“不然呢。”金长老依旧保持之前的猜测，“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海王兽为何忽然出现在钰族海域，这一回看了古兽图，才明白，若有这东西，那一点都不奇怪。”
雅正轻叹，提醒道：“古兽图虽说神力无穷，可你忘了一点，若是想要契约，那是有着一个条件的。”
“嗯？”
“自愿。”
“……”不可能。
金长老已欲脱口而出，雅正在他说话前，已然道：“你看，你也觉得不可能。”
“是不是有第二个条件。”
“有。”雅正长老拂了拂袖子，道：“妖兽虚弱时，你可以趁机使用古兽图的威压进行镇压封印。”
金长老想了想海王兽的情况，生龙活虎的，怎么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摇头道：“也不对。”想了想，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道：“难道不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