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生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润润嗓子道,“收拾莱国,用的是把莱国特产的柴抬高价格大肆购买,结果莱国为了赚银子,荒废了农业,后果是两年后,莱国粮食价格是齐国的三十七倍,莱国老百姓又都逃难到了齐国,莱国只有投降。
收拾楚国,是购买楚国的鹿,过程一模一样,楚国粮食因此贵了四十倍,楚国老百姓又大举逃离,楚国也只有降了。
收拾代国,是购买代国特产的传说中的白色变异狐狸,代国最惨,一只都没卖出去,一回头国没了,家也没了,据说管仲给购买这狐狸制定的价格,高的令代国国君都不思朝政,亲自出马进山逮狐狸去了,结果,黄的有的是,白的两年一只都没逮着,国家没粮食,没军队都进山当猎户去了,被速灭。”
“以农为本不是说说。”楚九闻言感慨道,“咱就是因为没得吃,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的。”
“哎哎!长生你说的这些才看《管子》就能看懂,你想说什么?”徐文栋看着他催促道。
“我想说的是,管仲的中心思想,就是利用‘天下下我高,天下轻我重’的阴谋原则,即将其他国家的特产之国内价格抬高到比正常水平高的多的水准,使其变成单一的生财之道,整个国家的不但税收畸形成长,生产方向也畸形,然后突然改变交易的规矩,全面破坏他国的税收收入,最终迫使其投降。”姚长生食指轻轻点着扶手椅子道,“朝廷的赋税大部分来自农业。”
“这个咱知道。”楚九闻言嘀咕道,商税为零嘛!“饥荒之中,那些大户人家堆满了金子,也救不了自己的命,逃荒时,手捧着金子也买不来一粒米,反而是被宰的肥羊。”
“总结下来,以‘得物为胜,得币为亏’,主张通过提高价格等手段,实现‘以末易其本,以虚易其实’。具体策略常常表现为直接以金钱‘末’换取对方的基本商品‘本’,就是粮食,或诱使对方国家发挥比较优势,摧毁其基础就是农业,攫取其人力、物力……使之人财两失,最后国也没了。”姚长生非常精炼地说道。
“按照长生讲的,那就都种田呗!”徐文栋闻言立马说道。
“文栋兄也应该听过谷贱伤农。”姚长生微微歪头看着他说道。
“有,还亲身体验过,粮食丰收了,反而卖不上价了。”徐文栋气得咬着牙道。
“文栋兄,关于你说的,可以去看看西汉桑弘羊,这位长期职掌西汉朝廷钱袋子的大臣怎么说的,他引用的就是管仲事例。”姚长生闻言看向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从前,管仲筹策谋划辅助齐桓公成就了霸业,而纪氏由于只搞农业亡了国。如果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必须从事农业,那么舜就不应该去制作陶器,伊尹也不应当去当厨师。所以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应该是天下的东西贱时,我则使之价格高;天下人所轻视的商品,我却重视。用各类商品交易农产品,用无用的东西换取有用的。现在从山林川泽取得的财富,实行均输法所获得的积累,是为了施用轻重之法来役使天下的诸侯。汝、汉一带的金子,各地进贡的丝织品,可以引诱外国人和换取胡、羌的珍贵财物。用我们两丈丝绸,就能得到匈奴的很多贵重物品,从而减少了他们的财物。这样,骡、驴、骆驼就可以成群结队地进到边塞之内,各种良马也都变成了我国的牲畜,鼠皮、貂皮、狐貉等各种贵重皮料,彩色的毡子,有花纹的毯子将充满皇宫里的仓库,璧玉、珊瑚、琉璃也都成了我国的宝贵物品。这样,外部的各种物品源源不断地运进来,而内地的财物不外流。外族的东西运进来,国家财用就充足,自己的财物不外流,人民家用就丰足。”
听得楚九热血沸腾的,“咱明白了,纪氏之国只顾发展农业,不能掌握有效的经商之法,导致国家灭亡的惨痛教训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成书于战国的《管子·轻重乙第八十一》中也提到这件事,其目的不过是告诉人们,善治天下者,必须严守高价流通政策,这样各诸侯国就无法泄散本国的粮食。”食指点点道,“这就是长生刚才说的朝廷得出手的控制的缘故。”
“对!通过政令调节。”姚长生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说道,“纪氏的国家就是加强农业节约开支的,但粮食丰富而不能经营管理,粮食便四下外流而归于天下各国。这样,纪氏虽加强农业节约开支,但不能经营管理,恰恰使他的百姓粮食外流净尽而成为他国的俘虏。因而他自己也国亡而无处容身。所以说单纯强本节用只能使经济情况更好些,而不能保证不亡。所以善于主持国家的,总是在各国物价降低时,我则使它提高;各国轻视此种商品时,我则重视;各国市场供过于求时,我则通过囤积使之供不应求。这样就可以号召天下了。“”双眸跃跃欲试地看着他道,“请注意,这里的‘谨守重流’不是盲目的高价政策,还要和各国的物价保持齐准,防止别国用低价的货物冲击我们。除非天下统一为一个国家,否则一定要注意本国货物的物价政策,不能过低或过高。”
意味深长地看着楚九,他可是准备将食盐打入那三家大帅治下的,对此不会只是简单的卖盐吧!现在一定会有所启发的。
楚九自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自己得消化、消化,还得看收集上来的消息再做打算。
如果能兵不血刃,那当然最好了,不然这水战他们可不擅长,甚至现在连船都没有怎么跟人家打。
想起来楚九挠头啊!
姚长生琥珀色的双眸看着他们继续道,“西汉桑弘羊的盐铁论被汉武帝采纳,武帝下令商人不得私自生产盐铁,以后由朝廷进行生产和贩卖。此举彻底了断了大汉豪强士绅的敛财之路,群起而反抗,汉武帝采取了雷霆手段,在长安闹市杀了一批违反禁令的投机商人,坚定了政策的持续推进。盐铁作为寻常百姓家的必需品,很快让国库充盈。盐铁专营的制度是一项伟大的壮举,其后,历朝历代纷纷效仿汉武帝,把盐铁的生产经营权牢牢地握在手中。”黑得发亮的双眸看着他们又道,“而与盐铁专营配套的是朝廷驿站,在天下推行均输法,下令各郡设均输盐铁官,将上贡物品运往缺乏该类货物的地区出售,然后在适当地区购入长安需求的物资。此法既能解决运费高昂的问题,又可调节物价。桑弘羊对此曾有所赞扬:山东被灾,齐赵大饥,赖均输之蓄,仓禀之积,战士以奉,饥民以赈。”
“说到底家有余粮,银钱充足,才能从容应对各种灾害。”楚九黝黑的双眸看着他感慨道。
“快速聚集的财富,让汉武帝攻打匈奴有了底气,这才是最伟大的: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姚长生乌黑的瞳仁闪闪发亮地看着他们道,“汉剑出鞘,必定饮血;剑锋所指,皆为疆土;马踏匈奴,封狼居胥。以三十税一,远征匈奴,开疆拓土,饮马贝尔加湖,更从丝绸之路开始,奠定大汉王朝的不朽史诗!”
这个楚九深有体会,那四十万两对他的冲击力太大。
“长生老弟,你这么说没错,汉武帝在盐铁上没少被诟病,与民争利。”徐文栋微微歪头看着姚长生提醒道。
“民?你指的是什么民?”姚长生挪了下身体直视着他问道,“百姓?还是走私的盐的不法商人!从始至终,汉武帝对将士的厚禄从来没有盘剥过普通百姓,三十税一从始而终。所以他打击是民吗?”
“是豪强、乡绅,那些官商勾结,挖朝廷根基的硕鼠!”楚九眼底闪着寒芒看着他说道。
“呃……”徐文栋挠挠头这话该怎么接。
姚长生食指轻点着茶几说道,“武帝时代为了解除边患、抗击匈奴,武帝大幅提高军人的薪金待遇,让军人们不但能养家糊口还富足起来。汉代边防兵卒的饷银是每月600钱,而高级将官是每月16000钱。薪水之外还有补贴,如汉武帝巡视北方时,一次犒赏边防军就达100万匹丝绸和200万钱。
武帝时代,没有拖欠饷银。而大幅提高的军人待遇,使草民百姓又多了一条从军的阶层跨越之路。贫民中的热血男儿以万里觅封侯相激励,远赴边疆参军报国,而班超之类的底层知识分子也纷纷投笔从戎。”
“看你把银子看重的,是不是有钱万事足啊!”徐文栋不服气地说道。
“只有钱袋子,没有强有力的枪杆子,就跟弱宋似的任人宰割。”姚长生怒其不争地说道,“弱宋百姓生活如何?朝廷富的流油,可是呢?靖康之耻,7万金兵围困20万禁兵,招募的青壮又有十万之众,再加上陕西军来援二十多万,城内的汴梁守军堪称五十万。50万大军,不战而降,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一行人沿滑州被金人掠走,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人沿郑州北行,其中还有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携文籍舆图、宝器法物,百姓男女不下10万人等北返。真是奇耻大辱!”
“文人误国!什么狗屁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时候那些朝里的文臣怎么不吭声了,在金人的铁蹄和屠刀面前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孬种!没有一点儿血性男儿的气概。”楚九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桌上的茶盏蹦了三蹦,可见有多生气。
削弱武将,让那帮文臣牵着鼻子走,真是蠢出生天。
齐志远缩了缩脖子,他可是对自己秀才之名非常看重的。
姚长生闻言看着对面的齐志远莞尔一笑,这小子还是书生气重了点儿。
楚九端起茶盏,灌了两口,目光转向姚长生道,“你给咱说说?怎么才能国富民强。”
姚长生慢条斯理地说道,“桓公对管仲说:&039;我要保住国内资源,不被天下各国捞取,反而要外取于天下,可以么?&039;管仲回答说:&039;可以。水流激荡则流势湍急,征收的号令急则物价上升。先王就是掌握号令的缓急,对内据守国财而对外取之于天下的。&039;桓公继续问管仲说:&039;他们是怎么做的?&039;……管仲回答说:楚国有汝、汉所产的黄金,齐国有渠展所产的盐,燕国有辽东所煮的盐。运用这三者也可以相当于武王的理财之法。一个十口之家就有十人吃盐,百口之家就有百人吃盐。关于吃盐的数量,每月成年男子近五升,成年女子近三升,小孩近二升。如每升盐价提高半钱,每釜就增加五十钱;每升提高一钱,每釜就是百钱;每升提高十钱,每釜就是干钱。君上若下令砍柴煮盐,征集起来使之达三万钟,阳春一到,就可以在盐的时价上取得收入了。&039;桓公说:&039;何谓在盐的时价上取得收入?&039;管仲回答说:&039;在阳春农事开始时,命令百姓不许筑墙垣,修坟墓,大夫不可营建宫室台榭,同时也命令北海居民一律不准雇人煮盐。那么,盐价必然上涨四十倍。君上用这涨价四十倍的食盐,沿着黄河、济水流域,南运到梁、赵、宋、卫和濮阳等地出卖。粗食无盐则人们浮肿,保卫自己国家,用盐特别重要。君上通过砍柴煮盐以取得收入于天下,那么,天下就无法削弱我们了。&039;”
“这说白了,不是盐朝廷经营嘛!”徐文栋忍不住说道。
“有些经营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姚长生异常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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