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闻言眨眨眼道,“咱早知道你家不……”倏地睁大眼睛道,“等等,布衣白丁,为啥不交税?”
“因为我家的产业都挂在舅舅名下,而舅舅是举人老爷。”钟毓秀看着他坦白地说道,“这些官宦人家不用交税,要不挤破了头要当官儿呢!明面上的好处太多了。商税是零,每个商人背后都站这官老爷,他们置办的田地也不用交税。只有老实巴交农民老老实实的交税。”顿了一下看着他道,“我相信这不是我一家一隅,而是普遍现象。”
“这难怪燕廷这三四百万的税都收不上来。”楚九闻言苦笑道,“农民敲骨吸髓都没有了,都收到孙子辈了,官老爷人家不用交。这特娘的累死累活的,农民也养不起这帮子王八蛋。最后揭竿而起,都别活了。”
“话糙理不糙,是这样没错。”钟毓秀长睫轻颤看着他说道,“这种地是靠天吃饭,老天爷不高兴了,来个旱灾水灾,什么都没了。要么卖儿卖女,要么向地主借,这利滚利,最后是家破人亡。反正到最后土地朝少数人集中,老百姓什么都没了,那就只有拎起锄头打碎一切。”
“这要怎么办?”楚九愁容满面地看着她说道,忽然眼前一亮道,“有了,有了,得让他们都交税。”
“我相信那些聪明的官老爷也知道,可是往自己兜里装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都勤快,掏钱的时候比杀了他们都难。”钟毓秀挑眉看着他说道,“千百年来,这些读书人讲究的是学而优则仕,想要一视同仁,取消这些高人一等的权利!”闭了闭眼送他一个字,“难!”三个字,“十分难!”
“难吗?”楚九紧绷着下颚看着她说道,紧攥着拳头噼里啪啦作响,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道,“咱想试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陪你。”钟毓秀伸手握着他的双手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心里暖烘烘的,“可是你要想清楚了文人不好对付,他们可是旁大集体。”
“咱知道,笔如刀吗?他们最喜欢的应该是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楚九挑眉看着她说道,“咱在他们眼里,咱就是乡巴佬,身上洗不掉的土腥味。”嗤笑一声道,“人家秦始皇赢氏也算是世家吧!不照样把人家给写成了暴君。那汉代名将,卫青霍去病,欧阳修和苏轼学识堪称一流,但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汉武帝家的奴才,管你品行好不好,功绩多高,官做多大,你是奴才出身你就是奴才。”
“汉武帝无道,无足观者,惟踞厕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长孺,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语东坡志林。”钟毓秀看着他缓缓地说道。
“对对,原文就是这么说的,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楚九食指点着八仙桌道,“就连那个写史记的司马迁,李广可以自己单独一个列传《史记·李将军列传》,而卫青却跟霍去病挤一个列传里《史记·卫青霍去病列传》。”不屑地撇撇嘴道,“在他们文人眼里,比起大举用兵,哪儿有和亲划算,大局为重一两个女子而已,舍了就舍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闺女。秦皇汉武轮着骂,能让那帮清高文人放下高傲的历来只有戎狄的铁蹄和屠刀。”双眸熠熠生辉地看着她道,“老子现在不缺的就是兵!”
钟毓秀闻言盈满笑意地双眸看着他摇头失笑。
“哎!你别笑,咱看史书就这感觉。”楚九端起她的茶盏,空的,钟毓秀赶紧拿起茶壶倒满了。
楚九灌了两口润润嗓子道,“他们骂皇帝可起劲儿了,唐太宗不过中才,实不如梁武帝和宋武帝;岳飞用兵的莽夫而已,秦桧才是大大的忠臣,如不是杀了岳飞,收了众将兵权南宋要四分五裂了;曹操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大汉忠臣。”
“咱就纳闷了,这天下是人家武将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在他们心里那是绝不能让武将掌权,他们觉得他们是在做正确的事。只有他们士大夫决议的任何决策都是对的。何等的成见何等的傲慢。汉晋时期出身是看你的姓氏,宋朝出身是看你名次。”楚九看着她微微摇头道,“他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上过战场,没有被战火波及,没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惨烈。没有感受过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百姓痛苦的人。真没资格瞧不起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冷哼一声道,“这五胡乱华,外族的铁蹄踏破山河,那些文臣在干什么?咱现在不就在异族的治下,看看成啥样了。”连连摇头道,“若不是那些拼死护卫山河的武将和兵卒们,庙堂之上的文臣岂能安稳地做学问。战场上凶险,那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们打了胜仗,立下功劳,保护了万里河山。可这些酸腐文人却拿着他们的出身说事,真当自己有多高贵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而已,百姓都比他们要强,百姓还能种地,结果是农夫犹饿死,他们确实朱门酒肉臭。他们自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做的诗文有多好,那些诗文能懂的,也只有读过书的,但要问百姓,百姓肯定选能保全自己性命的将军。诗文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国破家亡的时候,谁还顾及没用到一把火就没了的诗词。”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
“不做安安饿殍,尤效奋臂螳螂。”钟毓秀莫名的想起陶七妮曾经说过的话。
“你也听过这句话。”楚九看着她嘿嘿一笑道,“这句话堪称读书人的大成之作。”极为讽刺地说道。
“我听陶妹妹说过。”钟毓秀看着他说道。
“那肯定是长生说的。”楚九闻言笑着说道。
“与他们为‘敌’,你要有充足的心里准备。”钟毓秀担心地看着他说道,“史书上骂汉武帝的人很多,夸他的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