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少年历险记1

(作者言:本番外主要内容为:微服私访的罗杰,遭遇了一系列的意外后,孤身一人陷于各种困境中,随后凭着自己的智慧,绝地反击。)

在王宫的一扇角门前,换了装束的罗杰和阿德莱德告别。

「妈妈,我爱你。多保重。」

「我也爱你,孩子,一路顺风。」

两人拥抱后分开,罗杰穿过角门。

等候一旁的丹尼上前引路:「大人,这边走,都布置好了。」

两人在几个护卫的拥簇下,牵着马,乘着夜色,消失在巴勒莫错综复杂如同迷宫的小巷里。

夜已深,巴勒莫陷入了沉睡。

但也并非一片死寂,在北城门口附近,紧靠笔直石砖道上的一家闭了门的旅馆,还在散发着一阵阵的喧闹,引诱着守城门的士兵频频观望。

但这些士兵不敢擅离职守,他们忠实地守卫着紧闭的城门。但被分散了注意力的士兵,并没有发现在石砖道另一侧的小巷口,在阴影里,几双眼睛正在观察着他们。

一身便装的罗杰看了一会后,便与护卫一起退了回去,他们进入了巷口附近的一幢二层木屋。

屋里有些昏暗,一点烛光还在奋力与黑暗抗争。

罗杰上了楼来到给他准备的草垫前,合衣躺下。

他刚想闭眼,丹尼凑了上来。罗杰看着一脸困惑欲言又止的丹尼,知道不解释下这个忠实的跟班恐怕会纠结到天亮。

于是他说:「问吧,你想知道啥?」

丹尼于是再也憋不住了,他说:

「大人,我对你的命令是绝不会违背的,你要我做好出行的准备,带上得力的手下,把随行人员和马匹提前带出城,在这里准备房间,我都一一做好了。

可是大人,这是为什么呢?您如果要出行,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

即使是现在,只要报出名号,守门的士兵也是会开门的,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大人,我不是质疑你的决定,我只是实在摸不着头脑,我怕会不小心打乱大人的部署,或者不能好好地保护大人。」

「你知道巡回审判制吗?」罗杰反问。

丹尼点头道:「知道,诺曼底那里就是这么做的,听说威廉征服英格兰后来也这么干,我来这里后看到您父亲也派出过队伍。」

「现在我也打算这么做。」罗杰说。

他止住了想要发问的丹尼,继续解释道:「我老爹以前也亲自去巡回审判,在你来之前。后来他年纪大了,才叫代表去的。

我现在刚接任伯爵爵位,虽然贵族向我宣了誓,可底下的民众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需要树立威望,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巡回审判。」

「那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出发啊。」

「不,我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我的行踪,让别人有机会用虚假的手段迷惑我。我想用突然袭击的方式,看看我统治的民众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明白了,大人。」

「等明早开了城门,我们混在人流里悄悄出去。接下来这一路上,我的生命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人,没有人能伤您一根汗毛,除非他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丹尼满意地离开了。

罗杰看他斗志昂扬,充满干劲。

他想,抱歉,丹尼,这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罗杰觉得自己是不是忽悠地太过了,估计这个跟班要兴奋到天亮。

他想,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我真正的原因呢?我这是在逃婚啊。

罗杰躺在草垫上想,关键还是自己太弱了。

老爹那

会儿,这些邦国哪个敢来啰嗦的。哪怕老爹被博希蒙德骗光了军队,别人也不敢撸他虎须。

西蒙还能借老爹的余威,轮到自己,唉,任重而道远啊。

「咣当」一声爆响让罗杰一个激灵。

他窜到阳台上趴着观察,看到直道对面,旅店的门被砸开了。

两个黑影正在直道上扭打着,旅店大堂里一片哄笑。

一个汉子把摇摇欲坠的门板扯下,旅馆里的光便泄了出来。

罗杰看清楚打架的是两个衣着褴褛的无赖,他们互相拽着头发扯着衣裳打得毫无章法。嘴里问候着对方的女性家属,你一句我一句像在讲相声。

大堂里传出一个声音:「损失加一扇门。」

另一个声音接上:「我赔,继续打。」

罗杰的目光越过两个无赖看向大堂,那里布置的像个酒馆,简陋的木桌横七竖八随意放着,凳子只是两个大酒桶上横着的一块长木板。

所有的木板都坐了人,看得出这个酒馆生意很好。

有人喊:「再来三杯鲜啤麦芽酒。」

于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大妈女仆开启酒桶,将酒倒在皮制的木制的不成套的酒杯里,放托盘里一举,用力量而不是敏捷挤过坐着的客人。

她对被挤到客人的骂骂咧咧不理不睬,径直把托盘往要酒的客人桌子上重重一放。

她说了声:「酒来了,慢用」,转身就走。

边上一桌的客人,拿着块不知道陈了多少年的面包,在桌上「梆梆」地敲,口里喊着:「老板,你这鱼臭了!」

也不知道谁接了个嘴:「培根也是烤糊的!」

吧台上的老板似乎没听见。

又有个在墙角大桶里勺出汤喝的客人,咂着舌头喊:「这麦麸肉汤太咸了!」

那老板就对着女仆骂:「败家的娘们,盐不要钱的啊!」

一个罗杰刚才听到过的声音在喊:「再来杯葡萄酒!」

另一个声音喊:「给我也来一杯!」

老板不骂了。他从吧台里捞出一瓶葡萄酒,小心地倒了两杯,让女仆送过去。

罗杰顺着女仆的走向看到大堂深处有两个贵族打扮的人,各自占据了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各有一个巴勒莫城卫兵在他们背后站着,卫兵即像保护又像监视着他们俩。

这两人就这么一边喝着酒,一边对骂。

时不时一个人高举钱袋晃晃,嘴里喊:「给我使劲打,打倒伪王!新王万岁!」

另一个也不示弱,同样举着钱袋晃:「打的越重赏钱越多!打倒叛逆!海因里希陛下万岁!」

于是屋外两个无赖更加奋力搏斗,嘴里「陛下万岁」「抽你一嘴巴子」,「为了新王」「给你一脚丫子」之类的乱喊一气,大堂里看热闹的又是阵阵哄笑。

丹尼趴过来在罗杰耳边报告:「就是那两个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

「你怎么没把他们分开?」

「分开了,隔着码头,一个让他住这儿,另一个让他住东城门口旅店。

可他们就是要闹,不是这个带着人去那边闹,就是那个带着人来这里闹。

前两天他们打了场大的,我遵您吩咐,只是派人看着两个正使,他们手下都负了伤。

可你看,他们还是不消停,这是雇了人在打呢。」

「他们见不到我,就想通过不断闹事引起我的注意,从而达到觐见的目的。哼,我偏不理他们,打坏的东西都赔偿了吗?」

「都赔了。」

罗杰点了点头,难怪门被砸了店老板也不心疼。

那两个无赖又打进了门里,打着打着分开了,一个踉跄着看到地上有个酒瓶,捡起来就要朝对方扔,对方赶忙缩头。

但他又不扔了,他晃晃瓶子,似乎听到了水声,于是仰头就喝。喝着喝着他就吐,水溅到边上的客人。

那客人皱着眉头边躲开边喊:「是尿!」

于是整个屋子哄翻了天。

对面的无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喝尿的无赖气得满脸通红,他猛地朝对方甩出了瓶子。

瓶子画了个弧线,把一个笑得正嗨的光头佬砸了个脑瓢开花。

光头佬当场就萎顿下去没了声音,他同桌的汉子不答应了。

他们嚷嚷着「狗屎!」「做了他!」,纷纷站起来要冲出去打无赖。

坐在靠里的几个挤不出来,有一个便掀了边上客人的桌子想抄近道。

那桌客人人数不少,看衣着是外乡来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们吐着罗杰听不懂的脏话,揪着掀桌子的人就打。

于是冲出去打无赖的人,有的回头帮同伴,有的冲出门跑向码头。

跑出去的人嘴里大喊着:「外乡人打人啦!码头兄弟会的弟兄被欺负啦!」

罗杰就看着码头那里火光亮起来,朦朦胧胧里不知道多少人在朝这里赶。

领头有个壮汉大吼着:「谁他妈敢欺负我们码头兄弟会的人,弄死他!」

罗杰看着要闹大,对丹尼吩咐:「叫个人去城卫所,让他们派人来管管。」

他自己继续看热闹。

那些个外乡人也都不是怕事的,他们呼喊着:「干架啦,干架啦!」

于是他们的同伙从旅馆客房里,从马厩里跑出来。

双方也不多话,就在直道上「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这可比刚才两个无赖打得好看多了,拳拳到肉,专朝要害下手。

罗杰看到那个喝尿的无赖歪倒在旅馆墙角,也不知道是被打死了还是被打晕了。

丹尼又趴了回来。他突然在边上提醒道:「城里盗贼行会的老大来了。」

罗杰在丹尼的指示下,看到从一条巷子口涌出许多打着火把的人。

领路的就是刚才打架的无赖,后面跟着一个肥头粗脖一脸恶相的家伙。

罗杰想原来两个无赖都是盗贼行会的,难怪刚才觉得他们打得太假,比美国职业摔角联盟打得还假。

罗杰看到那个老大手一挥,他身后的打手们就提着棍子冲进了人群。

打手们见人就打,旅馆里不相关的客人也遭了殃。

那些客人有的被打得扑了街,有的却奋起反抗,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几百号人就在直道上,在巷子里,在旅馆大堂里,在所有能站人的空地上打成一团。

罗杰看得兴致勃勃。他看到:

兄弟会的壮汉扛起一个外乡人摔出去,又扛起一个泼皮无赖摔出去,一个接一个就像在码头上扛米袋。

一个外乡人左右勾拳把对手打成了猪头,一眨眼被人一棍子打得像头只会「哼哼」的猪。

一个无赖矮着身子拿把匕首专往人小腿肚子上扎,好些人遭了殃。

无赖一刀刀扎得起劲最后一刀扎在一个拿棍的打手腿上。

无赖摆着手道歉,被发了怒的打手一顿暴揍。

一个身手了得的客人把一个打手摆平了。

这客人左右看看周围都忙着没人来打他,他就自个儿捧起酒桶一顿猛灌。

灌爽了他就把桶往人最多的地方砸去,砸倒一片。

然后他也

跟着扑过去,也不管谁是谁,揪起来就磕。

一个客人路过大妈女仆面前,他真的只是路过,却被大妈女仆双手挥着托盘砸脑门上。

那人的头竟然穿过了托盘,女仆就像用托盘端着一颗人头,那人头还在眨眼。

店老板一口气喝光了售价不菲的葡萄酒,把瓶子随手砸在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倒霉蛋后脑勺上。

瓶子砸得粉碎,那倒霉蛋就又趴了下去。

还有好些地方光线太暗罗杰看不清楚,只觉得人头耸动如同黑色星期五超市抢购。

他耳边惨叫声叫骂声无意义的狂呼乱吼声连成一片。

他听到有人在求救,

有人在打招呼,

有人在问:「我的鞋,谁捡到了我的鞋?」

有人在哭:「我的牙啊,妈妈!」

还有好些人在喊:「看不清啦,火把!打起火把!」

于是火把一个个亮起来。

也有人觉得举着火把打起来碍手,便把手里的火把扔了。

有些个缺德的,竟把火把往边上的屋子顶上扔,这下子就起了火。

场子里倒是亮堂了,那些屋子里的人都怒骂着冲了出来。

罗杰估计这些屋主刚才也在看戏,这么热闹谁还能睡得着。

场子里还在死命地打。

那些屋里跑出来的人,有的呼朋唤友救火,于是更多的人从周围屋子里奔出来帮忙。

有的却发了狠,专朝举火把的人打。

这些打人的,有的打得人呼爹唤娘,有的被打得呼爹唤娘。

于是救火的人里,又分出一波来救人,救着救着就变成了打人。

罗杰又看到有些个泼皮无赖,乘着混乱就朝开了门的人家里闯,出来怀里满满当当的。

也有运气不好的。

罗杰看到一个无赖进了屋,很快就退着出来。

里面一个壮硕的妇人抄着一根黑黝黝的棒子,没头没脑地往无赖身上砸。

无赖哭喊着转身想逃,那妇人不依不饶追上去往死里抽。

罗杰看着那俩人追打着离他近了。

他定睛一看,那黑黝黝的哪里是什么棒子,分明是一根黑面包。

直道上响起一阵整齐的「嚓嚓」声,把罗杰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他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城卫兵,手持圆盾和短棍,在一个骑马的军官带领下赶了过来。

罗杰看到有些个机灵的,包括那个盗贼行会的老大,悄悄地隐入小巷的阴影里不见了。

但是场子里更多的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他们不管不顾只是撕打。

城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从行进转为列阵,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盾牌交叠着排成一堵墙。

罗杰知道这是诺曼人的前辈,维京人常用的战术,盾墙突击。

但是场子里的人还在撕打,对近在咫尺的卫兵视若不见。

然后他们就倒霉了。

军官压根就没有什么语言警告,命令无关人员撤离的做法,他直接就命令进攻。

卫兵们齐声一个呐喊,如同发动机点着了火。

盾墙就像一辆装甲车,猛地冲出去,把所有挡在它面前的汉子都撞翻,再从这些倒地的汉子身上踩过去,一路前冲,势不可挡。

然后第二排的卫兵挥着棍子,如同拾麦穗的农夫,给那些被撞得晕头转向,被踩得七荤八素的汉子们一人一棍子。

他们也不多打,只是紧紧跟着前一排补棍。

两排卫兵配合得如同一辆联合收割机,从罗杰眼皮底

下横扫过去,把直道上所有站着的人都摆平了。

这么凶狠的打法让好些人从愤怒中省悟过来,他们四散奔逃。

但还是有人在撕打。

小巷里,大堂里,犄角旮旯的空地上,还有人在玩命地打。

这些地方联合收割机就没办法了。

于是军官一声令下,卫兵们三三两两分成小组,散开冲杀了过去。

不过这次就没那么轻松了。

厮打到现在还站着的都是高手,三两个卫兵未必就能拿下。

罗杰看到有卫兵被夺了盾牌,反过来抽得满脸开花。

有卫兵被像米袋一样扛起来扔出去。

有一组卫兵被一个飞过来的酒桶砸得如同纷飞的保龄球瓶。

军官的脸色不好看了。

他朝看守北门的卫兵一招手,于是那些看了半天戏的守门员也入了场。

得到增援的城卫兵们士气大振,局势逐渐被他们掌控。

罗杰正看得乐呵,突然觉得有点热,他回头一看自己呆的房子着了火。

他和丹尼赶忙下楼出了门,看到几个泼皮无赖正打着火把四处纵火。

丹尼的手下逮住一个,几下就把他打得没了声息。

但是火已经窜起来,马厩也被烧着了。

没被栓住的「礼物」自个儿跑了出来,它跑到罗杰边上求安慰。

丹尼的马还被栓在里面,罗杰让丹尼快去救马。

罗杰自个儿翻身骑上了「礼物」,他想,幸好为了一早走没卸鞍。

他拔出剑,驾马朝着小巷子里两个举着火把的泼皮无赖冲过去。

前头一个无赖大概没想到罗杰会来的这么快,他还在点火。

等他转身想逃,罗杰的「蚊子咬」已经在他脖子上轻轻叮了一口。

那无赖就像土耳其转舞的舞者,头倾斜至几乎及肩,打着圈儿倒了下去。

后一个无赖有了准备,他把火把甩向「礼物」,自己侧身一滚。

罗杰一剑把火把挑飞,「礼物」被火把闪花了眼,没踩到那个无赖,他们错身而过。

罗杰前冲一段后止住了马。

他知道自己刚才杀了人,但他没觉得恶心。或许是因为还在气头上,或许是天太暗看不清死者的模样。

他返身又杀了回去。

那个无赖朝着直道狂奔,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

罗杰追上只是一剑就送他去见了撒旦。

罗杰缓缓停下马,他稍许觉得有点不适,于是他扭头四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想刚才的事。

他发现自己正好站在直道边的巷口,他看到局势已经大好。

军官正在大喊:「给我搜,一家家地搜,一个都别放跑了!」

那个军官发现了罗杰,他直接抽出剑驾马冲过来。

罗杰突然意识到军官不认识他。

他为了悄悄溜出城门,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徽记。

他估计军官肯定是把他当成了重要目标。毕竟一个骑着马拿着剑,剑上还在滴血的不明身份者,理论上不会是小人物。

罗杰想开口表明身份,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正在城卫兵保护下撤离。

他改变了想法,他回转马头在小巷子里奔驰。

他想,要么甩了军官,要么等跑远点再和他说明身份。

那个军官追进了小巷。

「礼物」看到有人追它,兴奋地狂奔。罗杰知道它喜欢这种游戏。

巷子昏暗幽深,拐着弯不知道

通往何处,罗杰不敢大意,只能全心全意驾马。

突然眼前一空,原来已经跑出了小巷。

罗杰看到城墙,他知道自己跑上了沿着城墙的环城石砖道。

他看到北门处的火光,就驾马跑过去。

斜刺里另一个幽暗的巷子口突然窜出一匹马,马上是那个军官,显然他路况熟抄了近道。

军官根本不给罗杰废话的机会。

只是寒光一闪,剑就到了罗杰眼前。

罗杰一个后仰,剑贴着他的鼻子挥了个空。

罗杰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垂下拿着剑的手一拉。

「蚊子咬」在对方马肚子上拉出一条浅浅的血痕,把对方马鞍的系带咬成两截。

对方的马吃了痛,猛地一颠。

军官抓住马鞍想稳住身子,结果抓着松了系带的马鞍整个倒了下去。

马鞍并非只有一根系带,所以还是挂在马脖子上。

罗杰知道马是最不喜欢有东西这么挂在它脖子上的,他看着那马发了性子开始狂奔。

军官的脚卡在马蹬里仓促间脱不开,被马拖着在石砖道上拉出一溜火星。

罗杰想幸亏他穿了盔甲,要不然这下子非得丢了半条命不可。

罗杰不再理会军官,他准备去汇合丹尼,但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从哪个小巷子里出来的了。

他可不敢没头没脑地往黝黑如迷宫般的巷子里钻,他顺着环城道赶马去北门。

马刚跑起来,斜刺里一个黑黝黝的巷子口里又窜出一匹马。

罗杰提剑戒备。

罗杰看到那马上是个阿拉伯装扮的女人,裹着发丝的希贾布头巾绕着脖子却没遮住脸。

昏暗中罗杰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只觉得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那女人的声音很是清脆,她说:「干得好!」

是阿拉伯语,罗杰能听懂。

于是他用阿拉伯语回了句:「你好。」

巷子口里又涌出十几匹马,把罗杰和那女人拥簇着,一起往北门跑。

罗杰见他们戴着金属片直接铆接拼成的头盔,轻便的皮革制片甲式胸甲只覆盖了前身,腰间挎着弯刀而不是剑。

他知道这是阿拉伯战士的装束,显然这些人和他不是一个阵营。

罗杰估计他们大概看到了他打倒军官的一幕,所以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想摆脱出去,但却被裹挟着进退两难,只能和他们一起跑马。

很快就到了北门口,这些战士都拔出了刀。

有个大胡子一马当先,割断了一个没来得及防备的城卫兵的喉咙,纵马撞飞另一个守门的。

又有几个阿拉伯战士冲上前,和那个大胡子一起对着留守城门的城卫兵大砍特砍。

另有几个下马去开城门。

罗杰见他们杀起人来果断狠辣,而门口的城卫兵被抽调了大半,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看看自己身边拔刀警戒的阿拉伯战士,就没有冒然去和城卫兵汇合。

守门的城卫兵发出了警报,可那些四散开到处抓人的卫兵,又哪里能及时赶回来。

零星来了几个,也如同扑火的飞蛾,只是给这些悍匪送人头。

城门被打开了。

那女人呼喊一声:「走!」

女人带头窜了出去,其余的阿拉伯战士便拥簇着一起往外窜,罗杰被裹挟着也只能跟着跑。

他倒是想停下,可后面的马和刀不答应。

他回头看到那个凶悍的大胡子断后,一刀把一个靠前的追兵劈倒,然

后拍马赶了上来。

罗杰想着自己如果停下,会不会也被一刀劈了。

他这么一犹豫,马就跑出了城头火把的光圈,和他们一起遁入了黑暗里。

罗杰完全看不清路,但是他的马却被边上的马带着一路飞奔。

他知道城外是阡陌纵横的农田,很担心会一跤摔在哪个沟里。

可这些人似乎对路况极熟,时而直行时而拐弯,不带半分犹豫,却一直跑在路上。

等到他们马速降下来,已经是到了盆地边缘,踏上了盘山的小路。

罗杰再回头看,巴勒莫北门口的火把小的如同点点烛光,丹尼的身影在火光中来回晃动着,即使隔了老远,也能感受到他的徬徨和沮丧。

罗杰没有呼喊,丹尼不可能比边上的刀来得更快。

他也没有回头逃窜,黑暗中他只会一头栽倒在哪条沟里,然后被这些对路况极熟的人追上割断喉咙。

大胡子跟在后面,从他身上飘出的血腥味盖过了海风的咸。

于是罗杰只能默默地跟着他们,在山道上转着,转着。

再回头只是黑影,再也找不到巴勒莫的火光。

黎明前这一行人到了一处非常简易的临时驻地,驻地里有一批阿拉伯战士驻守,罗杰看不清有多少。

这行骑马的下马休息,轮流做起了祷告。

罗杰也下了马,随便找了个树干靠着坐下。

他心中满是懊悔,他知道人生往往做错一个选择就会天差地别,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的命已经完全捏在别人手里,他现在如同决斗场里落败的奴隶,只能无助地看着贵族的拇指。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嘲讽着:「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另一个弱小但是倔强的声音反问:「如果我是「红猪」呢?」(注:宫崎骏《红猪》)

这个弱小的声音渐渐强大起来,最终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

罗杰不再自怨自艾,他决定放手一搏。

他放出小耳朵,同时心里开始盘算自己有什么优势。

他想,第一,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徽记,对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似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第二,他懂阿拉伯语,小耳朵可以给他带来情报;第三……

小耳朵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给了他提示。

「艾米拉公主,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阿萨德,我只是看到狗腿子军官向他攻击,被他打倒了。」

「艾米拉公主,我们不能轻易地相信一个外人,让我来了结他吧。」

偷听的罗杰一阵恶寒,他想,自己还没想出第三条优势,对方居然直接要下手了。

好在那个艾米拉公主给了他一线生机。

她说:「等我问问他是谁,再做决定吧。」

罗杰的大脑开始全速运转,他必须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诚实的直报家名或许是这个时代骑士的普遍做法,这可以带来一个荣誉的死亡,但这不符合罗杰的性格。

随便报个名字毫无意义,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歹徒会很高兴地帮他管理遗物。

罗杰突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点,「公主」,那人叫她公主,这是一个线索,她到底是哪个公主?

脑子里名侦探罗杰小五郎跳了出来,他对罗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明白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罗杰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他说:请无论如何帮帮忙吧。

罗杰小五郎自信地回答:只要打个盹,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啊

哈哈哈哈!

罗杰「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让一夜没睡的脑子恢复了清醒。

然后,他开始认真地分析起来。

在阿拉伯世界里,公主是很多的。每一个酋长或者统治一块地区的埃米尔,他们的女儿都可以叫公主。

海对面的非洲有的是公主,但她们没理由过来。

西西里在老爹完成统一后,似乎就没有埃米尔了,但如果是遗腹女的话?

罗杰开始扳手指头,最后一个埃米尔应该是伊本·哈穆德,在18年前投降老爹的,皈依了天主,作为自己手下的男爵在卡拉布里亚有个庄园。

伊本·哈穆德参加过自己的洗礼,前几天他还派人来信,说明了自己年老身体不适,无法过来参加承爵仪式,并在信里宣誓效忠。

那个女人听声音并不老,如果是伊本·哈穆德18年前生的女儿,年龄倒是配得上,但她应该没理由跑来反对自己。

再往前就是30年前投降的锡拉库萨和37年前投降的巴勒莫。

罗杰竭尽全力地压榨着自己的脑细胞,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搞明白,想好怎么和他们说话。

有时候,

生还是死,只是一句话。

为了活命,罗杰绞尽脑汁,把从父亲、母亲、以及所有认识的人曾经说起过的相关信息都挤了出来,他拼凑出了当时的情景:

大概30年前,老爹征服锡拉库萨的过程中,经历了一次海战。

锡拉库萨的埃米尔亲自指挥战船,但不幸从船上落入水中,手下惊恐失措,还没来得及施救,他便已经被盔甲拽入水底。

锡拉库萨抵抗了数天,但失去了埃米尔,当地军民无心殊死一搏,最后选择投降。

老爹提出了宽裕的条件,只是要求锡拉库萨接受诺曼人的统治,其他没有太大改变,***也能享有宗教信仰自由。

罗杰想,锡拉库萨的埃米尔战死后明显没有接任者,他的妻子和子女倒是有时间逃走或潜藏。

但他想,即使是锡拉库萨埃米尔的遗腹女,年龄也在30岁,眼前这个公主没有这么大。

罗杰又开始搜刮记忆。

37年前,老爹在一次出击时落入巴勒莫柏柏尔人残余势力的埋伏,对手仗着人多势众,要求老爹投降。

但老爹选择进攻,在骑兵数次冲击后消灭了敌人。

随后老爹充分利用这场胜利,打起了心理战,他用敌人的血写信,详细描述战果,并用敌人的飞鸽传送到巴勒莫。

接着老爹亲自率军攻城,而大伯罗伯特的舰队也在巴勒莫港口外严阵以待。

面对如此阵势,这座城市没支持几天,就由城里的长老出城递交了城门的钥匙表示投降。

老爹提出的条件同样很宽裕,他也只是要求巴勒莫接受诺曼人的统治,其他没有太大改变,***也能享有宗教信仰自由。

罗杰想,这个过程中完全没有巴勒莫埃米尔王宫的身影,他们既没有投降,也没有在城市投降后遭到清算。

他想,是否可以理解为在城市投降前的几天里,巴勒莫埃米尔已经在支持者的帮助下逃了出去,或者在支持者的帮助下藏在巴勒莫城里。

总之,这支巴勒莫王族应该是留存下来了,而这个公主也应该是巴勒莫埃米尔在潜逃的时候生下的。这样算的话,公主的年龄就对得上了。

罗杰继续想,他的老爹以及后来掌权的阿德莱德,一直坐镇西西里与南意大利的门户墨西拿,而且他们对船队掌控很严。

这个公主不可能跑出西西里,很可能一直都在西西里的阿拉伯人区域潜藏。

罗杰

的心里于是有了底,这是一个在颠沛流离的潜逃生涯中出生和长大的公主,他想好了对策。

天刚泛白,艾米拉公主就带着手下围上了罗杰。

罗杰看清了这个公主,他差点忘了呼吸。

她大约十八九岁,身材娇小和他差不多高,穿着和其他人一样款式但是改小的盔甲,胸口包裹得鼓鼓囊囊。

她的面孔柔嫩,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她的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像头萌萌的小骆驼。

她的眼睛清澈,如同两汪清泉。

她的嘴唇红润光泽,整齐洁白的贝齿忽隐忽现。

「你是谁?」

罗杰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

他想,不愧是阿拉伯王廷200多年来基因改造的产物,一代代埃米尔和最美貌女子结合的成果。

她长得可真漂亮。

「问你话呢!」

罗杰想,别说这世见过的女人比不上她,就算前世的明星、主播,精心打扮再加美颜都比不上眼前的素颜。

「嚓」

大胡子拇指顶刀出鞘的响声和他身上飘来的血腥,把罗杰拉回了现实。

罗杰看这群阿拉伯人的目光,如同一群饿狼盯着兔子。他有些恐慌。

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欺骗自己对方只是不相干的路人,于是他面不改色。

他先把右手放在胸口,像个阿拉伯人一样行了礼,他道:「塞俩目。」(注:你好的意思)

然后他面不改色地反问:「你们是西西里的阿拉伯抵抗者吗?」

「我问你是谁?」艾米拉脸上露出不耐烦。

罗杰不敢托大,他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他说:「我是伊本·哈穆德大人的信使,我叫鲁杰罗。」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如同等待法官宣判的囚犯。他想,我的骰子已经掷出了。

艾米拉皱起了眉头,她问大胡子:「阿萨德,你知道伊本·哈穆德是谁吗?」

大胡子「哼」了一声道:「一个懦夫!」

罗杰心里一个咯噔,他想,要完。

「请不要这么说哈穆德大人!」

「对,你凭什么这样评价哈穆德大人。」

两个阿拉伯战士站出来抗议。罗杰心中一喜,有戏。

大胡子一脸蔑视毫不客气:「就是懦夫,一条舔北方佬腚眼的狗。」

两个战士眼珠子泛红,嗓门大了起来。

一个说:「我们是受过他恩惠的我不许你这么说。」

另一个说:「大人是为了保全我们的生命才投降的,他的行为是高尚的。」

罗杰从记忆里翻出老爹给他讲过的这段历史:

当时老爹邀请伊本·哈穆德谈判,这位埃米尔已经放弃抵抗,他个人决定与诺曼人达成一些协议。

但谈及投降时,他表示这样做丧失气节,不可接受。

而且手下也绝不会接受这种懦弱的行径,到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打开要塞大门就会被杀死。

老爹提出了解决方案。

几天后伊本·哈穆德率领主力部队进入了诺曼人「精心设计」的埋伏圈。

为了保住将士的生命,他「高尚」地提出投降,诺曼人顺利拿下恩纳,无人伤亡。

罗杰看着两个战士。他想,佛曰,不可说。

「呸,狗屎的高尚,投降就是可耻!」大胡子唾弃道。

罗杰注意到随着大胡子的这句话,周围好些阿拉伯战士都偏过了头,脸色微妙。

他想,照老爹的战绩看,这

些阿拉伯人里,曾经投降过的,或者长辈投降过的,恐怕还不少咧。

那两个战士被激怒了,挑衅地看着大胡子反诘。

「被几只带着血书的鸽子吓得逃跑的人也配说这话?」

「丧家犬吧,啊哈哈哈。」

罗杰看到周围有些战士的脸色由微妙转为泛红,大胡子身后好些战士开始斥责。

他心中为这两个战士点赞:好一个地图炮。

「你们这些伊比利亚***。」大胡子生气了,他拔出刀。

罗杰看他的刀装饰华丽,只是上了年头。

大胡子挥着刀吼:「让我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我们可不怕你,」两个战士也拔出刀摆开架势,骂道,「北非来的帕帕尔野蛮种。」

大胡子身后的战士也纷纷拔刀,斥责升级为谩骂。

边上一个年级比较大的战士上前做和事佬,他说:「莫要斗,莫要斗,都是自己人。」

没人理他。

「谁和他自己人,族里的老人说了,当年他爹带着巴勒莫的部队可是杀了我们不少人。」边上站出来一个伊比利亚籍战士说。

又站出一个战士接口道:「就是,老人都说,200年前你们帕帕尔人打不下西西里,还是靠我们伊比利亚人帮忙才连着打下巴勒莫、墨西拿和锡拉库萨。

等到整个西西里被打下来,他们占了最好的土地,而我们出了大力的长辈们,却只分到贫瘠的山地。

我们本来就不和你们一族,我们自立了埃米尔,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还来打我们,真不要脸。」

大胡子出离愤怒了:「叛逆,你们这些叛逆!」

他大骂着,拿刀来回指着站出来的伊比利亚籍战士。

「巴勒莫埃米尔凯勒卜大人是哈桑·伊本·阿里的血亲,是法蒂玛王朝派遣西西里总督的直系后人,是正统,你们这些自立为埃米尔的都该被讨伐。」

「狗屎的正统,」有个战士似乎受不了大胡子的刀一次次在他面前晃过,他站了出来,「照你这么说,我们锡拉库萨也是叛逆咯?」

另一个战士立刻讽刺道:「难不成你们还是正统?要不要我叫你声老爷?」

一个上了年纪的战士不满地对着大胡子说:「阿萨德,别忘了你和我们都是盖勒万族的帕帕尔人,可别把自己当成法蒂玛的狗。」

这个老战士背后有人跟腔说:「对,族里老人说了,以前西西里是盖勒万的阿格拉布王朝统治的,是被法蒂玛王朝夺过去的。」

但也有人反对:「老东西,开罗的法蒂玛王廷拥有先知的遗物,被所有***奉为正宗。怎么,你不服啊?」

跟腔的和反对的红着眼睛怒怼,

伊比利亚后裔和帕帕尔后代比着嗓门谩骂,

巴勒莫的流亡人和锡拉库萨的战败者非要争个高低。

有人劝说拔刀的冷静一点,却哪面都没讨上好。

大胡子被族里的老战士指着鼻子教训。他涨红着脸,握紧了刀,两眼血红只是死盯着挑衅他的人,如同一头斗牛。

而对面还在奚落着,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罗杰见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提着刀眼看就要打起来,心中很是得意。

他想,晏子杀三个人还要用两个桃子。我只用一句话,搞不好就能破了他的记录。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如同悦耳的鸟鸣,婉转动听。她喊道:

「别吵了!阿萨德,如果你还认我是公主,就听我的命令收起刀;

锡拉库萨来的兄弟们,如果你们认同锡拉库萨埃米尔的女儿,我已故的母

亲为公主,认同我对她的继承,就请听我的命令,停止争吵吧;

帕勒莫的战士们,如果你们没有忘记曾经发过的誓言,在你们敬爱的埃米尔,我的父亲惨死之后,还愿意追随我和我弟弟的,就请听我一言,停止争吵吧;

尊敬的长者啊,我很愿意在篝火边听您叙述过往,但现在,请您看在同为***的份上,停止争吵吧;

伊比利亚勇士的后裔,伊本·哈穆德曾经的追随者,你们难道不想听听这个使者带来的消息吗?

大家停止争吵吧,让我们一起来听听这个使者为什么来巴勒莫吧。」

大胡子虽然依旧红着眼,但还是听命收起了刀。

锡拉库萨的人也强忍下怒火闭口不言。

其他人还是嚷嚷了一会儿,但也都渐渐停了下来。

拿刀的也在旁人的劝说下收回了武器。

罗杰暗道可惜。

这个公主说话的声音真是好听,像夜莺的歌声一般,罗杰真想多听一会。但公主的做法纯粹是靠传统来压人,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也很是幼嫩。

如果有人挑唆两句,绝对可以让她颜面扫地,让这些人重新争个你死我活。

可惜,罗杰想,自己不想冒这个险。

但他也很是庆幸,经过这么一闹,这些人竟然略过了应有的审查,认可了他使者的身份。

罗杰见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在他身上,只是这次更像是同族人的注视,再也没有原先如狼般的凶狠。

罗杰不敢乱编,他不清楚这里伊本·哈穆德旧日的追随者,对他们曾经的埃米尔了解有多深。

他采用了一种后世常用的忽悠法——先说实话。

他说:「伊本·哈穆德大人最近身子不适,他没来参加那个诺曼小子的承爵仪式,他只是叫我送信,没和我多说什么。」

「就是个送信的。」有人咕哝。

也有人开口就问:「伊本·哈穆德大人难道不想恢复往日的荣耀吗?」

罗杰就着提问答道:「大人似乎不是很愿意再起事端。」

接着他开始往真话里掺假。

他说:「他就是让我送信,除了给新晋的伯爵,还让我给几个他的老朋友送了信。

他嘱咐我不要让诺曼人知道,没想到正好撞上城卫军的军官,不过我想他应该没认出我。」

「哈穆德大人肯定有想法,」有人以为自己理解了。

「在一个小屁孩手下做爵士有啥意思,还不如回来做我们的埃米尔。」

「埃米尔是想当就能当的吗?」

「我们愿意迎回大人做埃米尔,关你什么事!」

「叛逆!」

「你再说一遍!」

夜莺的鸣叫高亢明亮:「别吵了!都别吵了!」

艾米拉及时地阻止了事态恶化,她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营。」

那些人嘴里咕咕哝哝着,还是散开找自己的马去了。

罗杰想,又是转移注意力,虽然手法粗糙,但是好像挺有用的。

他对艾米拉说:「我还要回去复命,就在这里道别吧。」

「谁允许你走的。」艾米拉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她说,「跟我们走!」

罗杰急了,他一把拽住转身准备走的艾米拉,边上的大胡子立刻就拔出了刀。

罗杰忙松开手,空举着手示意自己无害。

然后他说:「我是伊本·哈穆德大人的使者,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让你跟上就跟上,啰嗦啥!」

大胡子挥挥手中的刀,罗杰只能无奈的从命

接下来一行人在山里走了一整天,兜兜转转。

他们如同下班回家,连路都不用看就知道该往哪里走,可罗杰已经转的方向都没有了。

入夜这行人找了片空地,生了几堆火。

也不搭帐篷,只是解下马鞍,把垫在鞍下的毯子拿出来展开,直接铺在篝火边的地上当床。

有人给了罗杰又干又硬的饼,又有人打来了水分给大家,于是罗杰就学着他们把饼在篝火上烤热了,就着水吃掉。

接着他就蜷着身子,坐在自己的毯子上。别人可能以为他在发呆,却不知道他已经把小耳朵撒了出去。

罗杰听到有人在轻声聊着。

「就这么回去了?大伙憋了一口气想把诺曼人的伯爵干掉,结果就这么白走一趟?」

「不走咋办?城卫兵一家家地搜查。我们这么多人,躲不掉的,到时候还连累了城里帮我们的朋友。」

「这小子防得太死了,连条泥鳅都钻不进。我们都有当地人作保的,还使了钱,可就是混不进去。」

罗杰想,怪不得承爵仪式上没刺客呢,原来是安保做得好。

他有些得意,在心里开起了玩笑:仪式上防鲶鱼是重中之重,和鲶鱼差不多的泥鳅当然也就进不来啦。

可他转念一想,刺客没进来,自己却钻进刺客团伙里去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得意个啥。

罗杰又听见另外有几个人在悄悄地叹着苦经。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肯跟着我们干的人越来越少了,自从埃米尔死在那些狡诈的诺曼人手里后,好些原来顺从的人也不肯接纳我们了。」

「埃米尔死的可真是冤啊,他要是跟着我一起逃就没事了。你说当时那信是马赫迪耶埃米尔写的吗?为啥我们按约定去了海滩,等着的却是诺曼人?」

「信应该不会假。当时埃米尔仔细查验过的,不论是笔迹还是印章都和以前收到的一模一样,估计是有叛徒,走漏了消息。」

罗杰心里暗暗发笑,光看笔迹和印章一模一样可不行哦,一群土包子,连密码学都不懂。

「要我说,就是马赫迪耶卖了我们。」

「你别瞎扯,怎么可能?要我说,我们现在就该投靠北非的马赫迪耶,听说马赫迪耶埃米尔想招艾米拉做妃子呢。」

「马赫迪耶给了你多少钱你就急着做他的狗?哪天给他卖了都不知道。」

「就是,谁不知道当年马赫迪耶就是为了诺曼人的麦子,断了给我们锡拉库萨的援助,才害我们打输的,这些见利忘义的畜牲。」

罗杰听着他们狗咬狗,正觉得爽。他的小耳朵突然给他带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清脆的女声。

尽管压得很低,可这里就一个女人,不会错的。他赶忙集中注意力。

罗杰听到艾米拉说:「阿萨德,你觉得这些人还会听我多久?」

「他们谁敢不听公主您,我剁了他。」

「没用的,阿萨德,我不是埃米尔,他们不用向我效忠。他们之所以现在还听我的,只是为了顺从为埃米尔报仇的大义。没了这大义,我谁也叫不动。」

「你还有我,我誓死跟随您。」

「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自打父亲离开巴勒莫,还没成年的你就作为侍从追随在他身边。他去世后,也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和我弟弟。但是其他人,他们只会为埃米尔战斗。」

「要不立艾米尔为主,让他继承你父亲的王位。」

「埃米尔是想当就能当的吗?谁会服他?」

「他是你弟弟,是你父亲的亲儿子,怎么不

行?」

「父亲去世的突然,没有立下遗嘱,他还有兄弟在世,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未必会支持我弟弟继位。

再说了,这个埃米尔有什么好当的,还不如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地活着,把家族血脉延续下去。」

罗杰听了暗自点头,这就对了嘛,不要再闹了,安安稳稳活着多好。

他听艾米拉继续道:「阿萨德,我听那个人说他是伊本·哈穆德的使者后就在想,要不让艾米尔跟着他去哈穆德那里。」

罗杰想,难怪不放自己走,不过只要自己还有用,活下来就有希望。

「公主,哈穆德毕竟投降了诺曼人,万一他出卖艾米尔……」

「应该不会的吧,既然大家都说他是个高尚的人,是个会为了手下做牺牲的人,应该不会出卖我弟弟的吧。」

罗杰想,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啊,凭着道听途说的消息就敢做重大决定,太幼稚了。

大胡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干嘛一定要去哈穆德那里,也可以去北非马赫迪耶,就在突尼斯那里,过了海就是。」

「我不相信马赫迪耶,谁知道究竟是不是他们出卖了我父亲。」

「那还可以去开罗的法蒂玛王廷。」

「那里……好远的吧。算了,我改主意了,这事再说吧。」

罗杰郁闷了,什么叫再说吧,那我怎么办。

他听着阿萨德说:「那个使者怎么处置,放他走?」

艾米拉说:「我不知道,就这么带着吧,说不定哪天我又改了主意,到时候就有用了。」

罗杰听得一肚子气,他暗自发牢骚:

在这个女人眼中我算什么?一件东西还是一条狗?

我可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

现在商量都不和我商量,只顾自己随心所欲,任意地处置我,以后还指望用我,脑抽了吧。

罗杰听艾米拉继续说道:「阿萨德,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任性了?」

「这个……」

那女人继续说道:

「我自打出生,就跟着父亲母亲到处跑。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吃晚饭的时候还在想:明天和屋主的女儿一起玩什么呢?结果半夜里就被叫起来离开。

有一次路过一家饭馆,闻着香味好诱人啊,想着待会儿来尝尝味道,结果走过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有时候在一个地方连着待了好几天,就会想,真好啊,真想一直待下去,可是还是会突然离开。

从小到大,渐渐地,就习惯了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过,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

我也不再想明天会怎么样。

当我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去要;想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做。

我不去管别人怎么想,也不去管后果会怎样,我只要自己高兴,其他都不在乎。」

罗杰觉得这女人既可怜又可恨,他很想与她理论一番,告诉她人生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可他转念一想,一个连自己的明天都不在乎的人,还能和她谈什么?

唉,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公主,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跟随你。」

「谢谢,阿萨德。我现在只想要一样东西,就是那个叫罗杰的诺曼人伯爵的命。我要杀了他给我父亲报仇。这件事不做完,我便不快活。」

「公主,这事不能急。那家伙躲在王宫里,就像蜗牛缩进了壳。我们现在没办法的。」

「是啊,不想了,先回营地再说吧。」

夜已深,罗杰抬起头

,他完全看不到路在哪里。

他眼前的山是漆黑的,

树是漆黑的,

他的明天也是漆黑的。

天一亮这行人就上了路,又是大半天的山道。

罗杰已经放弃记路了,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是走不出这山区的。

渐渐的,队伍里欢声笑语多了起来,他们聊着家长里短,说着回家后的打算。

罗杰听着他们说再过一个山头就到了,看到几个性急的自个儿赶马先跑了,公主也不管。

一行人转过山头,看到几股浓浓的黑烟翻腾着从山谷里涌出,隐隐地听见哭喊和哀嚎。

战士们都收敛了笑容,一脸凝重。

一匹马从滚滚浓烟里窜出来,驮着一个刚才先一步跑回去的战士,他身上沾着血,他嘶声力竭地喊:

「敌袭!是自由人!」

然后他摔下了马,背后插着一根羽箭。

「是那伙山贼!」

「杀千刀的捕奴者!」

愤怒的呼喊中,艾米拉和所有的阿拉伯战士都下了马。

他们散开成一个个小队,弯着腰、举着盾、提着刀,谨慎地往浓烟里摸过去。

罗杰也下了马,他牵着「礼物」找了个山崖靠着,拔出剑警戒。

浓烟里传出了兵铁相交的声音,战士们的怒吼,伤亡者的惨叫。

罗杰一点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他也压根没想过去帮忙。

一边是他的敌人,虽然现在同路。

另一边看眼前这场景,估计确实如阿拉伯人所说的,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山贼。如果当真还捕奴的话,那可是人神共愤的了。

虽然罗杰知道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他也是有底线的,不会为人渣去战斗。

「礼物」用脖子蹭罗杰,罗杰朝它瞪眼。

他说:「人家说老马识途,你记得怎么走吗?」

「礼物」只是卖萌。

罗杰笑骂道:「没用的东西。」

他抚摸着马脖子,看着浓烟渐渐稀薄,厮杀声也越来越少,哭喊声倒是大了起来,他知道战斗快结束了。

于是他牵着「礼物」,走回马群中。

不多时,有阿拉伯人出来牵马,罗杰便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他看到寨子的木门已经完全被烧毁,焦木还在冒着青烟。

寨子里大半屋子都被焚毁了,余下的也多有损伤。

人们各自忙活着,有的在给伤者包扎,有的在废墟里翻找幸存的物资。

罗杰注意到好些人,包括艾米拉,聚集在一座被彻底摧毁的建筑后。

他凑了上前,看到那里是一片坟地。

他推测这个建筑可能是清真寺,看基座规模应该只是座简易的礼拜堂,

他绕了过去,在坟地侧面看着那些人。

他看到地上并排放着三具战士的遗体,他们的至亲正在用清水洗涤他们的脸和***的皮肤。

他们没有用白布将遗体自顶至踵包裹,仍是让死者穿着身前的血衣。

罗杰估计是因为缺乏物资的关系。

墓穴很快就被挖好了,至亲们将亡人置入坟坑。

他们同时诵念着:「谨奉安拉之名与钦差的圣行。」

然后他们解下亡人的腰带,坟墓中没有放任何随葬物品。

他们用土覆盖墓穴,将其筑为长方马背形,最后诵读《古兰经》章节,参加者接「读阿」。

罗杰知道这是一种祈祷辞。

为亡人求了赦宥后,葬礼结束了。

整个仪式简单肃穆,仅历时数十分钟。

然后人们便散开了。

战士们拥簇着艾米拉来到一座曾经的大屋子前,罗杰跟了过去。

他看到有人拖过来四具尸体,衣着打扮明显迥异于周围的人,估计是劫寨的山贼。

还有两个战士把一个被绑得如同粽子,脸肿得像个猪头的山贼提了过来。

他们把他往地上一扔,那山贼便哼哼唧唧地,模糊不清地吐着脏话。

罗杰勉强听出来,山贼说的是一种混合着某种土话和口音的拉丁语。

艾米拉焦躁地用阿拉伯语问道:「你们把我弟弟带到哪里去了?」

她的声音失去了清脆,变得有些尖利,皱起的眉头让人怜惜。

那个山贼只是骂骂咧咧。

阿萨德上前拽着他的头发揍他,一拳就打得他吐出了牙。

阿萨德还要再打,被人劝道:「再打就死了。」

于是阿萨德只能狠狠地把山贼往地上一摔。

又有战士上前,踩着山贼的脸用阿拉伯语问他:「你们把我们寨子里的人都带到哪里去了?」

罗杰看那山贼其实已经服了软,他吐着模糊的拉丁语说着:「饶了我吧,我不知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罗杰暗叹,果然多学一门语言就多一条命,要不是自己会阿拉伯语,下场估计和这山贼也差不多。

边上有些人也意识到这点,他们说:「这家伙听不懂我们说什么,问也是白问。」

于是有战士屏不住哭出了声:「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儿啊?」

罗杰起了恻隐之心,而且他也想借此摆脱困境。

他上前说:「我听得懂他说的话,我可以帮你们问他,但是艾米拉公主,你要答应派人送我回巴勒莫。」

「太好了,我就知道带着你有用。快问他,问他我弟弟在哪儿?」

艾米拉清澈的眼睛亮起了光。

她催促着罗杰:「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快问他,快问!」

于是罗杰在山贼面前蹲下,他只是开口一问,那家伙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

罗杰知道了这些山贼自称「自由人」,最早是一批「自由村」里出来的人起的家。

后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在这片山区里成了气候。

他们做着打家劫舍,贩卖人口的勾当。

山贼交代,他们的老大是个罗马人后裔,基督徒,名叫「奥卢斯」。

罗杰知道「自由村」,他的老爹和他说过:

当年在打下锡拉库萨后,老爹带着舰队又往南打下马耳他岛。岛上有被阿拉伯人抓去当奴隶的基督徒,老爹解救了他们。

回西西里岛后,一些有家室的,老爹就给了路费让他们自己回去。

还有些家破人亡没有去处的,老爹就在西西里岛南部找了一个地方建了个村子给他们定居,这个村落名叫「维拉法兰卡」,意即「自由村」。

山贼又交代,他们老大痛恨阿拉伯人,只要抓到就会卖到南面的硫磺矿上去。那个矿的主管是个犹太人,不管来历,只要带人去,他就买下当成奴隶用来挖矿。

罗杰想,也不知道是哪个爵士的领地,居然敢不问来历就买人作奴隶。被山贼掳掠的阿拉伯人也是我的子民,等回到巴勒莫非得好好查查不可。

山贼还交代,他们这次偶然得到消息,这个寨子的阿拉伯人能战斗的都出去了,只留下老弱,于是他们老大就策划了这次袭击。

他们把能带的人都抓走了,准备一路往南送到矿上去。

罗杰问

山贼有多少同伙,怎么就他被抓。

山贼支吾着答不上,只是说他们同伙挺多的,具体多少他不清楚,他不识数。

他说他和几个同伙太过贪心,在大部队走后,还想在这里找找值钱的玩意儿,墨迹着没走。

没想到突然回来了几个战士,他们见对方人少就打了一场。后来看到又来了好多人,他的同伙就借着烟溜了,他也想溜的,可是没跑成。

罗杰详细地问了几遍,确定不会错了,就告诉了艾米拉。

艾米拉于是拔出了刀,她高喊:「勇士们,跟着我去救回同胞!」

她一刀割断了那个山贼的脖子,挥着带血的刀催促众人出发。

她对罗杰说:「跟上!」

罗杰急了,冲她喊:「你答应我的!」

「等救回了我弟弟再说!」

罗杰还想据理力争,阿萨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只能丧气地上了马,不甘不愿地随着战士们出了寨子。

往南不久战士们就找到了脚印,艾米拉下令加快速度,争取入夜前赶上对方。

但走着走着,就有熟悉地形的老战士质疑:「这是拐向东去了啊。」

但是地上的脚印还有,艾米拉便催促着快追,于是一伙人埋头猛赶,入了夜还打着火把追。

追着追着,地上的脚印不见了,抬头看茫茫一片漆黑。战士们盲然地又走了一段,终于确认自己被耍了。

夜已深,无奈的艾米拉只能下令就地休息。

第二天战士们顺着来路仔细搜索每一个岔道,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一些折断的草茎、剐蹭的苔藓中判断出了那些山贼真正的去向。

这次他们不敢猛追,走一段就搜索一番。

罗杰也好好见识了一场追踪和反追踪的较量。

山贼里显然有高手很擅长隐藏踪迹,好在战士里也有能干的,总算没有追丢,但是追赶速度一直快不起来。

根据熟悉地形的老战士的说法,确实是一路往南。

不过罗杰早就已经晕头转向,他压根不知道哪里是南,只是跟着队伍走。

他心里则不断吐槽:艾米拉啊艾米拉,看看你做的好事,只图一时痛快,把那个俘虏的山贼杀了。若是留着他的命,现在就有人带路,何至于此。真是个短见的人啊。

他又想,听那山贼的供述,山寨被袭击是因为战士都被带走了。

而这次出来,艾米拉又带上了所有的战士。

罗杰想,这真是个只看眼前不计将来的人啊,一点未雨绸缪的想法都没有,还重复犯相同的错误。

他想,这么明显的错误,战士里也没人提醒。看来,在老爹和老妈的持续打压下,这个抵抗组织已经不成气候了。

到了第四天下午,艾米拉一伙终于找到了目标。

这是一个荒芜的山谷,罗杰勉强辨认出一些阡陌的痕迹,但是地里长满了杂草,显然已经荒废了不少时间。

山谷里一个隆起的小土丘上,有一个被木墙围着的村子,木墙根部满是苔藓,墙上到处是爬藤。

罗杰判断这些山贼要么疏于管理,要么只是路过暂住这里。

他的小耳朵听到村里一片嘈杂,也不知道这些山贼在忙活什么,他猜大概在准备晚饭。

战士们嚷闹着,有的说:「我们冲上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有的说:「这又是上坡又是翻墙,不好打啊,而且我的孩子还在他们手里,怎么打?」

有的说:「阿拉伯的勇士浪费在和山贼的较量里,还不是便宜了诺曼人,不值得啊。」

罗杰于是

知道,大多数战士愤怒的头脑,已经在这几天的追赶中冷静了下来。

艾米拉的眼中满是犹豫。

罗杰猜测,她在担心她弟弟,否则她肯定不管不顾就下令冲锋。

最后艾米拉说:「先围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于是战士们冲了过去。

直到他们冲到这山村的门前,对方才有了反应。那些山贼纷纷嚷嚷地爬上箭塔,登上门楼。

罗杰暗叹,错失良机啊,不过他也无所谓。

他看到那些露头的山贼,多数没有盔甲。

少数几个大概是小头目,装备着粗制滥造不成套的护具。

有些看来是士兵的制式护甲,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抢来的,还是本身就是逃兵。

有自以为箭术高超的山贼,罗杰胡乱猜测大概叫威廉,喵着阿拉伯战士们头顶射了一箭。

箭画了个弧线扎在中间的地上,被战士们一阵乱嘲。

然后双方便隔着一箭之地对骂,好似鸡同鸭讲。

罗杰懒得翻译,一来和他无关,二来反正都是粗话,听不懂也可以意会。

有性急的战士冲了几次,除了盾牌上带回几支箭,连墙角都没摸到。

对方也不出来,也没拉出人质威胁,只是谩骂。

这些山贼爆的粗口花样倒是挺多,比阿拉伯人骂的精彩多了,都不带重复的,罗杰听着觉得挺带劲的。

可那些阿拉伯人听不懂,双方骂着骂着就都没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