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飞狐疑地看着地上的秋洛,后者一副重伤不治的痛苦表情,要不是顾长飞确信自己什么也没干,光看他的表情,自己都要信了。
秋洛“虚弱”地拽了拽林尽染的衣摆,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向顾长飞,向师尊告起了恶状:“师父,就是这个人,他要绑架我,我不从,就把我打伤了!”
秋洛一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让在场几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尽染目光微微一动,暂时放弃了教训顾长飞的打算,弯下腰把秋洛扶起来,搂在怀里,仔细查看他的伤势,嗓音不复之前的冰冷,变得关切了许多:
“你怎么样?伤在哪里了?很痛吗?”
秋洛立刻顺杆爬,把脑袋埋在林尽染胸口,十分造作地点点头:“好痛啊师父!”
听他这么一说,不管真假与否,林尽染都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带着他往楼上厢房走。
顾长飞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难不成自己真的在无意识中,不小心伤了秋洛?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看看秋洛究竟伤势如何,不料一柄雪亮的剑光瞬息而至,生生切碎了他面前枣红色的地板,留下一道冰棱般的划痕,冻得人脚底生寒。
林尽染侧过脸,眼神说不出喜怒,居高临下俯视他一眼,虽什么也没说,但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顾长飞汗毛倒竖,只觉仿佛自己再上前一步,恐怕就要横死当场!
他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眉头渐渐拧起,百思不得其解。
实在没有料到,跟“秋洛”分隔多日未见,再见面时,对方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异常冷淡不说,竟然还演了这么一出假装受伤的戏……
等等,演戏?
没错,秋洛一定是担心林掌门对自己不利,为了保全自己,所以故意支开他。
顾长飞这下突然想通了,整个人又重新振作起来,为秋洛的“自我牺牲”感动到无以复加。
他重重握了握拳,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把秋洛,从那个控制狂师父手里救出来!
※※※
这间客栈是云间城最大的修士客栈,每个院落彼此间隔,确保不会被外间嘈杂打扰清修。
两人下榻的院落有东西两个厢房,供二人各居一室。
林尽染将秋洛抱上床榻,扶他盘腿坐起,正要运功为他检查伤势,却见秋洛开始给自己脱衣服。
秋洛三下五除二把上衣脱了个精光,露出精韧的胸膛,薄薄的肌肉肌理分明,浑身散发着青年朝气勃勃、如玉般的质感。
林尽染看了一眼,呼吸一窒,飞快移开目光,眼睫微垂:“你脱衣服做什么?”
秋洛把胸口上一道浅浅的掌印给他看:“师父不是要为我检查伤势吗?”
秉承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秋洛做了点小手脚,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师父,你别生气了,我真没有要跟他走。”
林尽染眉心微蹙,轻轻抚摸着他胸口的掌印,一股温热的灵力从掌心散发出来,轻柔而细致地熨烫着秋洛的伤处。
“为师怎会因这种小事生气?”林尽染全然忘了方才看见顾长飞拉着秋洛不放时,自己控制不住的怒火,满眼只剩受到“重创”的小徒弟。
平日里,小徒弟就连掉了根头发丝他都忍不住要心疼,更何况这么大一个掌印。
林尽染摸摸他的头:“还疼吗?”
秋洛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演戏演太过了,他轻咳一声,趁机提出要求:“师父,要不你还是把我的封禁解开吧,你看我被欺负了都没有还手之力。”
见林尽染犹豫的神色,秋洛再接再厉,郑重保证:“我真的不跑,绝对不会离开你五米远。”
林尽染拿他没辙,只好答应下来,替他解除了修为封禁。
枷锁尽去,秋洛只觉浑身瞬间轻松了一大截,灵力运转更加畅快了,头顶一下嘭嘭开出了好几朵小黄花。
林尽染嘴角抿出一丝笑意,替他将头顶的小花摘下。
秋洛折腾了一晚,在师尊温和的灵力治愈下有点犯困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枕在对方膝头舒舒服服闭上眼。
隐约感受到林尽染的手指在他发间抚捋,秋洛十分安心地放缓了呼吸,这才是他熟悉的师尊啊,要是那些槽心事都没有发生,一觉醒来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师尊一直是这样就好了……
秋洛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发觉林尽染的异样。
他专注地凝视着徒弟熟睡的侧脸,一只手仍然按在对方胸口,用灵力温养伤处,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缓地抚摸着他的发顶。
不知过了多久,林尽染掌心与秋洛肌肤相贴之处,越来越灼热,灵力在他周身游走,一寸寸黏着他的肌肤不肯离开。
林尽染眼底渐渐染上一抹暗红,他却无知无觉,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幻象,重重叠叠。
一会看见顾长飞和秋洛亲密地拉着手,一会看见秋洛靠在他怀里笑着除去衣衫……
“师父……”他听见秋洛亲昵地叫他,朝他露出明朗温暖的笑容。
平时会恭恭敬敬为他奉茶,替他束发的手,如今正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抽开他的发冠和腰带。
“师父,徒儿想对你做点大逆不道的事情……”
秋洛轻咬着他的耳垂,声音缥缈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尽染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推开他,可他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任由对方摆布,默许的,纵容的,甚至还带着一丝隐秘的惊喜,和夙愿得偿的甜蜜。
他环抱着他的爱徒,与他耳鬓厮磨,亲吻着他的唇角,此时此刻,什么师徒伦常,什么廉耻道德,抑或是清誉、礼教,统统被抛去九霄云外了。
他无望又隐忍的情愫,终于得到了心爱之人的回应,他放任自己沉溺其间,就算是一场梦,也不愿就此醒来。
那个如影随形的黑影,再次在他耳边低笑:“就是这样,林尽染,得道成仙哪有与爱徒缠绵更幸福呢……”
“仙家无情,还是做个有七情六欲的妖魔,享受无拘无束的大自在和极乐……”
“只要发生点什么,他就再也不能离开你了……”
林尽染猛地从幻觉中回过神,那些猖狂的大笑犹残留在耳边,眼底的暗红转瞬即逝,他微微睁大双眼,赫然发现自己竟抱着秋洛,亲吻他的嘴角。
身为师尊,一派掌门,自己竟然趁着徒弟睡着,做下这种荒唐可耻的事!
他的清修和戒律都去了哪里?竟满脑子都被七情六欲所占据!
林尽染脸色变了变,血色渐渐从唇上褪去,那个黑影是什么?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引诱他堕落的话?
林尽染头疼欲裂,胸腹一股火烧火燎的疼窜上来,几乎要在胸腔里炸开。
他脸颊的肌肉抽搐一下,克制着那些莫名的躁动,轻手轻脚将熟睡的秋洛安置在被子里,自己跌跌撞撞离开床榻,逃也似的离开了秋洛的房间。
他自己的房间在秋洛卧房隔壁,落地屏风上画着一片高洁清傲的竹林松柏。
屏风之后,曾同样清冷如竹的沧溟剑宗掌门,此刻却是一脸欲壑难消的潮红之色。
他盘腿沉浸在浴桶冷水之中,黑衣外套褪去散在地上,身上只着一件素白单衣,被冷水一泡,透湿成半透明,同长发一样黏在身上。
林尽染紧闭双眼,眉心一缕黑气沿着血管若有若无地蠕动着,他不断念诵着清心咒,压着这股无来由的莫名燥意,直到依赖强大的修为,将其彻底镇压。
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滴落,林尽染仰着头,皱眉靠在浴桶边缘,从前虽偶尔也有一些不可宣之于口的妄想,但还能克制着,从来不曾像今晚这样来势汹汹。
沧溟剑宗以剑为本,讲求一心问剑,容不得丝毫杂念,不可心有旁骛,更不可为情所牵,否则轻则修为境界停滞不前,重则道心破碎毁于一旦。
他可以不求得道飞升,但是怎么能害最爱的小弟子前途尽毁呢?
更何况,秋洛对他只不过是弟子对师尊的孺慕之情罢了,一旦被他发现端倪……他简直不敢相信秋洛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自己。
林尽染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苦笑着摇摇头,的黑发蜿蜒于肩头,衬得冷水中的皮肤苍白得过分。
※※※
那厢,在林尽染离开后没多久,秋洛就被肚子饿醒了,他原本是下楼去点菜吃饭的,没想到被顾长飞那么一搅合,连晚饭都没吃。
他熟睡时,对林尽染那一番幻觉挣扎一无所觉,他从被子里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隔壁去找师尊。
敲了门,里头没反应,秋洛心下奇怪,又有点担心,师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蹑手蹑脚绕到窗户外面,里面没有上栓,他轻轻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透过竹林屏风,竟隐约看见师尊在沐浴!
秋洛顿时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又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留出一条缝。
修道之人保持洁净只需要一道法决就可以轻松搞定,完全没必要像常人一样沐浴。师尊这是什么突发奇想?
他脑海中非礼勿视和心痒好奇两方你争我斗,最后还是尊师重道占了上风。
秋洛贴着窗台默默蹲下来,心里乱七八糟地浮现出刚才看见的画面,他甩了甩脑袋,在想啥呢?
要是被师父发现自己偷窥他洗澡的话,免不了一顿教训。
房间内,林尽染在秋洛靠近时,早已察觉了,对他的小动作一目了然。
他在浴桶里不知所措地僵硬了一会,也不知是希望徒弟赶紧走,还是希望他不要走太快。
直到对方的身影从窗户外消失,林尽染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他匆匆从浴桶里起身,随手蒸干身上浸透冷水的潮意,披了件外衣,不声不响来到窗前。
隔着窗户,林尽染的手停在窗前,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外面没有动静,或许秋洛已经走了?
就在他忍不住推开窗户的时候,一丛绿油油的杂草从窗台外长了出来,秋洛也不知蹲在墙角乐呵什么,杂草间还冒了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花骨朵。
林尽染眉梢悠悠舒展,抿了抿嘴,伸手取过窗台上的浇水壶,浇了一把。
许是得了灵力滋润,粉色花苞居然开花了。
秋洛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
他气呼呼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师尊倚在窗户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师父,你干嘛呢?”害他淋一头水!
林尽染淡淡笑道:“我的窗台长花了,我浇一浇,不行吗?”
秋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林尽染倾身,手肘抵着窗台,手指轻柔地拨弄着秋洛头顶的小粉花:“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