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染

秋洛脑海中,一段关于这本穿书文的人物信息随即浮现而出

林尽染,林氏家族董事长病逝原配的长子,因病养在国外十几年,回国后不过短短几年功夫,靠着雷霆手段,踩着敌人的头颅处心积虑上位,从一个受尽排挤的病秧子,变成林氏人人敬畏的林总裁。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林尽染的视力出现问题,直至彻底失明,未婚夫“秋洛”突然官宣新恋情,林尽染惨遭退婚,两家合作也宣告破产。

敌人反扑,集团风雨飘摇,被抛弃的林尽染求而不得,彻底黑化成了大反派,最后被主角夫夫联手镇压,下场凄凉。

秋洛一言难尽的想,原来“受害者”不止他一个……

林尽染漆黑的眼珠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朝秋洛“看”过来,视线却仿佛没有焦距,落在虚无的某一点上。

他脸色带着三分疲惫的苍白,皱了皱眉“黑猫?”

灰头土脸的秋洛趴靠在座椅上,雨水顺着黑猫黏结的皮毛滴落,混杂着泥沙,弄脏了高档的真皮沙发。

林尽染伸来的指尖擦过几根潮湿的软毛,最终落了空,只摸到一手冰凉肮脏的沙砾泥土。

秋洛揣着脏兮兮的爪子,不自在地蹭了蹭,它发誓自己从没像今晚这样狼狈过。

男人眉心微微一蹙,收回手,取出西服上衣口袋的丝绸方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弄脏的手指“是只野猫?”

打发走捕猫人的中年男人,此刻已经坐进副驾驶席,回头看了眼小黑猫,眼神复杂

“林总,一禅道长给您占卜卦象时说,黑猫有灵,是您复明的契机,恰好今晚又真的遇见了一只,或许可以让您重见光明也说不定呢?”

林尽染缓缓摇头“陈臣,你太迷信了。”

陈臣是林尽染的首席秘书兼管家,从三十岁时就跟在他身边,如今已有十年交情。

他满脸严肃地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禅道长本就是世外高人,何况您的眼疾来得诡异,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林尽染忽的冷笑一声,毫无光泽的眼瞳是一种极致的黑,说不出的阴郁压抑。

陈秘书立刻闭了嘴,刚登上高位就骤然失明,这件事对从小坎坷的林尽染而言,打击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不知道多少敌人明里暗里看他的笑话,蠢蠢欲动要跳出来重新将他踩回泥地里去。

车内狭小的空间气氛沉闷,就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起来。

片刻,林尽染终于收敛了情绪,淡淡道“算了,留下就留下吧,开车。”

他的嗓音低醇凛冽,语速轻缓,跟秋洛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相差无几。

传闻对方幼年大病小病不断,一直养在林家在国外的私人疗养院里,如今双目失明,声音听起来更病气更重了些。

秋洛仰着脑袋,用审视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林尽染。

秋叶集团和林氏一直都有商业往来,联姻的事两家长辈虽然有意,但尚未正式订立婚约。

林氏年轻一辈有好几个儿子女儿,秋洛父母颇有几分看行情的意思,谁能成功上位当上林家掌门人,就跟谁联姻,只是谁也没想到,笑到最后的竟然是最不起眼的林尽染。

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家那几个跟他争的兄弟姐妹全收拾了一遍,就差没赶到西伯利亚挖矿去。

等秋洛父母反应过来,林家就只剩他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了。

大哥秋凛倒是对这件事强烈反对,平日没少给秋洛灌输他心思深沉,手腕狠辣,吃人不吐骨头的印象。

想起剧情信息,林尽染惨遭抛弃是因为未婚夫“秋洛”另结新欢,秋洛顿时一阵恼火,该死的穿书者竟敢顶着他的身体乱搞!

思及此,秋洛转了转眼珠,上了林尽染的车倒也不错,说不定有机会回到自己家去,抢回身体呢。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困倦和虚弱感立刻席卷而来,秋洛懒懒打了个哈欠,脑袋一点点加重,终于趴下来,埋在前爪里睡着了。

秋洛的左手掌心有颗鲜艳的红痣,曾有相师夸口称赞是气运加身,大富大贵的命格,秋父秋母听得万分开心。

如今小黑猫的爪子上也有了这颗红痣,只是变成了黯淡无光的暗红。

半睡半醒间,秋洛可有可无地想,什么气运加身,果然都是骗人的……

※※※

寒冬夜幕深沉,渐渐散去后,露出几颗明亮的星。

黑色宾利稳稳驶入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六层高的庞大欧式建筑匍匐在夜色里,灯火辉煌,宛如一座中世纪城堡。

宾利绕过花园的巨大圆形喷泉,缓缓停在大堂门口,佣人们分立两排,早早候在大门两侧迎接主人回归。

这样的排场从前是老董事长享受的,如今人已经躺进了疗养院,城堡的主人也换了人。

林家传了几代,依然保留祖上的传统,每年年关将至时,林氏家族分散在各地的子弟,不管多远,都会陆续返回,家族团聚过年。

随着家族和事业越来越庞大,到了如今,已经成为各系子弟唯一在家主面前露脸的机会了。

今年的热闹不减当年,只不过随着林尽染失明的事传遍家族,这次的年关显得尤其微妙。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暗流汹涌。

陈秘书先一步下车,吩咐佣人准备宠物笼将小黑猫抱走,以免怕生的野猫逃跑了。

谁料,秋洛一丁点怯场怕生的样子都没有,门一开,就大模大样地跳下车,踏着优雅的猫步,不疾不徐往大门走。

秋洛昂扬着脑袋,迎着佣人们惊讶的眼神,先林尽染一步走在最前头,悠闲自得宛如回到自己家,脏兮兮的猫爪踩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一步一个梅花印,也全不在意。

没走几步,虚弱的小短腿觉得累了,秋洛回头见佣人们提着宠物笼尴尬地跟在它后面,便立刻扭头跳进了笼子里,舒舒服服躺下去。

陈秘书一言难尽地看着大爷一样的秋洛“这黑猫……还真挺灵性的。”

林尽染扶着陈秘书的手臂下车,挥退了推着轮椅上前的佣人,让陈秘书在前引路,坚持像从前那样自己走。

自宾利驶入庄园,便有无数隐晦的视线从豪宅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就为了看这位新上位的家主究竟虚弱到何种地步。

林尽染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的步伐缓慢且坚定,漆黑的眼珠笔直地迎着正前方,笔挺的西装衬得脊背挺直而悍利,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仿佛他的双眼没有任何问题,依然强势如故,无懈可击。

两旁的佣人们不由自主齐齐躬身,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

穿着洁白围裙的小女佣提着宠物笼走进浴室,热气腾腾的浴水、宠物专用浴球、剪毛器、吹风机、毛巾等已全数准备妥当。

众所周知猫不爱洗澡,几个女佣围着宠物笼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随时准备上来支援。

小黑猫从宠物笼探出脑袋,溜圆的猫眼眨了眨,便轻巧绕开了女佣企图捉它的手,径自跳进宠物专用澡盆里。

毛茸茸的猫头搁在澡盆边缘,黑黢黢的身体沉下去,浸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就连尾巴也安安分分泡在盆里,随水荡漾。

秋洛被热气蒸得熏熏然,肚子毛泡得差不多了,又翻了个身,仰躺在澡盆里,整个呈大字型敞开,摊成一张猫饼,舒服得昏昏欲睡。

小黑猫乖巧jg

女佣们面面相觑“这猫也太聪明了点……”

“听说是个叫一禅的道长说的灵猫呢。”

“不是陈秘书在路边捡回来的野猫吗?”

“摸起来好软好可爱,它都不咬我!”

女佣们拿着浴球在黑猫身上搓来搓去,秋洛全程配合度惊人,任摸任抱,让冲水冲水,让伸爪伸爪。

出了浴盆,猫脑袋懒洋洋搁在女佣柔软的大腿上,开始享受温柔的按摩服务,吹毛的时候甚至还主动翘起一条腿,方便烘干猫屁股和蛋蛋。

梳完毛出来,原本脏兮兮的小野猫顿时焕然一新,泥水尘土洗刷一空,打结的毛发被小心剪掉,受伤的爪子也处理妥当,黝黑的皮毛蓬松柔顺,黑亮光滑,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一对琉璃珠宝,漂亮至极。

洗完澡清清爽爽的秋洛,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朝女佣们投去渴望的视线,厚着脸皮软软地装嫩“瞄~”

好饿!

女佣们瞬间被征服“啊啊啊好可爱!”

女佣将秋洛带到宠物餐桌前,几种不同的食物一字排开,高级猫罐头,名牌猫粮,手作杂粮,以及一条现煎的鱼和香嫩的烤肉。

秋洛看也不看前几种,毫不犹豫对烤肉下了手,它不像普通猫咪那样埋头舔食物,而是亮出锋利的猫爪,把烤肉撕成小条再扒拉进嘴里。

吃完烤肉,它的目光又瞄准了煎鱼,可是鱼有刺,怎么办呢?

它低头瞅瞅自己的爪子,又回头瞅瞅两眼放光的女佣们,陷入沉思……

半小时后。

当陈秘书走进房间时,便看见他捡回来的小黑猫懒洋洋躺在女佣怀里,嫩白的鱼肉被撕成小片,一口一口投喂到它嘴边。

几个女佣还在为谁来喂下一口争个不停,就差没打起来。

旁边的小碟是刚剃掉的鱼刺,还有一杯舒化奶,里面竟然还杵着一根吸管!

陈臣简直震惊了这猫是大爷成精了吗?!

※※※

林家上一代家主有豢养猛兽的嗜好,甚至特别申办许可资质,花大价钱在庄园里设了一座微型私人动物园,然而林尽染并不喜欢动物,动物园便没了过去的热闹。

陈秘书派人收拾了一间的猫咪房,从窗口正好能看见动物园的拦网,依稀可见几只一闪而过的大型黑影。

夜已深,吃饱喝足的秋洛趴在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好,它从来没睡过这么小的床。

一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穿书者”正占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床,秋洛就越发睡不着了。

父母和大哥怎么还没发现自己换了个芯儿呢?

不行,它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尽快让林尽染带自己回秋家。

秋洛立刻翻身坐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它跳到门把手上,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打不开。

它又跳上窗台往外张望,外侧是连起来的装饰性小阳台,人走不了,但供猫咪行走绰绰有余,秋洛用爪子拨开玻璃窗把手,挤开一条缝,飞快钻了出去。

※※※

小黑猫一路在阳台上溜达,这层楼每间房窗户都锁着,也没有光线,唯有尽头的一间,窗口隐约散发出晦暗的光亮。

秋洛悄无声息地凑到窗口,够着脑袋朝里偷窥。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淡黄的廊灯,其他的灯都成了装饰,一个男人坐在书桌后的单人沙发里,半边身体几乎被昏暗所吞噬。

变成猫咪后,秋洛的夜视能力提高了好几个层次,它琥珀色的竖瞳眯起来,认出了林尽染。

男人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淡漠宛如一尊雕塑。

他手里捧着一本盲文译制书,极厚,每一页上密密麻麻尽是凸起的小圆点,桌上是一台盲文学习辞典,机械化的声音一字一顿传出来。

书翻过一页,林尽染去摸桌面的一支笔,却不小心碰掉了,柔软的暗红色地毯削弱了笔掉落的声响。

林尽染扶着沙发扶手,缓慢蹲下来,几乎是跪在地上,一点点摸索钢笔的位置。

突然“砰”的一下,伴随着一声闷哼,林尽染捂着撞红的额头慢慢起身,重新坐回沙发里。

他小心将钢笔捉在手心,一笔一划在纸上练习,桌脚下的置物架已经堆叠了厚厚一摞练习纸。

男人的侧脸平静如同每一个黑暗的夜晚。

秋洛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道,原来这就是林尽染。

微风卷起窗帘,它用爪子勾住,正要顺着窗帘往下爬——

一道凛冽低沉的嗓音突兀响起“谁在外面?”

秋洛!!!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管我没鸽!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