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丝绸被猫爪子一勾,系好的蝴蝶结瞬间脱开,从眼睛上滑了下去。
谢瑕僵住,他睁开眼,回过头,就看到黑猫一脸无辜地甩脱了挂在爪子上的丝绸,歪着脑袋,冲他发出一声:“喵。”
谢瑕:“……”
有时候他的怀疑这只猫是不是成精了。
他从床头『摸』到眼镜戴上,捡起掉在床边的丝绸,看到上面被猫爪子勾脱了几根丝。
这可怎么办,他再把这玩意重新系回去的话,谢珩与也一定能发现是他摘了又系的,靠这几根勾脱的丝……臭小子能相信是猫干的吗?
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瑕相当怨念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的黑猫,黑猫悠然蹲在床边『舔』起了爪子,丝毫没有事猫的自觉。
他看了一会儿猫,还是下不去手收拾它,只得认命地继续寻找掉在地上的『毛』球,发现原来是被小猫叼走玩了,怪不得他之前在地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因为怕小猫误食,他把『毛』球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拿出逗猫棒开始逗猫。
费眼的事不能干,逗猫总行吧?
谢珩与离开房间以后,其实并没去学校,甚至没出家门,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地下一层,推开了健身室的门。
这个房间是别墅建好时就提前预留的,但因为家里没人健身,里面一直没装东西,这里空间非常大,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健身房了。
现在,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已经摆满了健身器械,全部是崭新的,他开窗户,让外面的风透进来。
这里虽然在地下,但因为外面的花园做了部分下沉,基本就和在地上没有区别,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栽,是管家老秦最钟爱的地方,所有不应季的植物都在这里。
谢珩与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拿起一条缠手,开始慢慢地往手上缠。
这地方本来是他给小叔准备的。
在谢瑕住院的一个月里,他不光换了他房间的净饮机,还把地下室空置多年的健身室重新启用,虽然他也知道这健身设备小叔大部分都用不到,可他还是一一布置了,说不定他就会喜欢哪一个。
现在才知道,不是“大部分”用不到,是全都用不到。
昨天晚上他加了张医生的微信,又详细询问了谢瑕眼睛的情况,张医生回复他说一切剧烈运动都不建议做,本来眼睛没出问题,还可以适进行快走或者游泳之类的活动,现在出了问题就更得小心,至少也要等到半年以后。
他以前居然没有留意过这个问题,把健身室布置完了,才被告知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说心里没有一点失落是不可能的。
谢珩与绕好了缠手,照着沙袋用力地挥出了一拳。
如果那天他没回学校就好了,如果他能待在谢瑕身边,陪他一起去孤儿院的话,就不会有他被范杰弄伤的事情发生。
如果没有范杰这个人,谢瑕的眼睛也不会近视,这个人在二十多年前伤害了他一次,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居然又卷土重来,伤害了他第二次。
谢珩与只感觉自己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把面前的沙袋成了那个人的脸,不断地朝它挥出拳头。
沉闷的撞击声在健身室里不断响起,因为这间屋子隔音太好,不会被除他自己外的任何人听到。
范杰这个人,应该消失。
必须消失。
虽然以前的事已经不能挽回,但他要杜绝以后。
只有这个人彻底消失,才是真正的排除隐患。
谢珩与隐隐地发了狠,他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愤怒,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那些流畅的肌肉线条中间蕴藏的力量,全部转化为惊人的爆发力,顺着拳头传递到面前的沙袋上。
他已经久没有这样发泄过了。
上次在巷子里揍了一顿许雯的前男友,又把录音交给学校,直接让刘远被学校退学,本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却觉得不过瘾。
昨天收拾了一番范杰,让这个恶心的人渣认罪伏法,他依然觉得不过瘾。
作为恋人,他不能把这样的情绪带到谢瑕面前。作为谢家的继承人,他也不能把这样的想法搬到明面上,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纵然他只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
谢珩与借助沙袋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甚至没注意到因为用力过猛,缠手上渐渐洇出了血迹。等他挥拳挥到大汗淋漓,浑身体力耗尽,不得不停下来时,才发现手上的血。
他有不耐烦地皱起眉,心说是自己太久没锻炼了吗,往常他都会选择在学校锻炼,一个暑假过去,居然懈怠了。
他把沾满血迹的缠手摘下来,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离开健身室,上了楼。
刚一进客厅,正好碰上从外面进来的谢瑾。
谢珩与愣了一下,身上的戾气瞬间消散,语气稀松平常一如往日:“您怎么回来了?”
“公司没什么事了,回来看看。”谢瑾一眼注意到他的手,“手怎么了?”
“没事,”谢珩与不想多说,转身就往浴室走,“您回来找小叔吧?他在自己房间。”
“你等会儿,”谢瑾伸手捏住了儿子身上湿透的衣服,有点嫌弃地把他拽了回来,“你这干嘛去了?沙袋发泄情绪?不是,你今天有课吧?”
“有课,翘了,别告诉小叔。”
“你这个学期翘了多少课了?”谢瑾皱眉,“也没让你节节课必须得听,好歹签个到吧?你们老师已经找过一回了,你要再翘下去,你期末卷子得考满分,总成绩才能勉强及格。”
“满分有什么了不起,”谢珩与冷笑,“那只取决于想答不想答。”
“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狂得啊你。”
“别理,”谢珩与冷声道,“要去洗澡了。”
谢瑾被他这态度搞得直皱眉,想当场揍一顿这没礼貌的臭小子,仔细一想,却又忍住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一直等到谢珩与洗完澡出来,开口问:“因为你小叔的事?”
谢珩与一顿,继续擦头,装没听见。
谢瑾劝道:“知道你不爽,可那姓范的已经交给警察了,咱也不能再『插』手不是?你都已经揍过他了,就差不多适可而止,别做得太过了。”
谢珩与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还不够。”
“那你想怎么样?”
“想要他死。”
谢珩与不等对方开口,继续道:“您放心,不会踩线的,又不是只有杀人灭口才能让他消失,让他被枪毙,也一样可以。”
谢瑾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要想清楚,跨度十年的案子,众多受害者情况又特殊,警方都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足够的证据,你就能?”
“能不能的,先试试看再说,”谢珩与道,“您别忘了,可不止有们谢家,酒会上可能被选中成为受害者的人,后来因为找不到嫌疑人而被迫接受调查的人,哪个对姓范的没有怨气?”
“你想煽动他们跟你一起?”
“需要您的一点帮助。”
谢瑾打量他半晌,忽然站起身来:“行吧,就算你不这么干,也不能轻易就让这事过了,你需要什么就跟说,会协助你的。”
“谢谢爸,”谢珩与没再说什么,“您不去找小叔的话,那我去了。”
说完就往谢瑕的房间走。
他站在卧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彻底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一推开门,就看到谢瑕正抱着猫倚在床头,眼睛上的丝绸还在,貌似和他离开时没有两样。
谢珩与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听到谢瑕唤他:“珩与?”
“嗯。”
“下课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这玩意摘了?”
谢瑕说着就要去解眼睛上的丝绸,然而他这过分欲盖弥彰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谢珩与的注意,后者道:“等等,帮你解。”
“不用不用,自己可以。”
谢珩与并不给他这个机会,飞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腕,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小叔这是想掩饰什么呢?看看——这是已经解开又重新系上的吧?”
谢瑕心头一颤,心说这小子眼睛怎么这么尖,记『性』怎么这么好,嘴硬道:“没有,可能我刚才躺下的时候蹭到了……”
“撒谎,”谢珩与笃定道,“绝对解开过。走之前说什么来着,要是被发现,要惩罚……”
“是猫干的!”谢瑕终于编不下去了,伸手『摸』向脑后,“不信你看,这上面被猫爪子刮脱丝了,不是我自己解的。”
“那我不管,”谢珩与,“小叔自己养的猫,它干了坏事,你也得为它负责,对不对?”
谢瑕:“……”
这小子怎么不讲道理呢!
谢珩与垂眼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故作失望地叹口气:“本来只想让你坚持两个小时,现在看来得罚小叔坚持一天了。”
“一天?”谢瑕陡然抬高音量,“不行,你别闹了,的摘了。”
谢珩与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行为:“愿赌服输,说话算数,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放心,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让你摘掉的。”
“不……”
谢珩与忽然俯身,隔着丝绸,轻轻在对方眼睛上吻了一下,语气带上许恳求:“其实小叔这样还挺好看的,的不能让多看一会儿,满足一下不可告人的小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