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不想努力了);
谢瑕回到卧室,
直接反锁了房间门。
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那只捣乱的黑猫,估计是从敞开的窗户又跑了出去,
他把窗户关好,从床底下取出之前塞进去的日记本,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把所有掉落的纸页在书桌上铺开。
日记本没有页码,但好在每一篇日记都有日期,他按照日期顺序将所有纸张归位,
想了想,
又把扔进废纸篓的那页日记也捡了回来,小心展平,插入到正确的位置。
他把日记本翻到第一页,
发现第一次写日记的时间是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原主八岁。
最开始的日记,字迹还非常稚嫩,内容也没什么内涵,
无非是小孩子表达一些不愉快的情绪,记日记的频率也不高,
像是想起来才记录两笔。有几篇日记是用圆珠笔写的,
经年累月,
字迹已经完全晕开了,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
谢瑕小心地往后翻,
发现原主十几岁时,
日记变得频繁起来,似乎是因少年时期青春叛逆,日记里越来越多地表达出对这个家庭的不满,
骂过谢瑾,骂过谢修筠,也骂过谢珩与。
他看得有些头疼,心说原主这个问题少年问题未免也太大了,要是谢修筠能及时发现,加以开导,说不定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继续往后翻,就在他即将被日记里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不耐烦时,忽然发现了异样。
被谢瑾看到的那篇日记是三年前写下的,那时正值谢修筠准备退休,想把家业全部传给儿子,自己出去旅行颐养天年,却在“由谁来管理公司”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按照能力来说自然是大儿子更胜一筹,可谢修筠对小儿子心怀愧疚,不忍伤他的心,一直没能做出决定,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原主的负面情绪攀升到了顶峰,日记变得极为密集,可突然在某一天,他的抱怨戛然而止,日记本里出现了长达一年的空白。
谢瑕十分疑惑,不知道这段空白是原本有内容被撕走了,还是干脆就什么都没写,他再往后翻,看到原主重新开始记日记的第一天,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日记的内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一切都在背离我的期望,我害怕什么就会发生什么。我的命运似乎不受我控制,我脑子里居然出现了‘想要杀死谢珩与’这样的念头,虽然我讨厌他,可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想法。】
【到底是什么让我怨恨谢修筠,让我怨恨谢瑾,我今天又一次听到谢瑾在外人面前维护我,又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白眼狼,我不是白眼狼,我是谢修筠收养的,如果没有他,我还待在孤儿院里,我究竟为什么会恨他?】
【我的思想不受我控制,我的行为也不受我控制,每当我想对谢瑾说一句好话,话一出口就会自动变成恶语相向,这明明不是我想表达的。】
【我好像被人操控了。】
【这个想法太奇怪了,如果我说出去,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不,或许我真的疯了,我和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个不正常。】
谢瑕看到这里,几乎有些心惊胆战——原主这是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书中?
虽然他没有准确地表述出“书”这个概念,可他说自己被人操控了,他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岂不正是原著给他规划好的命运?
他快速把日记往后翻,在近两年的日记中,这样的质疑变得越来越强烈,原主开始频繁地试图反抗,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让他变得越来越暴躁,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
在近两个月的日记中,他看到了这样的内容: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受够了,我有预感我会死,我一定会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可以结束?我坚持不下去了,不如就让我死了吧,可我死了,岂不是又走了设定好的结局?】
【我要杀了谢珩与。】
【我不能杀谢珩与,可我必须杀他,我不想杀他,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谢珩与,一切都是因为谢珩与,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我买了安眠药,买了注射器,可我居然不知道我是怎么买的,我要在酒会上对他下手,如果成功了我会死,如果失败了,我也会死。】
【我不想死,可我找不到能活下去的路了,谁来救救我,谁能替我活下去?】
【……】
【我在想什么,不会有人来替我,不会有人能打破这个局,不会有人愿意替我承受这一切的。】
谢瑕手一抖,再往后翻,只剩下最后一页日记:
【这些安眠药是用来杀谢珩与的,可我现在想把它们全吃了,但我知道即便全吃了我也死不了,我一定会被发现,然后被拉去医院洗胃——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任务,在完成之前,我甚至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谁来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如果可以,我宁可现在就去死。】
这是原主留下的最后一段文字,后面只剩下空白的纸张,而这篇日记写成的时间……
正好是他穿过来的那一天。
谢瑕一阵心跳加速,飞快地合上了日记本,他呼吸有些急促,实在有被日记里的内容震惊到。
所以……也许管家老秦并没有猜错,他穿回来时手里拿着安眠药,可能真是原主准备用来自杀的。
即便知道死不了,也要试试。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手脚发凉,连忙用谢珩与送的保温杯接了一杯热水,喝下两口,胃里的热度才让他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
这样看来,他的穿书似乎并不是偶然,他和原主一个拼命想活着,一个却拼命想死——说死倒也不太准确,原主想活,却不想憋屈的活,如果硬要他走他不想走的结局,他宁可直接去死。
他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传递出的挣扎,很难想象原主到了最后是怎样一种精神状态,无法诉说、无从改变,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以至于彻底击垮了他,彻底失去了信心。
所以,在原主终于决定死的时候,他穿书了。
他就是那个代替原主活下去的人?
谢瑕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一直觉得原主有朝一日会回来,还因此担心过如果他跟家里关系搞得太好,原主回来不肯接受可怎么办,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多心了。
他误会了他。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原主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曾经的“谢瑕”,被设定为反派却不甘愿做反派的“谢瑕”,不会再回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终于挣脱了原著为他设定的结局,也算是得到了解脱。
谢瑕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鼻子很酸,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身体的原主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现在,他才是“谢瑕”。
他脑子里没有关于日记的记忆,是因为这背离了原著所设定好的路,不能为剧情所容吗?那么他现在意外发现了原主留下的日记,是不是意味着原本的剧情走向将彻底改变,一切既定的结局,都将就此改写?
原主没能做到的事,他是不是……可以替他做到?
谢瑕长出一口气,他拿起那个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用锁锁住,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许下什么誓言:“你放心吧,如果你真的回不来,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他刚把日记本锁好,就听见外面传来谢瑾的声音:“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揍不动你,今天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谢瑕稳了稳心神,将自己从之前的情绪中抽离,起身想看看外面怎么了,一把卧室门打开,就见一道人影径直向他冲来——谢珩与飞快地躲到他身后:“小叔,我爸要打我!”
谢瑕一愣,心说你爸要打你关我什么事,你小子本来就欠揍。
可他不想跟谢珩与一起挨打,眼看着谢瑾手里的鸡毛掸子就要落下来,他连忙抬手挡脸:“大哥有话好说!”
谢瑾及时把鸡毛掸子收了回去,怒瞪着谢珩与:“小瑕你让开,我今天跟这小子没话好说,我已经忍他很久了,今天必须要揍!”
谢瑕被谢珩与搂着腰,很想跟大哥说一句“不是我不想让开,是你儿子不让我让开”,但他又不忍心真的看谢珩与挨打,只好劝道:“算了大哥,改天再打。”
这个“改天再打”极大地安抚了谢瑾,他确实也不想当着弟弟的面教训儿子,遂收敛了怒火,对谢珩与说:“行,我就给你小叔一个面子,今天先不揍你,至于哪天揍,看我心情。”
谢瑾撂下这句“狠话”就走,谢瑕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感叹“原来大户人家揍儿子也用鸡毛掸子”,他松了口气,伸手去掰谢珩与的手指:“快点放开——你爸刚才为什么要揍你?”
谢珩与松开了手,他一脸委屈,似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说小叔写了承诺书,怕你一狠心把所有资产都放弃了,以后他想送你东西你也不收,我就说我有办法让小叔收,你可以先给我,以我的名义送,然后他就生气了。”
谢瑕心说这小子想得还挺美,让他爸掏钱,他来当好人,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那你不是活该挨揍吗?”
谢珩与更委屈了。
谢瑕想了想,觉得大哥想得有点多,他只是不想继承公司,又没说要把全部身家都放弃,他还要继续当一条富有的咸鱼呢。
于是他说:“你告诉你爸,礼物我可以收,不动产就算了,我也没那个能力替他管事,就不去给他捣乱了。”
他说着往屋里走,却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道黑影,飞快地从他脚下窜过,他猝不及防被绊了个正着,踉跄一步,就要摔倒。
“小叔小心!”谢珩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却因为地滑没站稳,非但没能扶住他,反而被他带倒。
千钧一发之际,谢珩与突然用力在他腰间一揽,强行把他扣进怀里,随即两人双双摔倒,谢瑕却没觉得疼,对方在他身下给他充当了人肉垫子。
他连忙伸手撑地,眼镜差点磕到对方的脸,鼻尖几乎擦到了他的鼻尖,差一点就应验了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摔倒必亲定律。
谢瑕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想问他怎么样了,就听到谢珩与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抽气声,脸色也有点白。
谢瑕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视线往下一扫,就看到自己的膝盖正抵在对方腿间。
谢瑕:“……”
他匆忙从谢珩与身上滚下来,推了一把快要滑落的眼镜,紧张地问:“没事吧?”
谢珩与显然不像没事的样子,他疼得说话声音都变了:“家里的保姆是不是……好几天没打扫屋子了,为什么地……这么滑?”
谢瑕“啊”一声——可能是那个日记本掉下来时带下的灰,在瓷砖上充当了润滑剂。
他伸手想扶谢珩与起来:“要不要叫姜医生……”
谢珩与被他拽着起了身,还是没太缓过来,他摆了摆手,看向那道罪魁祸首的黑影:“所以家里为什么会有猫?”
谢瑕抬起头,看到那只绊他的黑猫正站在窗台上,不断拿爪子挠玻璃,看上去很想出去。
……这猫居然还在他房间里,之前他找了一圈没找到,还以为它已经跑了。
他打开窗户,放猫离开,叹气说:“早上开窗户不小心放进来的,不知道躲在哪儿躲了一下午。”
“小叔还有吸猫体质?人在家中坐,猫自己往身上扑?”谢珩与终于有力气站起身,又原地踉跄一步,好像还是很疼的样子。
谢瑕有点着急,忙扶他在床边坐下,紧张兮兮地问:“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用,”谢珩与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透出些许可怜,“不用去医院,我歇一会儿就好。”
谢瑕看他这样子,莫名觉得他像一条被主人踩了尾巴还不敢冲主人大声叫唤的可怜狗狗,他害谢珩与承受了一番“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不免有些心软:“呃……要不,我去跟你爸求求情,让他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别揍你了。”
谢珩与听完,表情更可怜了:“小叔还不如不说,还提醒我要挨揍。”
谢瑕挠了挠脸,觉得今天出现的这只猫实在是太可恶了,又是搞出一本莫名其妙的日记,又是害他摔倒——他刚才可能不应该那么轻易地放它走。
他看着谢珩与没力气再站起来的样子,忽然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还动得了吗?要不你先躺下歇会儿,实在不行的话……你今晚留在我这里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猫:请叫我助攻喵~
姜淮:为什么你们什么小伤小病都要找我,不要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受伤啊!
2(病弱反派不想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