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灿烂,晚霞华美。
伴随着萧言竣的惨笑声,蒙、赵两路大军也陆续包围而来。
四面楚歌再无退路,这般绝境之下,连施嘉良也忍不住扯了扯施浮丘,附在他的耳畔低声说道:“父亲,缴械不杀,咱们归顺吧。”
施浮丘看着那些早已陆陆续续扔下兵器的施家军,剩下来昂然挺立的也不过万于人而已。
这万余人身姿笔直,满目死志,即便跟着他施浮丘伫立不跪,也不过是引颈待戮。
他心中虽是万般不愿归顺,可也不得不承认,早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他若不跪,便等同于让这万余人陪他一起去死。
“殿下,投了吧……”施浮丘转而走向萧言竣,萧言竣的笑声突兀的戛然而止,施浮丘拥了他一下,趁机附在他耳畔说道:“回去跟皇上认个错,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你母妃身上,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不会当真杀了你的。”
萧言竣死灰般的眼中突然乍现了一抹光亮,他推开施浮丘的双手,搭在他双肩上:“我母妃呢?母妃怎么还不来救我?”
施浮丘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她手中只有陵门和那仅存的两万留守封坞的士兵,如何救你?”
若是施浮丘被逼到如斯境地,还看不出来赵老将军所打的如意算盘,那他这些年呆在边疆,也就白打了那么多大小战役。
这四军联合围攻,眼下看来早就蓄谋已久,而赵老将军为的,就是能兵不血刃的重新收复所有叛军。
或许,在赵老将军的眼中,他们这些叛国的将军固然可恨,可军兵士卒却只是听令行事。
那些叛军,说来说去,也都是萧国的兵,也都是萧国的臣民。
在这一刻,施浮丘心中很是挫败,若换位而言,今日由他而胜,他没有这样的容人之量,也没有这样的体恤之心。
实则,赵老将军确实如施浮丘所料那般,想要收回所有叛军。
可归根结底这出妙计,却是巫马华才所设。
从苏浅安的领兵出城,到兀格台的蒙军断后,接而算准了萧言竣的西边出逃,再被迫转向长原隘,都在巫马华才的预料之中。
萧言竣在巫马华才的谋略中一步步走向绝境,最后四面受敌孤立无援,迫使叛军不得不降。
倘若不是巫马华才巧计连施,只要萧言竣还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是一条小小的豁口,也势必会带领残余将士杀出一条血路,大不了玉石俱焚。
可叛军被逼到了如此绝境,再加上墨王殿下亲口所言的缴械不杀,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瓦解了大部分叛军的心,让他们再无斗志。
施浮丘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败的很是屈辱,身为一个将军,连马革裹尸浴血至死,竟然都是不能的。
他看着眼前,直到此刻还盼望着丽妃能来相救的萧言竣,心中除了兵败的悲恸,还升起了一丝可笑。
别说丽妃根本无兵相援,更何况,她也来不了……
施浮丘比萧言竣要透彻的多,其实一早在叛军被逼的向西而逃之时,赵老将军就已经亲率城中剩余的八万将士一路行军赶去了封坞。
丽妃虽然留守了两位陵门的人汇报战局,可当计柏前脚赶回去通知丽妃,赵老将军后脚便已经带着八万大军围住了封坞。
即便丽妃想派陵门倾巢出动前去救下萧言竣一命,可围城的赵老将军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施浮丘早已看透了,萧言竣尚且还不知,他心心念念盼的丽妃,实则眼下,自身难保。
而与他一样天真的敖登格日乐,看见了蒙军包围而上,指着带着头盔的兀格台大骂:“这人根本就不是我大王兄巴雅尔,你们都被骗了,还不速与本公主并肩作战。”
部日固德见到这陡生的变故,横出的一言,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帮兀格台辩驳。
岂料,兀格台却摘下了盔甲,露出了他原本眉目疏朗,五官俊美的面容。
他唇角露出淡淡笑意,加上他原本的气质温和优雅,涵养又极好,即使心绪不佳,笑容里也只带上了淡淡的嘲讥:“王妹这话可就错怪了我了,大王兄身体不适才有我代为出战,若是你执意要见大王兄,为兄满足你便是。”
他拨转马头,亲自走到后方的一架马车上,过了片刻,搀扶了巴雅尔从马车上步下,与他共乘一骑,打马来到阵前。
“大哥,不若你下去亲自跟妹妹说说?”兀格台扭头对着身后的巴雅尔微微颔首。
巴雅尔见他虽轻但却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下马。
敖登格日乐的目光紧紧盯着下马的巴雅尔,她激动的挽上萧言竣的胳膊:“殿下,真的是大王兄,他最疼我了,咱们跟他说说,劝他倒戈我们。”
萧言竣和施浮丘看向巴雅尔的眸光里却满是恶毒的神色,若非蒙军切断了他们的后路,他们何至于落到如斯境地。
巴雅尔走到阵前,与他们中间隔了匍匐跪地的叛军,那是很远很远的距离。
是以,巴雅尔只能大声对着他们喊道:“王妹,王兄本来就是要配合赵家军诛杀他……”
他话未说完,心口处却骤然中了一箭。
这么远的距离,本不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可那拉弓之人,是施浮丘!
施浮丘本就臂力惊人,又尽得顾世清的真传,一手弓箭百发百中,从无虚弦。
再加上,他本身的武功又高,内力深厚,竟是硬生生的在射程之外,一箭射杀了大王子巴雅尔。
敖登格日乐原本听了巴雅尔的话还满心怨恨,可下一刻见到他胸口处蔓延出的鲜血,和嘴角中未说出口的话,转化为了鲜血流出,她只能撕心裂肺的喊道:“大王兄……”
敖登格日乐狠狠的抓着施浮丘的胳膊,拼命摇摆叱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施浮丘本就心存死志,看向她的眼神,眸光一片冰冷,嗤了一声反问:“他出尔反尔临阵倒戈,难道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