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定被夏初这一声呵斥惊在原地不敢动弹,他刚刚才看夏初摘过一朵类似的花,这才一时兴起想要摸一摸这朵差不多的花蕊。
夏初迅速掠了过来,将他扒到身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小镊子,三两下将那蕊中的尖刺都拔了下来,复又小心翼翼的装进瓷瓶中。
边定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着他面上弯着笑意,对着他出口问道:“好东西?”
夏初收好了瓷瓶走到潭边去洗了把脸,起身后将手上的水往他脸上弹了弹,歪头笑道:“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边定抹了一把被他弄了一脸的水渍,顺手指向那朵花问道:“啥花啊,你这么宝贝。”
“离远点。”夏初又将他往后拖了拖,才继而接着道:“生于腐尸长于枯骨,片刻间就能致人于死地。”
他语气轻柔,边定身上却已经起了一阵恶寒的鸡皮,见夏初说话间又歪了歪头,露出几分天真的可爱,心中便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夏初顿了一顿后说道:“世人称呼它为,食人花。”
边定额上青筋跳了跳,指了指他怀中揣着瓷瓶的地方:“那你刚刚拔他的刺干嘛……”
夏初白了他一眼:“那不是刺!”
边定嗤了一声:“我看着你拔那尖尖的东西,不是刺是啥。”
夏初突然上手捏住了他两边的面颊,导致边定的嘴不由自主的凹了起来,夏初敲了敲他裸露出来的大门牙:“那是它的牙齿。”
夏初松手之后,边定摸了摸自己的牙,又看了看那朵硕大艳丽的花,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偏偏趴在夏初肩上的点点学着他的模样抖了一抖,嘲讽之意被一只红狐表达的淋漓尽致。
“趁着新鲜把花朵上的尖刺掰掉,方可入药。这尖刺就是它的牙齿,可比你的大门牙值钱多了……”夏初语带戏谑。
边定嘴角抽了一抽,目光从点点的身上收回:“这玩意还留着它干嘛,弄死得了,害人!”
夏初目光移向那朵硕大艳丽的花朵,花朵的背后是一落千丈的瀑布和苍苍远山。
边定见他侧面的轮廓,清丽秀美如远山近水,只是这么好看的面容上,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怜惜,仿佛烟岚笼罩,雨丝风片。
“能长出这么大的一朵花来,也不知吃了多少尸体,它也不容易。”夏初接着脱口而出的话,让边定额上又沁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他刚才竟然会觉得,少爷赏花的那一幕,居然很好看……
“诶?小定定你跑啥……”夏初只见身旁的边定‘嗖’一下就弹了开去,连忙接着唤道:“你别瞎跑啊,哎哟,我只是说他吃了不少尸体,又没说是人的尸体,蚊虫鼠蚁也是尸体嘛,你别怕呀……”
边定的脚步顿了一顿,扭头看向身后跟来的夏初,眸中跳动着被戏弄后的愠怒:“少爷!你玩我?”
……
肩膀上的点点‘吱吱、吱吱’欢快的叫着,夏初轻咳一声,打着哈哈:“那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怎么能怪少爷我呢……”
随着密林的深入,山脉连绵不绝,早中晚的景色也各不相同,随着时辰而绽放的奇花异草看的边定迷了眼。
可接连的几日,边定再也不敢乱摸乱碰,傲娇赌气的也不愿开口主动搭理夏初。
但是该伺候的,还是本本分分干的妥妥帖帖。
反倒是夏初时不时逗弄他几句,出了密林之后,两人进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山岭。
此地地形复杂,树木遮天蔽日,易进难出。
山岭中的小路七拐八拐,难辨方向。边定和夏初行走在其间,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铺满了一地散金碎银。
正当边定早已辨别不了方向,被绕的七荤八素,心中暗暗佩服夏初识路本领之际,前面领路的夏初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突然开口戏谑了一声:“是不是找不到北了?”
边定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也不搭话。
夏初轻笑一声,扭头见他傲娇的撇了撇头,一边继续领路一边说道:“教你一招,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枝叶茂盛这一面为南,另一边就是北了。”
边定哼哼了两声,琢磨了一下突兀开口:“如果山间野兽把茂盛那边的叶子啃秃了,结果是不是就相反了?”
夏初面色一怔,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肃了脸色认真道:“教你的都记好了,万一……”
边定面上心不在焉,其实都仔细听着,见他突然顿了一顿,本想开口催他接着说,又琢磨了一下他刚刚这话里的意思,越琢磨越不得劲。
这连日走来,夏初有意无意都在教导他如何在这密林里生存,哪些能吃,哪些又碰不得,现在又告诉他如何辨别方向……
“你可赶紧绝了让我一个人出去的心思。”边定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口吻也认真了起来。
……
夏初面上浮出一抹尴尬的笑意,嘴里却是对着他斥道:“瞎想什么呢,无非是想让你多学点一技之长。”
边定狐疑的瞥了他两眼,嘴里嘟囔着:“除非我死了,否则生拉硬拽也得将你带回萧国。”
夏初捏了捏眉心,不再开口说话,只是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能知道西域皇宫的大概方向,还得多亏了萧慕白这些年来搜集到的情报,和秉文近些日子,从那些去往畨城,拿着药草兑换物资的西域百姓口中,套出的不少最新消息。
这一路走来,难怪当初寒飒跟他感慨,西域是不可能被侵犯的。
除了他,怕是能活着走进皇宫里的人都屈指可数。
这一趟西域之行,他并非为了皇上追棺而来,他只是想要弄清楚一个真相。
蓝羽樱刺杀皇上的真相,究竟和当年皇上中毒是否有关。
不管是为了娘亲,还是皇上,亦或者是姿蓝山上的蓝曦林。
蓝羽樱是他带下山的,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就这样被月风挽给带走了。
他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即便那交代,或许会残忍,或许会鲜血淋漓,或许会不忍面对。
但他这一生,不想再稀里糊涂的过一世。
可这毕竟是他的私怨,他不愿连累边定折在这里。
是以,夏初从一开始离京就训练边定的轻功,也是想着若真有个万一,也要确保着他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