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格台不缓不急,替侯爷斟了盏茶,声音清澈缓慢一如此时窗外流泉:“作为哥哥照顾妹妹本就理所应当,为博美人一笑,自然也少不了花些心思。至于两国兵力相交,侯爷以为墨王殿下,当真只是让我在侯府做个质子吗?”
侯爷眸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面上似笑非笑:“他自然是没那么蠢,只是不知道他相信的……你,是否又能真的制衡巴雅尔。”
兀格台面上露出赞赏之意,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叹息:“侯爷果然是聪明人,也不枉在我蒙族享誉盛名。只是侯爷所想,还是太过仁慈了一些。”
侯爷眉目倏紧,语气也稍稍拔高了一些:“你想……”
兀格台的目光清澈明透,语气却没有丝毫犹疑,他缓慢而坚定的轻声打断:“侯爷,是他……先动的手。”
夜风四起,蘅芜院廊上挂着的灯火摇曳不定。
可毕竟是开过春的日子,这风,远不如寒冬里来的那般凛冽。
春天,终究是来了。
也因为开了春有月余,殷广波才能在接到夏初的书信之后即刻前往古皖,夏初若是让他在春节那会开山,怕是连上山,都上不去。
好在现在积雪经过月余的时间,再加上连日来的大好天气,眼下消融的七七八八,殷广波才能通知了邱枝廷,带着乐来一起上山去寻丘保华。
夏初除了给殷广波捎去了狼牙,还给他手绘了一张地图,夏初虽然画工不济,勉强也能描出个轮廓清晰的标出具体位置。
这地方还是上辈子古皖饥荒严重,朝廷知道的时候已经饿殍遍野,触目惊心。
皇上起初尝试地里种不出东西的时候,便将主意打到了山上打算种植果树,这差事被萧言竣揽了下来,结果他的人在这山上,愣是挖出了一批富可敌国的金银。
可古皖毕竟是杜翰飞的地盘,萧言竣虽然红了眼,可想要昧心全黑下来也不可能,只好跟杜翰飞平分了一半。
秉文得知了这事心中郁结难纾,才跟夏初吐了苦水。
这辈子才能让夏初还能画出这张图来,好在丘保华在这山上呆了也有些个年头,虽然被夏初的山水丹青短暂的震惊了一下,还是从中找出了大致的方位。
春天里的山林古树参天,景色深秀,草木葳蕤,乱花迷眼。
若不是顾及着夏初交代的事情紧急,吩咐了邱枝廷亲自前来押镖,山下还有安丰皇镖的人候着,殷广波真想驻足欣赏一番。
“此地地形复杂,树木遮天蔽日,易进难出。山岭中的小路七拐八拐,难辨方向。殷大人可得跟紧了,要是受不住了说一声,我们停下来歇歇脚。”丘保华见他体力有些不支,怕他硬挺着,便提醒了一句。
殷广波应了一声,又咬了咬牙坚持走了一段,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才叫住了丘保华停下来歇一歇。
这山林里虽然经受大自然的洗礼,景色别致,可殷广波一个文弱书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这山路,难免很是吃力。
乐来早已经给他递上了水和吃食,殷广波看着丘保华带的三十个兄弟,将手中的东西往他们那递了递。
丘保华裂开嘴豪迈笑道:“殷大人自己吃吧,我们自己备着呢。”
乐来小声的在旁嘟囔了一句:“是啊大人,这点还不够分的呢。”
殷广波扭头剜了他一眼,乐来扁了扁嘴,往后挪了挪。
丘保华爽朗一笑,指着乐来道:“这小兄弟说的没毛病。”
殷广波尴尬的喝了口水,又想起昨夜刚刚上山时问他的话,便接着道:“保华兄可想好了,这山里的东西挖完了之后,你们也就不用留在这里了,可要跟我一起回京去见殿下。”
丘保华看了兄弟们一眼:“虽然殿下不用我们守山了,可他们这些人下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京都就不去了,我们都是粗人,去了也是给殿下丢脸。”
殷广波‘啧’了一声,一脸很不认可的神色:“怎么会呢,我看你将这些人都管教的极好,如今征战四起,大好男儿不想建功立业吗?”
丘保华面色恍惚起来,想起了自己当初在赵家军里的那些日子。
虽然训练极为辛苦,却也分外踏实,听闻现在赵家军又在打仗了,自己若是不曾回来,应该也在阵前杀敌吧……
他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丘保华的那些感慨,却也被殷广波所言,说的面色一怔。
他们本是山匪流寇,这辈子除了在山上呆着,还能干点正事?
自从夏初问萧梓穆借走了狼牙,告诉他山上的这批人可以遣散了,萧梓穆便一直在替他们考虑去处。
丘保华为人耿直忠厚,走上山匪也是迫不得已,何况遇刺之时,还曾带领山中兄弟相救,怎么也算护过驾。
眼下他虽初掌朝政,可若有心想要安顿他们,也不是没有去处。
丘保华一行人虽然没什么学识,忠心却是难能可贵。
他本意让殷广波将他们一并带回来,交给辛涯亲自去训,日后也能成为他的一队亲兵。
殷广波也不强行说服,只不过这一路时不时歇脚的时候,便会在旁煽动两句,原本态度还很是坚决的他们,逐渐面上有了松动的迹象。
等到丘保华找到了地图上,半山腰处所标的位置,树枝盘虬卧龙之处,殷广波才将游说一事暂时搁了搁,一行人开始热火朝天的挖了起来。
丘保华直到现在才出声问了一句:“殷大人,这殿下要我们挖什么啊?”
殷广波面色吞吐了半天,才开口回道:“我也不知道……”
一行人被他这话说的手中的铁锨都顿了一顿,纷纷扭头向他去,丘保华面色有些怅然:“那咋知道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殷广波连忙安抚:“说是底下有箱子,将箱子全挖出来就好了。”
诸人听了这话方才松了口气,大铁锨继续挥了起来。
冰雪消融,山土也随之松软,挖的倒也没有想象的那般艰难,只是一群人挥汗如雨的挖了快两个时辰也没有出现一个箱子,难免让大家有些泄气。
丘保华抹去额上豆大的汗珠,对着殷广波抬头问了一句:“这地图不会有误吧。”
殷广波咽了口唾液,有些心虚,思量了一番,让他们收拢区域,集中在地图所标之处向深了挖去。
果然,约莫一炷香的时候,丘保华一铁锨下去,听到了铁箱与铁锨撞击发出的尖锐之声,诸人顿时来了精神,原本轮番休息的一批人齐齐上阵。
片刻功夫,便刨出了一个大铁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