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向萧梓穆,神情诧异,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改成了:“哦?依你所见?”
“儿臣刚听四哥所言,朱大人为官清廉。可这京城百姓如今都在盛传,他长久以来一直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江州百姓苦不堪言。”
“那都是市井谣言,岂能当真。”杜丞相看了眼萧梓穆,出言驳道。
众人跟着一句接一句的附和:“是呀,岂能当真?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呀……”
萧梓穆闻言一笑,也不与他们争执。对着萧言竣说道:“既然祁海周伏法,朱大人身为我萧国二品巡抚,不能继续收押遭人垢言。那我萧国的三品府尹陆大人,直到此时,都无人提出应该先行无罪释放了吗?”
萧梓穆向来待人处事温润如玉,连大声说话都未曾有过。此刻,突然疾言厉色起来。震的四周鸦雀无声,一番话揶的众人哑口无言。
半晌后,百官才回过神来,唯唯诺诺的附和道:“是该先放了陆大人。”
“至于贪污官银一案,儿臣与吴太傅意见一致。这京城谣言四起,歌谣盛传。严查,也是为了还朱大人一个清白才是。”萧梓穆收回了周身的凌厉,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徐徐说来。
吴太傅那边的言官们听完已经激动的开口:“七殿下所言甚是,万望皇上明察呀……”
杜丞相这边立马纷纷出言力保:“既然陆大人要放,朱大人就更要放出来了。不然,这以讹传讹对朱大人的官声更不好了啊……”
皇上看着底下的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犹如市井泼妇,指手画脚,声嘶力竭。他黑着一张脸,砸了一方紫端石渠砚下去,怒道:“朝堂之上,你们不要脸面,朕还要呢。”
众人禁了声,诚惶诚恐的都低下了头。
“传朕旨意,朱宸霖和陆明晞无罪释放。祁海周正月十六午时三刻斩立决。”
“皇上英明。”百官叩拜。
有位言官还想出言阻止,被吴太傅拦了下来。
皇上一甩袖袍,愤愤然离开。刚下了龙椅,想了想又吩咐李公公,安排处宅子给陆明晞住下,再派个太医前去看看。
李公公应了声是,随着皇上下了朝出宫办差去了。
殿内的百官们相互搀扶着起身,簇拥着杜丞相跟四殿下离开了。
许大人也带着若干人,同吴太傅和七殿下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剩下的吴太傅和萧梓穆相视一笑,一起出了殿门。
“七殿下今日着实让老夫刮目相看啊。”吴太傅边走边夸。
“哪里,终究还是让朱大人出来了。”萧梓穆带着遗憾。
“陆大人好歹是放出来了,也不算无用功吧。”
“是,父皇还赏了处宅子派了御医前去,也算安抚陆大人了。”
“皇上一来是宽一宽忠臣的心,二来也是警示杜翰飞。其实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都明白着呢,只是碍于百官联名的压力,给了杜翰飞脸面。”吴太傅说完冷哼了一声,又对着杜丞相他们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官官相护,皇上也难呐……”
萧梓穆看着吴太傅义愤难平的摸样失笑。
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吴太傅居然这么可爱。
巳时末的大理寺门口站着两拨人。一拨是杜坤带着的人,前来接朱宸霖回府。一拨是李公公带着御医项承方,来接陆明晞去皇上赐的宅子。
两方各执一边候着,为难的却是大理寺卿胡映茂。他夹在中间,一时不知到底该跟谁寒暄。左边是杜丞相的长子,得罪不起。这右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李公公,更是不能冷落。
胡映茂头大如斗,只能后退几步,对着众人抬手作揖。
“诸位久等了,外面风大,要不移步进去喝杯热茶吧?”
“不了,老奴是奉旨办差,可不敢讨这杯茶水。”李公公身子微鞠,语气却是颇为冷淡。
杜坤听了此言,自然也是不会进去喝口热茶了。
胡映茂独自在风中凌乱,觉得自己尬笑的脸都快僵住了。忙吩咐身边的人去催一催,仔细扶着二位大人出来。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朱宸霖和陆明晞终于在胡映茂万般期盼中,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朱宸霖还不知具体情况,只以为杜丞相简单的把他捞了出来。是以,他刚出了大理寺的门,看见了李公公,以为是皇上派他来安抚自己的。便一路哀嚎着来到李公公面前,摆出一副蒙冤受辱的神情说道:“皇上圣明,还微臣一个公道。还劳烦李公公亲自来接下官,微臣感激涕零。”
立在一旁的杜坤,此时牙疼般的抽了抽嘴角,面色难看至极,刚要开口。
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先响了起来:“陆大人受了这么多的伤都没吭声,朱大人您这完好无损的身体给这嚎啥呢?接你的是杜丞相的少爷,老奴是来接陆大人的,您还是快回相府表忠心吧。”
朱宸霖尴尬的看了看李公公,又转头看向了面色黑沉的杜坤。
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擦了擦刚才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被怒色满面的杜坤一把拽到身边。
陆明晞被胡映茂扶着也走到了李公公面前,听到居然是皇上派来接他的心中激荡不已,朝着李公公揖了一礼。
李公公立马变了张脸,堆着笑。搀起了陆明晞说:“陆大人多礼了,皇上知您受了苦,特意吩咐了项太医来问你诊治,还赏了处宅子,让老奴带您过去住着,先好生将养。”
另一边的杜坤实在看不下去这君圣臣贤的一幕,开口向胡映茂和李公公告辞,带着朱宸霖走了。
陆明晞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过了许久才确认自己真的重见了天日,他复又想起刚才李公公说的话,转身意欲跪下谢主隆恩。被李公公拦住说道:“皇上知道您受了伤,免了礼。咱们这就,先去宅子吧?”
陆明晞含着泪点了点头,被项太医和李公公一左一右搀扶着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