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六官中称司寇为秋官,历代沿袭下来后,便以秋官代指主管刑狱的刑部主官,取其肃杀之意。所以一般杀人行刑之类的事情多会在秋后冬前。
除了这个看上去比较讲究文雅的原因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当年杀的都是去年该杀之人,因为要“刑前复核”。
尤其是大宋,犯人被判了死刑后,到了法场行刑时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喊冤,而且喊冤之后就不能继续行刑,不光得发回重审,还得把第一次复审的官员替换掉以避嫌,换人来进行第二次复审。
但是赵桓杀人从来是不看季节的,更不会等到第二年再复核。
随便在樊楼吃了些酒菜,赵桓便带着李纲等人往法场而去,又仗着有皇城司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带着李纲和庄成益等人强行从百姓中挤到了靠前的位置。
法场外早就已经挤满了人——多少年了?这大宋朝自打太祖皇帝立国至今,到现在也有一百六十来年的时间了吧?可是这一百六十来年的时间里,有谁听说过皇帝在汴京城公开杀官,还是一杀就是两三百个的?
今天就见着了!
除去被禁军隔开的百姓外,法场的东南角还站着一群身着低等官服的人,这群人的身边另有一群身着儒衫的士子。
一个老太监站在这些低等官员和士子们前面,高声道:“不许眨眼,更不许扭头不看!待会儿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看着那人头是怎么被砍下来的,看着那血是怎么从脖腔里喷出来的,看看那皮是怎么剥下来的!”
“害怕?害怕就对了!害怕,以后做官的时候就别想着贪腐,也别祸害百姓!告诉你们,以后轻易不会有流放之说了,但凡是敢祸害百姓的,下场就是到这法场上走一遭,全家跟着倒霉!”
老太监的声音不小,而且丝毫没有避人的意思,周围不少百姓也都听到了,顿时就叫起了好儿。
台上监斩的刑部尚书谷克成一听台下的叫好声,整个人的脸都黑透了。抬头看了眼太阳,见差不多已近午时,谷克成便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带人犯!”
十个人犯被带到了刑台上,又有皇城司士卒拿着画像对比着刑台上的人犯一一验明正身,待到午时,谷克成又接着喝道:“刽子手就位!鸣炮!擂鼓!”
十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一个个赤着膀子,手上倒持一口鬼头刀,刀上蒙着红布,不使刀口见光。一共十个刽子手走到十人身后一溜烟儿的排开。待刽子手就位之后,接着又是轰隆隆三声炮响,咚咚咚三通鼓响。
炮声停下,谷克成又高声道:“罪官梅成化,罪犯侵占民田,折银五十两,依大宋律,斩!罪犯刑广士,罪犯害民,依大宋律,斩!……斩!”
一连将十个罪犯的名字已及罪名都念完,谷克成又瞧着一溜排开的十个犯人道:“尔等可要喊冤?若有冤情,此案发回重审。若无冤情,尔等便安心上路,若得投胎转世,来世须得好生做人。”
台下的赵桓顿时也来了精神,就想看看台上到底会不会有人喊冤。
然而让赵桓失望的是,刑台上跪着的十个人犯都是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把脖子露了出来,根本就没有一个喊冤的——
能被拉到汴京城法场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犯了贪腐、残酷害民的罪行,老老实实的挨上一刀也就算了,要是图一时偷生喊了冤,闹到了御前……
谁也不是傻子,尤其是这些有资格挨刀子的,那一个个的更是人精,心里也清楚闹到御前绝对没个好儿,所以干脆也就没人喊冤,倒是让赵桓失望不已。
眼看着没有人喊冤,谷克成便从身前桌上的签筒里抽出一支令签,重重的掷于地上,喝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众刽子手听到命令,一齐揭去了鬼头刀上蒙着的红布,接着又接过旁边差役递过来的烈酒,先鲸吸了一口喷在刀身上,剩下的便一饮而尽,旋即又将酒碗摔在地上,大步走到犯人身后,抽出犯人脖子后面写着“犯”字的木牌扔到地上,再直起身子,猛然发出“嘿”的一声,手中鬼头刀高高扬州,落下时便将身前人犯的脑袋砍落。
人头掉落之后骨碌碌地滚了几滚,无头的尸身先是向天喷出一股子热血,接着便向前倒去,脖腔里的血也是汩汩流出,有的尸身虽然没了头颅,但是手指却还会抽搐几下。
十人行刑完毕,当即便有开封府的差衙们清理了刑台上的尸首和血迹,皇城司的士卒又将第二批人犯带到了刑台上,整个公布罪名、问话、行刑的流程就这么着重复着,以至于行刑的刽子手们都不得不轮换着休息——
没办法,人太多了,刽子手也累的手软。
原本跑来凑热闹的百姓们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些,忽然就觉得这热闹不好看了——大宋以往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往年一次最多也就杀上十几个该死的,又何曾见过两三百人一起行刑的场面?
真正的人头滚滚!
挤在法场看砍头的人群之中,议论声随着人头落地的惊呼声而响起,法场上不断流出来的血液伴着血腥味渐渐的向四周洇开,到了百姓脚底下时,这些百姓就如见蛇蝎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了。
赵桓却是一动没动,任由这些血液洇到了自己的脚底下,喃喃的道:“你说,这贪官怎么就杀不尽呢?是朕给他们的俸禄太少了?还是他们自己欲壑难填?”
站在赵桓身侧的李纲阴沉着脸,低声道:“我大宋俸禄之高,可居历朝历代之冠,可是我大宋贪腐之辈,却不见得比历朝历代少上一丝一毫。终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桓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冷笑一声道:“看起来,还是朕杀的不够狠!”
正说话间,刑台上的谷克成已经开始宣布最后十个犯官的罪行——几乎个个都是贪了成千上万贯,罪该剥皮实草的货色。
刑场上的刽子手们退了下去,将最后这十人的刑罚交由皇城司的士卒开始接手——毕竟剥皮是个技术活,一般的刽子手还真干不来这个。
然后赵桓就听着台上犯官的惨叫声高喝道:“好!”
再然后,整个刑台下的百姓们一脸懵逼的望着赵桓,台上所有负责监斩的官员,还有台下观刑的官员、士子们脸色黑得能拧出水来。
李纲等人更是扭过头去,竭力装出一副不认识赵桓的样子。
杀官是不能叫好的!
大宋最狠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