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本质上是否合情合理,至少对在场的观众们来说,第一晚的比赛内容无疑是相当无趣的。
玛卡在和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人一起盘算计划了诸多赛事进程,甚至连场外的一些娱乐活动和消费点都事无巨细地顾及到了,却反倒是忽略了比赛本身的趣味性。
总之,不管炼金术到底有多么重大的研究价值,对于前来观赏比赛的普通观众来说,“赛事是否有意思”这一点显然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是以,就当晚的结果而言比起围观一批批炼金术师将原矿转化为汤匙的这一过程来,最初由玛卡提议的“可以穿插一些热闹的表演”这个建议,反倒成了今晚最受观众们欢迎的节目。
原本只是为了给大家放松一下的赛程间小插曲,突然就变成了客人们主要的观看内容,这是令玛卡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的。
“霍恩海姆先生,我建议在这第一轮比赛过后,评委组出题也应该考虑添加一些趣味性在里头”
在第一晚的赛程告一段落之后,玛卡在统筹办公室内正与评委组的成员进行商讨。今天是比赛进程的首日,在实际观察过赛事之后,将暴露出来的问题尽快修正解决也是举办者们理应要去做的事情。
“可是”
莎拉的这位肌肉男父亲在听到玛卡这么说以后,却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
“研究工作永远是一件枯燥而朴实的东西,我们需要得出的是实实在在的成果麦克莱恩,你也是一名魔法知识的研究者,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玛卡当然能理解霍恩海姆所说的话。
事实上,或许有些研究成果在常人眼中也会显得异常夺目,但是绝大多数研究工作都是了无趣味的。就比如他自己,在一天天的伏案推演和计算中,才能得出一个精简魔咒咒文的微小变化方法,从而让魔咒的施放速度比原来缩短一个、乃至半个音节。
这种作业,往往是连过程带结果都非常不起眼的,但其价值却不言而喻。
“是的,我能明白”玛卡点了点头,可很快却又轻轻摇了摇,“但是,前几天你不是才和我提到过近代炼金术的无奈之处吗?”
他稍稍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我不知道各位是怎么想的或许选手们和那些场外的各国势力,都在为尼可勒梅的遗产而殚精竭虑,不过”他说,“就这场比赛最大的意义,我认为是在于重新唤起巫师们对炼金术的期待。我想,如果想要增加对炼金术感兴趣的人,我们就必须得让那些对炼金术一无所知的孩子都心生雀跃才行!”
“这个”
或许确实是“尼可勒梅”这个名字被赋予了太多太多的意义,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比赛后的奖励上面。
人,总是会将视线放在自己所能触及的利益上的。对掌权者来说,这场赛事就是对最终遗产份额的争夺;而对研究者来说,这场赛事就是“接触那处于当代炼金术巅峰的知识”的桥梁。
但是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往往会忽略了这场大赛,对那些普通巫师民众的意义和影响。
就算尼可勒梅真的将长生不老药、乃至魔法石都留在了他的遗产当中,可这又和那些到场围观的观众们有半枚铜纳特的关系吗?
至少,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言的。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希望炼金术再度兴起的人士。比如美索不达米亚的那群炼金术师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再比如说,玛卡眼前的这位霍恩海姆先生,似乎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霍恩海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我们已经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炼金遗产上面了嗯,这么一想,这场比赛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今晚我会慎重考虑一下的。”
在送走了评委组的成员之后,玛卡坐在办公桌后头,忍不住偷偷地咧了咧嘴。
刚才说了那么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大义凛然得很,可他就真是那种愿意为全球魔法界考虑并付出的人吗?
不,他只是顺着尼可勒梅的遗愿找了个看似很了不起的由头,借以将这场在霍格沃兹举办的大赛弄得更声势浩大些罢了。
对于霍格沃兹来说,这场赛事的正面影响绝对是越大越好的。只要有能力有方法,搞得多大都不会过分。
正当玛卡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打算再去赛场内溜达一圈看看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黑点忽地沿着他的鞋面、裤腿、外袍,一路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唔?”
他抬起手来,盯着手背上的小蜘蛛看了看,随即翻手将其纳入了袖管中。
“这就来了吗”
下一刻,他右手轻轻一挥一抖,在幻身咒的作用下整个人都彻底隐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霍格莫德村猪头酒吧。
由于这几天的国际炼金术大赛声势空前,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巫师前来观赏游玩,原本顾客数量远不及三把扫帚的阿不福思这里也早已聚满了酒客。
眼下今晚的赛程才刚刚结束,还有大批客人正在往霍格莫德来,想必待会儿又会迎来一波新的消费浪潮。
说实在的,最近阿不福思一直都感到很恼火,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见到这么多的人。
对他来说,当年接手这家酒吧本就是看重了这里的冷清,再加上大哥阿不思邓布利多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搜集市井情报,才使得他在这里当起了老板兼服务员。
要不然,就他这暴脾气,哪儿干得了这种必须具备奉献精神的服务行业?
可是现如今
“嘿,再来杯纯麦威士忌,加冰。”
柜台外面,一个早已喝得晕晕乎乎的澳洲男巫半靠半趴在吧台边缘,用他那软趴趴的胳膊肘砸了砸台面。
阿不福思冷着脸看着他,右手随意地从身后的酒架上抓住了一个酒瓶,左手则从吧台底下捞起了一个酒杯。
“嘭!”
他将酒杯重重地拍在了对方面前,杯子几乎就是擦着那人的鼻尖撂下去的。要是再往前一丁点儿,这力道准能敲断这个醉汉的鼻梁骨。
在把一个冰疙瘩往杯子里一丢,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之后,右手中的酒瓶也随之倾倒出了琥珀色的酒液。
只可惜,阿不福思面前的这位烂醉男巫,怕是享受不到这杯正宗的波本桶纯麦威士忌了。因为就在阿不福思将酒倒好的一瞬间,他就突然脚下一软,扑通一声滚到吧台下面呼呼大睡去了。
“该死的”
阿不福思自己端起酒杯,一口吞下了杯中那冰凉芬芳的酒液,然后转身就将酒杯连带里头的冰块一块儿塞进了水池。
“这杯酒和你这个人,我都已经记住了。该付的钱,一个铜纳特都不会少!”
在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后,他的视线在酒吧里扫了一圈,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到了最后,他才又下意识地往天花板瞥了一眼,却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哥哥在霍格沃兹上头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哪怕因为妹妹阿利安娜的意外身死,他这一辈子都在埋怨哥哥阿不思,可两人毕竟是亲兄弟。
现在哥哥也走了,走得和当年的那个阿不思一样洒脱而又专横独断。于是,他在这世上的亲人,好像就这么一个都不剩了。
那么,他阿不福思邓布利多,到底还能指望些什么呢?
正当他不经意地思索着这些他从小就不怎么爱琢磨的“人生哲理”之时,吧台前蓦地又冒出了一个脑袋。
“嘿,再来一杯纯麦威士忌加冰?”
回过神来的阿不福思面无表情地瞥了对方一眼,那正是刚才已经趴去地板上的烂醉澳洲男巫。
“你已经喝完了。”
阿不福思说着,伸手就将对方伸出来的脑袋一把给摁了回去。
就在这时,酒吧的木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随即走了进来。阿不福思只是瞧了瞧,就一下子认出了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形本应属于何人。
果不其然,对方在冲这边稍稍点了下头之后,便径直往酒吧内侧匆匆行去。那里有一扇紧锁的门扉,后面是通向酒吧二楼的楼梯,上头的魔法可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解开的。
可那道身影仅仅是在门把上触碰了一下,就轻易拧开了门扇,一闪身就消失在了被开启的门缝中。
门扉被重新关闭的声响,在闹腾的酒吧里仿若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几乎谁都没有注意到。
阿不福思微微摇了下头,他又拿起了手边的那个酒杯,漫不经心地擦拭了起来。
“就这样吧,”他喃喃自语道,“反正也已经这么大把的年纪了,早死晚死都一样。既然如此,还不如为这些年轻人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今夜的猪头酒吧,仿佛格外地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