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父亲年迈。二来便是,父亲从来没有将希望放在他身上,这种事实,让他面对父亲时自行惭愧,不敢越矩,他小时无大智慧,后来不及老五出彩,他总是唯恐行至踏错,不敢让老人家知道他担不起重任。如今,他却来了。项老国公缕着发白的胡须,浑浊但依旧精神的眉宇,此刻也一筹莫展。项章垂着头,谨慎小心,带着不得志的长子对父亲的敬重:“爹,孩儿实在猜不透皇上的意图,还望父亲指点。”项老国公看长子一眼:“你看不出来?”他已不问政务,算是功成身退,在他同期的官员里,他是至今唯一活着,且走过风雨飘摇的梁国,至今荣耀的人。“孩儿愚钝。”项老国公看长子一眼,老大稳重,如果只是不知,断不会出现在这里。项老国公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下意识闪过自己七十大寿那天,小七突然出现在大厅里,神色高傲的一步步走来的身影,所以,项章说了这么多,在怕什么。“爹?”距离上次小七闹紫金殿已经有段日子里,现在又是为了老五过来,老五是小七的父亲,项老国公想着那孩子走向自己,眉目清冷却仿佛有团火在烧的明媚,不禁叹口气,小七那孩子的确有沾人视线的魅力,当初他看了这小孙女不也心生欢喜没有责备与她。现在老大说了这么多,虽然一句没有提小七,却句句离不开小七:“……忠国夫人以前与皇上见过吧。”项章垂着头没有说话,自然见过。项老国公见他如此,心中冷哼一声,直接挑明:“你怀疑皇上和忠国夫人。”项章闻言惊的立即恭手:“爹!?”他不敢!项老国公眉头比儿子皱的还紧,经过三代魑魅魍魉的帝王,他还活着自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老臣,但自然也不是无德无良的蛀虫,人人提起他也会说一句忠义之士。他自豪的是项家从污浊中走过依旧顶天立地的气节,可如今……“或……或许是儿子想多了也说不定……”毕竟……“涉及到老五,若说他身上有什么值得皇上图谋的,只有小七了吧。“项章无论听多少次都心惊胆寒:“皇上他不是……那种人……”哪种人也先是一个男人:“如果是呢?”项章心神震动,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慌,才不知道怎么解决。项老国公叹口气,恐怕到时候才是祸患,既定的利益谁也想要,都会受到蛊惑,可弄不好,就会让他们项家百年声誉化为一旦,从一代能臣、忠臣成为佞臣,是几代人都洗不去的污点,会影响下一代皇上从他们家择官的印象,甚至断了后代子女的前程。项章直接掀袍跪下:“还请爹明示。”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办,先皇对忠国夫人宠爱有加,还可以说夫妻情深,最不济也只是先皇鬼迷心窍、是非不分、耳根子软,就算她做出过不符合女子德行的事,也有先皇比她更阴鸷、动不动挖人祖坟挡在前头,算不到项家头上,只能是近墨者黑。可当今皇上是一代明君,如果皇上有那个心思,众臣绝对不会怪到皇上身上,到时候他们项家……项老国公浑浊的眼里愁的没有一丝光亮,小七是个耀眼的孩子,这耀眼是福也能是祸。项老国公不说话。项章着急的不行,终于明白前段时间皇上为什么对项家对他如此照拂,甚至带他去探望房太仆,他当时是高兴,是爽快,可皇上和忠国夫人是大伯哥和弟妹,哪里有,有监守自盗的道理,让人知道定是大患。“皇上给老五升了半职,恐怕还没有得手吧……”“是,儿臣觉得皇上也没打算承认。”那次在大殿上皇上将他自己摘的很清,根本没有给人怀疑的机会:“所以,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准备?准备什么,先一步将人杀了?”“爹!”“怎么,不同意,还是证明你没有这个想法,你一句句问我,就没有这个意思。”项章惭愧不已,可如果不管不问,时间长了,皇上总有得手的时候,对皇上来说没什么,可对忠国夫人就是万劫不复。老国公眉头皱一起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难做:“当初就不应该把人带回来……”说这些有什么用,都长这么大了,平白显得项家男人无用。何况即便埋怨长相也埋怨不到孩子身上,又不是她要长那个样子,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要怪也是怪老五,满腹经纶长大,十五六岁什么不知道,怎么会不明白和那样一个女人生出的孩子,会给将来造成多大的麻烦!混蛋!项老国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被陈年旧事气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小七并不觉得与皇上有什么是错,跟顺了她自己的心意,到时候百分百闹的天下皆知还要跟项家对着来。项老国公抚着心口,别的孙女要脸面做不出来,小七绝对做的出来!说起来这也是老五的错!如果生个正经嫡女,孩子何至于与母亲离心、与祖母离德,到头来管教不得!若是杀了她保全项家名声,对她何尝公平!可不杀她,对安安分分、兢兢业业为项家名誉增砖添瓦的人是亵渎!项家还何以立足管教小辈。项章看着父亲的神色,此次站直身躯你,一字一句道:“父亲,把人杀了,是儿子下的令,儿子背所有骂名,将来也定给侄女以死谢罪、安老五的心!”项老国公算他还有点担当,不是来找自己要这个答案:“你想的简单,皇上现在还没有尽兴,人却不在了——”皇上下一步能把项章杀了!“那,怎么办?”“当不知道,皇上不是要选秀了吗,房家的那个侄女听说长得倾国倾城、妖媚无双,颇有几分姿色,各家除了嫡女也跟进了不少色艺双全的宫人,等皇上成婚了,女人看多了,看腻了,总会少几分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