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松长老说话不客气,可诺凝跟她从小认识,知道这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更多的是死心眼。
诺凝倒也懒得跟她吵,抱着胸说:“你也不要总是辱骂我了,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觅松闷哼一声,不吭声。
“觅松长老,”诺凝看着她说:“其实我有的时候挺羡慕你的,你无论是在内丹修为还是传师授教方面都比我优秀,如果我没有和斋新雪这层师姐妹关系的话,大约这辈子都当不成琼宵宫的长老。”
觅松瞥了她一眼,道:“好端端的为何恭维我?”
诺凝笑道:“难得夸赞你几句,怎么还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大战在即,说这种体己的话不吉利。”
“大战在即?”
诺凝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觅松不答,反而询问她:“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诺凝沉凝片刻才说:“想让你以后当糯米的师父。”
觅松长老皱着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把自己女儿扔给我,不怕我给她穿小鞋么?”
“你不是那样的人。”诺凝笑道:“这琼宵宫最让我放心教糯米的,只有你。”
觅松背着手想了想,才说:“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等你女儿入了门之后让她自己选吧,想拜我我也会认真教,可你也知道。”
她和诺凝四目相对:“我教徒弟从不放水。”
诺凝轻笑道:“正是我所期望的。”
斋新雪太宠糯米了,璇玑和常玉长老又是药宗,诺凝倒也不是瞧不起药宗,就是觉得剑修她更通透一些,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觅松长老更合适。
诺凝也曾经想过自己或者颜静枫教,可后来琢磨一下,小丫头毕竟是亲生的,修习受苦时要是留情,那就是耽误她了她一辈子。
糯米还是交给一个能带她走上正途的师父比较好。
诺凝和觅松聊了两句,才转身回到了大殿了,此刻酒过三巡,虽说是大操大办的满月酒,可毕竟只是满月酒,再怎么办也就是一顿饭的事情,现在差不多吃完都散了。
斋新雪还抱着糯米跟别人聊着天,看到诺凝来了就起身把小团子抱了过来,献宝一样的给诺凝看。
“今天好多人夸我们糯米好看呢。”斋新雪开心的说:“他们都说以后糯米是个大美女。”
诺凝顺手把小家伙抱了回来,看着小家伙红彤彤和呆滞的目光,就知道糯米肯定被人当团子给揉了很久,就有些心疼的伸手摸了摸。
糯米的脸颊软软的,肉乎乎的小团子,一戳就戳出两个小肉坑。
“啊啊……”
糯米有气无力的叫着,她打了个哈欠把头埋在诺凝的肩膀上,轻轻合上了眼睛。
斋新雪看小团子这个样子就低声说:“她困了,你带她回去休息吧。”
诺凝看着糯米困洋洋的样子,就仿佛是霜打的茄子,蔫哒哒的,一股有气无力的模样。
她拍了拍糯米的后背,小家伙抬起头看了诺凝一眼,乖乖闭上眼睛。
“我有话要跟你说。”诺凝抱着孩子对斋新雪说:“你等我一下。”
说着,诺凝就把糯米交给了颜静枫,让她哄着小东西,自己又重新回来。
“什么事啊?”斋新雪心有余悸的说:“今天这大喜的日子,你可别说一些煞风景的话哦。”
她可不想听。
诺凝无奈的看着她,斋新雪认命一般的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在地府遇到的事情么。”
“嗯。”
斋新雪若有所思的说:“关于这个,我的确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诺凝问她:“什么消息?”
斋新雪说:“巫毒教的苍教主失踪了。”
“失踪?”诺凝皱着眉:“怎么好端端的会失踪呢?”
“具体的我也在调查,”斋新雪拉着诺凝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对她说:“根据我所知道的,苍教主在隐神谷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巫毒那边似乎也在寻找,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诺凝不解:“只有他一个人失踪么?”
斋新雪摇了摇头:“他似乎把自己的弟子都带上了,还有一些亲密的手下,都跟着他消失了。听说,最后看到他们的时候,对方已经坐着船离开苗疆了。”
诺凝闻言非常不解,她虽然并没有和苍淼羽面对面的接触过,可却能感觉到对方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
他既然敢用五魂献祭和夺舍术,肯定是不把常人放在眼里的,即使暴露了身份,想必他只会觉得有趣,并不会仓皇离开。
诺凝觉得对方的离开,定是去完成这五魂献祭术的最后一笔。
“新雪,”诺凝严肃的对斋新雪说:“你一定要找到苍淼羽的所在位置,他会太多禁术了,我怀疑他的失踪肯定别有原因,绝对不是逃跑那么简单。”
斋新雪也点了点头:“我知道,最近我也打算亲自去苗疆一趟,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诺凝却说:“不,苗疆让我去。”
斋新雪愣了愣:“你去做什么,你功力都没有恢复。”
诺凝摇头道:“如果我不去我不安心,从隐神谷镇魔塔出事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最后一个位置必定是在苗疆巫毒。”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让你去。”斋新雪严肃的看着她:“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和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联系过了,大家约定好了时间一同前往苗疆,最后一个镇魔塔是绝对不会让它塌。”
诺凝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知为何还是担心。
昆仑琼宵宫,北疆赤阳宗,东海之巅蓬莱岛,南域隐神谷,苗疆巫毒教。
红月,百年镇魔塔,千名以上的魔物。
五魂献祭之术条件苛刻,可隐神谷的镇魔塔却并不在那些条条框框之内,最主要的是当初从隐神谷跑出去的灵体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苍淼羽会千里迢迢亲自去南域寻找它?
难道,那是非常重要东西么?
*
空谷之中,袅袅升起一缕炊烟。
阿婉看着面前的锅,把清洗干净的菜叶和腊肉放了进去,锅里煮的是大米粥,浓稠的米粥已经煮了很久,一个个被煮开的米花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翻滚,把菜叶和腊肉都卷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洞穴,里面人影绰绰,甚至还有人进进出出。
“阿婉。”
就在这时,一直在添柴的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总是往里面看,盯着锅。”
阿婉赶忙回神,拿勺子搅了搅锅说:“好的,师姐。”
她和自己的同门从巫毒出发,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月。
苍淼羽也没告诉他们应该往哪里去,总之是四处游荡,走到哪里算哪里。
其实阿婉在苗疆生活久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她本身又从小在巫毒长大,对于她来说,苍淼羽就是她的亲人,是她最亲近最温柔的师父。
如果,她什么都不记得,那苍淼羽就永远都是她认为的那个济世救人温柔和蔼的好师父。
大约是四个多月前,他们从琼宵宫回来,阿婉怕苍淼羽责怪她们,就去石室里找到了他,当时的苍淼羽正在熬制汤药,从话语中阿婉得知,这药用的材料并不寻常。
苍淼羽在用人的内丹炼制药材。
【忘记你今天看到的,现在,你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奔波一路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苍淼羽的指尖流出的灵力钻入阿婉的脑海里,她只觉得那灵力似乎有活力,在她的脑海里钻来钻去,一股又痛又麻的感觉袭入脑海,一时之间让她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阿婉觉得手腕一痛,立即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苍淼羽紫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对方缓缓开口道:“怎么还不出去?”
阿婉看了看她身旁的那口锅,回想起刚刚投入到里面的人族内丹,只觉得头皮发麻。
发生了什么?
她那温柔的好师父要消除她的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
阿婉和苍淼羽四目相对,顿时只觉得浑身发麻,仿佛是被蛇盯上的仓鼠,只剩下嘴唇和眼睛还在挣扎着抖动。
苍淼羽似乎发现了异样,他缓缓地走过来,却在距离三步之遥的时候,阿婉连忙回了神,扭头就跑了出去。
而距离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了。
期间阿婉一直都在巫毒待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师父变了个人,更不知道那天手腕上的刺痛是不是因为当初在琼宵宫,落凤给她流的印记。
锅中的粥已经熬好了,饭香早就飘了出来。
阿婉和其他几个师姐帮忙盛饭,然后端给在周围执勤的师兄弟们。
一个月前,苍淼羽带着三十多人从苗疆出发,阿婉也在里面,原本她是不想去的,毕竟从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师父变了个人,变得不像以前那个师父了。
可她还是没能拒绝苍淼羽的要求,跟着他离开了巫毒。
“阿婉。”
师姐端过来一碗热粥,对阿婉说:“这碗粥给教主送过去吧。”
阿婉愣了愣:“要我送么?”
师姐说:“你是教主的亲传徒弟,不是你送是谁送呢?阿婉,你最近怎么了,动不动就走神,这样可不好。”
“对不起……”阿婉怕她发现自己的异样,便接过粥说:“我给师父送去就是了。”
端着热粥,阿婉走进山洞里,路过的师兄弟都跟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很快,阿婉就来到了苍淼羽所在的洞穴最深处,只看到他此刻已经脱下了外袍,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阿婉看到他整个上半身都是漆黑一片,除了双臂和脖子之外,都是黑色的血污,似乎已经从里到外坏死了。
‘咣当——’
阿婉手一抖,热粥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苍淼羽回过头,紫色的眸子仿佛夹带着万千利刃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她。
阿婉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