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主神!我们攻陷了隐蛇城,攻陷了伪神的圣庙!…至高的殿下颁布王令,献祭所有的隐蛇神裔…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血色的雨夜,飘荡着死亡的挽歌,在陷落的隐蛇城中回响。前半夜是嘶喊的重奏、燃烧的火焰,后半夜则是消亡的死寂、流淌的暗红。而当天色渐明,朝阳从东海升起,旧日的歌声都消逝不见。
古老的城邦中,只有对主神虔诚的赞颂,还有胜利的欢呼!武士们的赞颂与欢呼,响彻在这座托托纳克的东方圣城中,要把所有“神圣”的血脉,都彻底抹去!
“主神见证!这颗头颅烧成这样,啥也看不出来啊!…”
神庙金字塔的火焰,早已被彻底扑灭。黑狼托尔泰克站在金字塔下,双手捧着一颗烧焦的头颅。他瞪大眼睛,翻来覆去查验了好一会,才把头颅递给降将帕普。
“帕普,你来看,你比较熟悉。这颗头,是那个海滨总祭司的吗?”
“呃!黑狼头儿,我…请让我好好辨认一下。”
降将帕普捧着头颅,心中剧烈起伏。他站立不动,怔怔的看了一会,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
说句实话,海滨总祭司阿特科约特尔辛,亲手把他从一个逃亡的羽蛇祭司,提拔为隐蛇城的水师团长…其中纵然有着平衡城邦权力、驱使逃亡部族的考量,但对他来说,也确实算是厚恩重赏!
这位地位尊崇的精神领袖,统领东方托托纳克诸部,足足二十多年!他的信仰与意志都不屈不挠,如礁石般坚硬,与墨西加人入侵的潮水,前后死战了三年!而直到最后,这位最尊贵总祭司,也没有舍弃圣城逃亡…
“蓝色的海齿…尖锐的蛇牙…三色的宝石…羽蛇的形状…是…是他!”
降将帕普低着头,用力打开头颅的嘴巴。随后,他盯着那些修尖的蛇牙,看着那些镶嵌的宝石,还有特意修挫出的尊崇纹路与形状,就仿佛看到了大海的波浪。他仔细辨认了片刻,突然失魂落魄,眼中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是…是您!…尊崇海滨总祭司,‘大海与大地的尊贵者’,阿特科约特尔辛…是您!呜呜!…”
“嗯?这怎么还哭了?帕普,你在哭啥呢?难道是怀念那些虚伪的旧神吗!…”
黑狼托尔泰克皱起眉头,厉声呵斥。他看着真情流露、潸然泪下的降将帕普,直觉得莫名其妙。这只老狐狸卖了水师,投降了殿下,又献了隐蛇城,改信了主神…这么多事都做了,该背叛的也都背叛了,怎么眼下遇到伪神的总祭司,看到一颗砍下的头颅,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呜呜!黑狼头儿…我,我不知道…这…这头颅虽然死了,但毕竟是海滨的尊贵者,最尊崇的总祭司啊!他可曾经是众神在人间的化身,被无数部族顶礼膜拜,是众人仰望的圣者啊!”
降将帕普双眼流泪,心中是止不住的哀伤,口中则胡乱的辩解回答着。隐蛇城覆灭了,一切都结束了。而他信仰了半辈子的众神,他尊崇了半生的太阳与羽蛇,从今以后,就要真的在海滨之地,无可避免的走向消亡!
这一刻,纵然他有着灵活的信仰底线,却依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悲哀,无法克制那种见证曾经的信仰毁灭、见证曾经的神圣消亡,所带来的震撼与苍凉!
这一刻,只有海滨之地的祭司与武士们,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隐蛇圣地的毁灭,神裔与祭司们的灭亡,对于各部的信仰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啊!我…我知道了!这是法力,是这颗头颅的法力!…她…她看到众神的灭亡,失去海滨的一切,甚至让最后的圣庙也就此熄灭…她死的是那么不甘,只留下最绝望的诅咒缠绕!…所以,这颗头颅,从神性中诞生了法力,就像传说中北方的神灾,寒冷、绝望又哀伤!…”
“呃?哀伤的法力,像北方寒冷的雪一样?…就这颗头颅?”
黑狼疑惑的摸着脑袋,看着总祭司阿特科约特尔辛的首级,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他看向旁边的红发亲卫茶波,沉声问道。
“茶波,你感觉到了吗?”
“呃?头儿,感觉什么?”
“哀伤。”
“哈?!您说啥?”
“哀伤…就是难过!”
“呃…难过?打赢了为啥难过?”
红发亲卫茶波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严肃的黑狼,突然恍然大悟。
“啊!头儿,我感受到了,我好难过!”
“嗯?你感受到了?这头颅真有法力?!”
“对!头儿…大军入城,武士们在到处抢东西、抢女人…我却只能守在您身边,啥也不能抢…呜呜!我好难过,我难过死了!…”
“...滚!…你可以滚了,越远越好!…”
“啊!我可以去抢劫了?赞美头儿!”
闻言,红发亲卫茶波大喜过望。他赶紧打了个滚,然后挎着铜斧,风一样的奔向贵族区。
在那里,无情的杀戮与劫掠正在进行,而所有的神裔与贵族,所有过去的统治者,都注定要走向祭台…在海滨的新秩序中,并没有他们的位置。他们会失去一切的权力、地位与财富,也会失去他们的生命与血脉!
“帕普…”
“呃…黑狼头儿…”
黑狼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盯着身旁的帕普,露出狼一样冰冷的眼神。
“呵呵!什么头颅的法力…你竟敢哄骗我?!”
“啊!主神见证!我…我没有!…”
“可我感受不到,茶波也感受不到!…”
降将帕普捧着头颅,感受着黑狼眼中的杀意,瞬间惊慌失措,连声音也结巴起来。
“尊…尊敬的黑狼头儿,您…您和您的亲卫,都是经历无数杀戮的狼群,有…有着死神的法力庇佑!所…所以…您们才感受不到这颗头颅的法力啊!…”
“但…但是,主神见证!…您只要招来任何一个托托纳克武士,给他看这颗总祭司阿特科约特尔辛的头颅…他一定会感受到头颅的法力,感受到哀伤的!…我,我发誓!…”
“你发誓?用你的性命发誓吗?”
“呃…我…发誓…”
黑狼眼神冰冷,盯了降将帕普好一会,直看的对方汗流浃背,这才转头对亲卫说道。
“去,把林狼叫来!”
“是!头儿!”
“赞美主神!她至高至伟,吞噬所有的海滨旧神,统御大地、海洋与天空!…主神掌控一切!只有皈依主神,曾经的罪责才能得到宽恕,死后的灵魂才能去往神国!…”
各军入城,隐蛇城的清理还在继续。随军的战争祭司迫不及待,已经迎着朝阳,点起熊熊的圣火。很快,盛大的改信仪式,就要在金字塔前的广场上进行。而肃穆血腥的献祭、血誓与皈依,会把所有崩溃绝望的心灵,都从此重塑。
在主神祭司们高亢的吟诵声中,林狼马亚昆匆匆而来。他身上的皮甲沾满了血迹,眉目间也满是凶悍的杀意。直到他看到黑狼托尔泰克,那狼一样的凶狠才瞬间收敛,头也恭敬的低了下去。
“主神庇佑,我们攻陷了隐蛇城!...黑狼头儿,您找我?”
“嗯…林狼,你过来!…”
黑狼托尔泰克微微带笑,点了点头。接着,他从降将帕普的手中拿过黑乎乎的首级,冷冷的瞪了帕普一眼,才转过头来,把首级递到林狼马亚昆的手中。
“拿着!”
“呃?主神庇佑!这…这是什么?一颗烧焦的…头?…”
林狼马亚昆捧着头颅,一脸莫名其妙,眼中也满是不解。
“头儿?这…”
“嗯。主神见证!帕普已经辨认过了…”
黑狼眼神凌厉,一边平静的说着,一边死死盯着林狼的表情。
“这是海滨总祭司,阿特科约特尔辛的首级…”
“啊!什么!这!这!…这颗头是!是…”
闻言,林狼马亚昆就像中了什么法术,瞬间呆立不动,口中胡乱的喊了几句,又很快安静下来。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头颅,看着那模湖的、无法辨认的相貌…却好像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他从小崇敬的神灵化身,那个海滨最神圣的老者!
这种信仰的印记,深深刻在海滨武士们的心中,始终束缚着他们的灵魂,哪怕只是一部分…对海滨与丛林的南方武士们来说,他们从不像那些荒原的战士一样,灵魂不羁而自由,在不同信仰的边缘来回游荡。相反,神灵与神性,是他们认知中最重要的组成,甚至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这一刻,面对着死去的海滨总祭司,他们旧日的信仰终于彻底消散,就像灵魂彻底摆脱了旧神,从此真正的、完全的,投入主神的怀抱…
“海滨的总祭司…他死了?…众神…众神也死了?…”
林狼马亚昆呆立片刻,失魂落魄的抬起头来。他捧着阿特科约特尔烧焦的首级,看着满是烧黑痕迹的隐蛇圣庙,突然眼中流泪,哭泣的呼喊出声。
“死了!死啦!…众神都死啦!…而主神,已登临至高!…”
“呃!…”
黑狼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嚎哭嘶喊的林狼马亚昆,看着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凶悍从狼,惊讶的难以言喻。
“主神见证!这…这颗头颅…竟然真的有法力?!”
“啊!我决定了,海滨总祭司的头颅,会成为我最珍贵的收藏!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主神庇佑!我想到了!我要把这颗头颅做成法器,镶嵌在我的军团长长剑上!…”
“而这颗头颅做成的法器,会拥有着如北方的神灾一样,令人哀伤的力量!那它的名字,就叫…就叫…”
黑狼托尔泰克拿回头颅,沉吟片刻。他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殿下闲暇时,给亲卫们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
在那个故事中,有一位真正强大、永远不死的部族勇士,掌控着死亡的神力!他永不疲倦的杀戮着、征战着,去消灭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去摧毁所有的旧神。这位武士手中的神器,恰好正是军团长才有的长剑。而那把长剑的名字,就叫…
“‘霜之哀伤’!对,像北方的神灾一样,寒冷、绝望又哀伤!”
这一刻,黑狼大声宣告,眼中闪动着杀戮的渴望,也浮现出冰冷的激昂。随后,他勐地拔出腰间的八面秦剑,把阿特科约特尔的头颅,用力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哈哈!死亡的长剑,神灾的哀伤!我要手持这把哀伤的神器,给所有的阻拦王国的敌人,带去死亡的寒冷与绝望!…”
阿兹特克的永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