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路容随口告诉金辉灿的那个地址,其实就在那家武馆的一条街之外。
金辉灿打车抄了近路,出发比较晚,却提前到了那个地址。他下车之后,茫然地环顾四周,感觉怎么看这里都是个传统市场。正赶上市场今天有一个月一次的大集,周围人潮拥挤、熙熙攘攘的,金辉灿夹在人群中,无论看附近哪个建筑物都不像是补习学院。
金辉灿到底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学生,没什么心眼儿,他根本没想过宋路容会拿乱七八糟的地址糊弄自己,四处打量一番之后就开始沿着街寻找“补习学院”。
……
过了一会儿,宋路容也在那个传统市场附近的车站下了车,他错过了平时转车的那个地铁口,公交车只能到这里,他还得再步行十分钟才能到武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的,也不是很冷,宋路容昨晚没有挨训,所以心情好得很,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而金俊葂和金岷锡遮遮掩掩地跟在他后面,明明就穿着平时的衣服,但是莫名的流露出一股鬼鬼祟祟的味道,仿佛两个拙劣的尾随者。
两伙人相隔了十来米远,走到传统市场门口的时候,宋路容看到胡同里有一家卖烤年糕的店,忽然有点馋了。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于是像只小灰兔一样,嗖的一下钻进了店里。
他拐弯拐得太快,街上的人又太多,那两个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本来盯梢的功夫就不怎么样,一个晃神的功夫,就把人给跟丢了。两人慌张对视一眼,谁也没看到宋路容跑哪儿去了。
两人只好分头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然而好半天也没找到人,殊不知宋路容已经啃着香香糯糯的烤年糕重新上了路,无意中就把两个跟踪他的哥哥给甩掉了。
金俊葂在大冬天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出了一脑门的汗,也没找到人,正准备回头去找金岷锡一起打道回府、下次再跟,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面色不虞的男孩,对方像是在不耐烦地找着什么,时不时还抬头看街边的建筑物,身上穿的正是他们学校徽文中学的校服。
他福至心灵,悄悄走上前去看他的名牌,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徽文中学,二年级(4)班金辉灿。
宋路容的班级就是二年级四班!
徽文中学离麻浦并不近,而且因为高中按照学区入学,徽文高中的学生几乎都是家住在永登浦附近的,不太可能在周末的一大早穿着校服出现在麻浦区的传统市场里。
宋路容起了个大早跑来,已经很可疑了,而他这位同班同学这么巧出现在这,就更加可疑!
金俊葂思考着,把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顿时感觉自己茅塞顿开,他看着那小子贼眉鼠眼、探头探脑(并不)的样子,默默在心里下一个结论:路容大周末的跑到这么远的麻浦来,一定跟对方脱不了干系,瞧这小子凶巴巴的样子,搞不好他就是在学校里欺负路容的人!
他两道长眉紧紧拧住,直接走上前拉住了金辉灿,本来他开口就想问对方是不是在找池路容,但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礼仪周全的孩子,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那个,你是徽文中学的学生吗?”
……
金辉灿已经在这附近绕了好几圈了,根本就连什么补习学院的影子都没看到,后来他问了一家汤饭店的老板才知道,最近的补习学院还在一条街外呢!
金辉灿这才反应过来宋路容骗了他,气得够呛,他刚才给宋路容连发了几十条消息,质问他到底来麻浦干什么,为什么要骗自己,然而宋路容此时刚刚换好衣服上了训练场,真准备挥汗如雨呢,根本没时间理他。
正在这时,金俊葂忽然走过来,略有些不客气地搭话,金辉灿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斯文端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少爷的男孩,下意识回答,“额,我是啊,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你认识池路容?你是来找他的?”
“认识啊……不过这位,你到底有什么事,请你放开我!”
金辉灿被他问得一愣,忽然有点害怕,然而随后,他猛地警惕起来,他上下打量金俊葂,忽然灵机一动想到,这人该不会就是在S/M欺负路容的练习生前辈吧?
路容莫名其妙一大早说来麻浦补习,跟本就说不通,他明明成绩那么好,根本不需要补习,而且以前也没听他抱怨过学习退步。而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认识路容,长相也好看,足够当个练习生了,而且他现在无缘无故拉住自己不放手,表情也不怎么友善,好像想打人似的……
金辉灿平时看多了电影和漫画,被金俊葂冰凉的手指攥住手腕,忍不住一哆嗦,瞬间脑补出了一段“凶恶的坏前辈在周末的时候把路容叫出来欺负他,因为看到自己给路容打电话和发消息,又盯上了自己”的情节。
不过,哆嗦过后,他看金俊葂白白净净,即便是凶恶,那也应该有限,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反应过来之后就没那么瑟缩了,反而用另一只手抓住金俊葂的胳膊,故意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问他:“你是谁啊,你跟池路容什么关系?”
“你管我是谁,我就问你是不是在找池路容!”金俊葂看到对方露出凶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语气也分外不客气起来。
金辉灿心里又忐忑起来,担心金俊葂会突然打人,但是表面上依然不肯示弱。他本来长得就有点痞气,板起脸还是很能唬住人的。他用力一甩金俊葂的手臂,盯着对方冷笑道,“嗬,真是搞笑,我找不找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哪位啊你?”
短短几句话的交锋,在金俊葂和金辉灿心中,都已经把对方当成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人了,故而两人都是凶狠中带着一点胆怯,又因为都很心虚而没有发现对方的胆怯。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金岷锡从远处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金岷锡顶着一张肉呼呼的娃娃脸,脸上还架着一幅眼镜,面无表情地跑过来,明明看起来像只无害的小仓鼠,但是金辉灿却心里一咯噔——
根据他浸□□画和电影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长相无害的,多半是大boss。
再说他们有两个人,想把自己拉进小巷子里揍一顿的话,简直太轻松了。
他毕竟还是个学生,刚刚跟金俊葂还能装装样子,这会儿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腿都快软了。但是一想到他的好亲故路容平时被这两个人打成那样,他就强迫自己站在了原地,没有转身逃跑,但也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金岷锡的到来,对金俊葂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帮助,他一下子就有了后盾和底气。
“哼,徽文二年级四班的金辉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告诉你,我们都已经留下证据了,以后你给我注意一点,再敢做不该做的事,我们就要去学校找你好好聊聊了。”
金俊葂装出凶狠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威胁面前的高中生,他没有再提路容,因为怕对方会迁怒,在学校里报复路容。
面对他的威胁吓唬,金辉灿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用力往后退了一步,离对面的两个人稍微远了一点,然后用金俊葂刚刚的音量的两倍喊了出来:“你们,你们平时欺负虐待路容还不算,还想去学校欺负人吗!我告诉你们,我也有证据,路容身上的伤就是证据,我要带他去警察局报警!”
说完,金辉灿转身就跑了,比兔子跑得还快,留下两脸懵比的金俊葂和金岷锡面面相觑。
“他刚才说什么,我们欺负虐待路容?说反了吧?”
金岷锡微微张着嘴,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来晚了,甚至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
一场奇奇怪怪的跟踪,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金俊葂回去之前,在传统市场买了不少小吃和零食带回去。下午,宋路容回到公司就吃到了糖饼,还笑着问他去哪买的糖饼这么好吃。
金俊葂是个话唠,一向藏不住事,晚上下了课,他趁着宋路容还没回家,拉着对方把上午的事跟他说了,刻意略过了他和金岷锡偷偷跟着他的情节,着重问了金辉灿是谁。
宋路容听到这件事都惊呆了,他倒是不在意他们偷偷跟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他早上就是去武馆上个课,背后居然发生这么多事。
吃惊之后又觉得怪好笑的,真心对自己好的哥哥们和朋友,居然阴差阳错地互相以为是对方打了自己,还那么幼稚地互放狠话。
“哈哈哈哈,怪不得辉灿给我发消息,说让我不用担心,他会解决的,我还以为他说的是让我不要担心成绩下降的事,哈哈哈哈,俊葂哥,你们也太可爱了吧!”宋路容笑着靠在了身后的墙上,越想越觉得好笑。
“哎呀,别提了,太丢人了……”金俊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还真的是去练格斗了啊?”
“对啊~”宋路容抿嘴一笑,温柔极了,“哥要是不信的话,星期一的时候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辉灿也去,你们可以顺便和解一下呀~”
说着,他伸手抱住了金俊葂的胳膊,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可爱,但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意思促狭。
金俊葂摸摸他的头,仰天长叹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星期一下午,他和金岷锡提前来到学校门口等,没过多久,宋路容就带着装病请假的金辉灿一起出来了。
三人第二次见面,还有点尴尬——金岷锡倒是还好,主要是另外两个曾经互放狠话的比较尴尬。
四个人打车来到宋路容平时训练的Fighter武馆,看到宋路容轻车熟路地跟职员打招呼、换衣服、准备各种护具,他们都依然是有点不信,甚至金俊葂还在内心里抱着“小容只是在这里打工”的幻想。
等到他们亲眼看到宋路容一脚把沉重的沙袋踢得晃来晃去、三下五除二把一个比他高一头的学员撂倒在地的时候,他们才目瞪口呆地相信了他的实力。
虽然看起来是一株柔弱无害、风中摇摆的风铃草,但实际上是能把一个大汉过肩摔的食人花吧……
……
宋路容给最好的同学和练习生哥哥们都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的伤痕都是练习的结果,自己没有被人欺负,更没有去做什么奇怪的事,从这以后,他去练格斗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学校,武馆,公司,宋路容的生活很充实,他也很满意这种三点一线的生活,甚至在这种满足中渐渐忘记了致使原主无法出道的那个难关。
直到第二年的六月,舞蹈老师喜气洋洋地告诉他,可以去舞蹈A班上课了。
宋路容的美梦恍然惊醒,他背着包去到舞蹈A班上课常用的练习室,在一群男孩子中,看到了那张在原主记忆中格外鲜明的脸——安先俊,那个邀请他出去玩、导致他遇到那场“意外”的人。
宋路容能感觉到身体里那残留的、属于原主池路容的灵魂激烈的反应,他受到一点影响,肉眼可见的脸红了。
那看上去好像是因为刚刚升上A班而产生的害羞或兴奋,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确实也是兴奋,只不过不是因为升班,而是因为自己学了这么久的、据教练说已经很拿的出手的格斗,终于快要到了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