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杀了我吧

对无惨来说,他做错了,但对他自己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谓对错,不过是彼此观念不同,所造成的分歧罢了。

但他没有辩解,他知道无惨不会接受他认为的对,正如他认为无惨认为的对是错的。

童磨笑眯眯的看着面色没有起伏的猗窝座,不愧是他,大人如此盛怒,猗窝座居然还敢装聋作哑。

无惨双目微眯,深吸一口气,逼视着猗窝座:“我有让你放走那三个人吗?你既然已经拦截到,为什么不杀?”

“大人,你知道,我不吃女人,也不屑于杀女人。”猗窝座开口了,这一点上面,却是彼此有默契的。

“你不杀不吃女人,是你认为的重要,还是我认为的重要,我要你杀她们,你违抗了我的命令!”

话音一落,黑死牟叹息一声,前两年的无惨还比较正常一点,但现在的无惨,就开始不正常了。

对于陪伴了无惨接近五百年的黑死牟来说,他其实是很无奈的。

人活太久,必然会有所心病,如同人类女性,年纪一到,就有更年期一说。

无惨也是这样,偶尔会有一段时间,进入更年期。

这个时候的无惨,会变得很屑,非常的不可理喻。

就像现在这样,猗窝座不杀不吃女人,以前的无惨是默认的,但现在进入更年期,无惨就能挑出毛病来。

童磨身子一缩,他原本还准备给猗窝座说两句话,好缓和彼此间的关系,但现在看大人盛怒,还是有机会再说。

猗窝座又沉默了,他对于自身处境,是十分明白的,他虽然变成了鬼,但无疑受到无惨的控制。

要生要死,无惨一句话的事情,换做往日,他或许会稍微服软,但见过真正的强者之后,他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然而,让他正面和无惨硬碰硬,他也没有那个想法。

既然明白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境,这二百年来,他早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不说话!真当我不敢杀你,我不敢杀你这个上弦之叁吗?童磨,黑死牟,你们说说,我敢不敢杀!”

无惨震怒。

话音一落,也不见他有所动作,猗窝座的身体,如同被火车撞中。

五脏六腑碎成肉泥,双手双脚俱都断裂。

鲜血迸溅,躺在地上,猩红满地,不成人形。

可谓是凄惨无比,而无惨对于鬼的掌控,就是如此霸道。

猗窝座麻木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童磨心头一跳,大人果然是屑起来了,居然拿上弦撒气。

如果现在台下的不是猗窝座,而是下弦,恐怕已经被大人挫骨扬灰,童磨笑道:“大人说杀,自然是能杀。”

黑死牟张张嘴,默然点头,他知道,无惨现在是屑无惨,最好不要去触霉头,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但他也知道,上弦前三对无惨来说,并非是可以随意屠杀的猪狗。

屑归屑,这点理智,无惨应该还是有的。

“还有,我让你不要把手抽出来,你居然敢抽出来,他死了,你能赔我一个吗?”无惨饶是余怒未消。

猗窝座一脸木然,他口角还不停的流出内脏碎片,断掉的手脚也不见愈合,不用说,是无惨的手笔。

两大上弦见此,俱都有不同程度的脸白现象,猗窝座一如既往的不吱声,他知道自己一吱声,无惨肯定更怒。

他也犯不着和屑无惨争辩,他是不可能扭转无惨的想法的,因为彼此的地位,从来就没有对等过。

无惨胸口起伏不定,这时候,有个鬼进来,汇报李观云的情况。

这个鬼是新晋下弦,由于李观云几人把下弦杀得差不多,无惨又提拔了新下弦。

而下弦和上弦不可相提并论,大把的高级鬼等着当下弦。

那下弦看了猗窝座一眼,直接给吓懵逼了!

这可是上弦啊,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还是上弦之叁的猗窝座大人。

现在居然变成了无惨大人撒气的工具,瞧瞧,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那下弦心中直呼:‘大人可真屑啊!’

“你也敢说我屑!”无惨的怒火,顿时又起来了,一个下弦,也敢在心里说他屑,真是找死!

“大人,我没有,我不是……啊!”

那鬼话还没说完,身体朝胸腹部位坍缩,很快就变成一个肉球,滚到了猗窝座脚边,死的不能再死了。

两大上弦默然无声,童磨额头冒出点冷汗。

黑死牟耸耸肩膀,大人屑起来,杀几个下弦,都是属于传统艺能,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看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我饶你一命,如果还有下次,格杀勿论!”

无惨愠怒一挥手,肉球和猗窝座便飞走。

……

李观云醒的比较晚,已经是七天之后,他的身体也很神奇,在经过初步的治疗之后,便慢慢的自行恢复。

这天,感觉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脸,沉睡了七天的李观云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个神情惊恐的少女。

少女的衣着,看上去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服侍别人的事情,一点都不熟练,拿着湿布,在他脸上胡乱的擦拭。

李观云略扫一眼,思绪在第一时间涌动。

他知道无惨对于自己的看重,现在既然没死,应该已经落入鬼王手里。

“醒了?你的身体有够古怪,明明不是鬼,偏偏自愈能力这么厉害。”有人说话,那少女惊叫一声,六神无主。

李观云略过惊恐少女,看到断了一条手臂,满面刺青,还能隐约看到烧伤的猗窝座。

“你这手怎么回事?”李观云随意问道。

两人明明在之前,还是生死搏杀之敌,但此刻,却如至交好友一般。

猗窝座苦笑一声。“大人的惩戒。”

他也看到李观云面上的随意,心中颇为高兴,此刻既然没有争杀,彼此又有认同感,成为朋友理所当然。

甚至有些为李观云担心,他一醒,很快会传到无惨的耳朵里。

李观云闻言也一愣,无惨故意不让猗窝座长出手来,说是惩戒,八成是羞辱。

鬼王的心眼子,有这么小吗?

轻微的啜泣声响起,打断李观云的思路,纳闷的瞥了眼方才服侍他的少女。“她是怎么一回事?”

“闭嘴!”猗窝座冷喝一声,那少女面无人色,眼泪狂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猗窝座如是道:“这宅院里都是鬼,我看你是个人,让鬼服侍不太好,这女的,是我晚上出门抢来服侍你的。”

李观云愣住,“什么?”

猗窝座抢了个女的来服侍他,这可让李观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猗窝座还颇有些得意,“她可是大户人家还没出嫁的小姐,我去抢之前,特地咨询过童磨的意见,他告诉我,女人可以孕育生命,服侍受伤的人,也会让受伤的人染上几分生命的气息,恢复的更快。”

李观云古怪的看着猗窝座,这个鬼有点东西啊。“你听他瞎扯淡。”

猗窝座连摇头:“以前我瞧不上童磨,但他确实有一套不简单的理论,他特地交代我,要找十七八岁的处女或者怀胎两三月的孕妇服侍,我嫌孕妇麻烦,给你找了个处女回来,不仅能够照顾你,还能帮你解决……”

猗窝座一脸自然的说了下去,少女人都快要吓瘫了。

想她老老实实在家睡觉,突然被猗窝座连人带被子掳到鬼窝。

这里除了她和李观云,全都是鬼,少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两天差点直接吓死。

而现在听到猗窝座的话,想起自己悲惨的遭遇,真是悲从中来,直接瘫倒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

猗窝座却是有自己的考虑,李观云重伤,他又不会服侍人。

在被无惨惩戒后,想了一整天,还是决定和童磨沟通一下。

毕竟三大上弦里面,童磨那是天天和女人打交道,听人家说服侍人一般都是女人的事,他就找上门。

童磨那是热情的接待了他,顺便给他洗了个脑,让猗窝座醍醐灌顶,尤其是鬼和人不同这一块。

老三这个一想,顿时就通透了,给李观云抢了个女的回来,现在还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等一下,给我解决什么问题,别说了。”李观云人有点懵,连忙让一本正经的猗窝座闭嘴。

猗窝座同情的看着他。“解决你的生理需要,你难道不需要吗?你是人,你不是鬼,你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李观云咂咂嘴,瞄了少女一眼,直接被猗窝座整蒙圈了。

猗窝座一拍脑门。“明白了,你等等,现在是晚上,我待会再去给你抢两个来,组成三个,你就舒服了。”

他感觉自己悟了,你看李观云之前就是三个女的绕着他转,现在这幅表情,说明了什么?

一定是一个不够,想要三个嘛!

“你饶了我吧,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逗逼。”李观云只感觉胸口堵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吐。

“三个不够?”猗窝座讶异的看了李观云一眼,没想到他身体这么好啊。

猗窝座作为一个鬼,二百多年,一直是打打杀杀中度过的。

理解人类的情感,但很难理解男女之事,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乱七八糟的事情偶尔也看过。

觉得那是在搞什么,完全不懂诶,不过大体的认知还是有一点。

譬如说这个身体方面,好不好的问题,他是知道的。

李观云无奈道:“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个色中饿鬼吗?”

猗窝座整个鬼都惊住了。

“难道不是吗?”

“我……这……”

李观云张张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什么玩意,这猗窝座脑回路要吓死人的的啊!

猗窝座瞄了他一眼:“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对你是强者的尊敬,我知道,这是人类的局限性,不怪你。”

李观云大脑宕机,看着猗窝座望着他的眼神,那眼里似乎再说:

好色不是你的错,是你们人类共同的劣根性,不用担心你色中饿鬼的身份,会让我猗窝座看轻你。

放心吧,你是色鬼的事实,我不会到处宣扬的。

李观云猛拍额头三下,指了指地上吓倒的少女:“让她走吧,我没有那个兴趣。”

猗窝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片刻,拎起少女的衣服,径直往窗外一丢,把人摔了个七荤八素:“带她离开。”

上弦之叁发话,外面的鬼顿时响应,带着少女离开了。

李观云见此,直道鬼中奇葩。

“你反悔说一声,我这次给你找三个来。”猗窝座还纳闷的扫了他一眼,怎么看都觉得李观云不对劲。

李观云咽了口唾沫,他心里是服气的。“谢谢您的关心。”

猗窝座看了他半晌,直让李观云心里犯嘀咕,生怕这鬼大爷又给他整点承受不了的东西出来。

“大人穿女装骗你,你会不会觉得很愤怒?”猗窝座开口道。

“没什么觉得好愤怒的,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李观云说完,觉得有点好笑,当然也有一点点可惜存在。

猗窝座点头,合情合理的分析道:“我看你之前,如果无惨大人没有变成男身,你估计已经扑上去了。”

“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色中饿鬼。”李观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在猗窝座眼里,他到底是个多么稀奇古怪的存在啊?

“没关系的,我都说过了,你是人,你不是鬼,喜欢女人没有错的。”猗窝座一听,反倒还苦口婆心的开解他。

“我知道。”猗窝座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既然是他认同的强者,有所缺陷其实也正常,毕竟是个人嘛!

李观云明智闭嘴,算了算了,色鬼就色鬼好了。

反正他想要左拥右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被人误会无所谓了。

“让他过来。”这时,无惨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猗窝座面色微变,放目过去,李观云形容收敛,一脸坦然。

……

两人一路无声走去,不复方才谈笑间的随意,猗窝座好几次都想提醒他一下。

但看到他侧脸的那一刻,便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提醒,并不会改变他心中的想法。

然而如果拒绝的话,无惨大人又怎么会……

怎么会容忍这样一个掌握太阳之力的人类存在呢?作为亲自,也是第一个领教过的鬼,他深知太阳真火的厉害。

李观云的心,却并不在太阳真火上面,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收获,或许对鬼的杀伤力十分不俗,但毕竟不是剑道。

而且数月来吸纳真火,已经尽数倾注在猗窝座身上,想要再恢复到之前,又得数月苦修。

并且这一招的使用限制也不少,只能当做奇兵来用。

现在上弦和鬼王都知道他有真火,有所防备,再想一击必杀基本不可能。

他腰间挂着明剑,虽是走向生死不明的道路,心中却分外澄澈。

快准狠三字已得,利剑大成,终于踏足这方世界的至强者行列。

假以时日,再将三者融汇于心,乃至于领悟心眼,利剑圆满,剑道之门自此大开。

但问题是,他还有时间吗?

利剑大成,又如何能以一敌三。

纵然猗窝座八成不会出手,但另外两大上弦,都比猗窝座强大。

以一敌二,也万万不能,更何况那心思万变的鬼王,可谓是此方世界独一档的存在。

是否需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是否需要虚与委蛇,保全性命?

是否需要赌一把,看看无惨的鬼血,是否能控制他的身体?

有太多的是否了,他也已经利剑大成了,不如做做样子,先留得此身,只待剑道更进一步,无惨也不算什么。

然而,他心中剑道,高歌猛进,宁折不弯,一旦屈身,又是否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呢?

心中思绪万千,终是化为一双清明眼眸。

猗窝座侧头望来,心弦微震,这双眼睛,一如之前般摄人心魄!

“你来了。”大堂之内,无惨站在首位,目光颇为阴沉。

他也不在乎要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那张俊美的脸上。

时而杀意阵阵,令人心惊肉跳,时而和煦温柔,令人如沐春风,而不论怎样,难免惴惴不安。

“我来了。”李观云放目四顾,猗窝座离开了他的旁边,和三大上弦站在一起。

他观四者,黑死牟面无表情,童磨双目微眯,猗窝座麻木难言。

最是那鬼王,让人感觉,一句话不对,就将会将其触怒,身首异处。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你也知道自己想活着需要付出什么。”无惨面沉如水,实质性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心中对李观云极其重视,且不谈失去控制的下弦一魇梦,不过是个下弦罢了。

也不管他变成鬼后几乎铁打的上弦前三。

单说李观云那一黑到底,黑出他想象的太阳真火,千年来,御使太阳之力的人,只出现过两个。

一个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剑士,二就是眼下的李观云了,对于鬼来说,无可抵挡的太阳之力,却被凡人所使用。

无惨心中有一种模糊的直觉,或许鬼惧阳光的缺陷,不必去寻找青色彼岸花,而有可能在李观云身上实现。

千年夙愿哪怕有一丝机会,无惨也不会放弃,故以他虽然惊惧李观云身上的太阳之力,但更多的是贪求。

正好李观云也不如那个剑士强大,现在还被他掌握在手中,这让无惨的心情颇为矛盾,甚至更年期都提早了。

李观云细细体会着无惨带来的压力,这就是他和无惨之间的差距吗?哪怕他利剑大成,彼此仍有鸿沟。

但他不仅没有沮丧,一双眸子依旧明亮,无惨将会是他的垫脚石,助他迈向更高远的剑道!

至于现在的问题,李观云大笑出声:“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