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舞龙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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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会?”叶一柏诧异道。

“嗯,会。”裴泽弼轻轻抛了抛手上的龙珠球,转头对两个喜出望外的中年人说道:“走吧。”

两个中年人赶紧点头,上前带路。

周大头抱着谢阳,目瞪口呆,他们家裴处,这就……舞狮去了?

裴处??舞狮??!!

“阳阳,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叶一柏转头对谢阳说道。

谢阳闻言,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小跑两步拽住了叶一柏的衣角,明确表达了自己想要跟从的意愿。

叶一柏笑笑,伸手把谢阳的手牵在手里,同时转头对周苗说道:“周科,那我们一起下去看吧。”

叶医生和谢小公子都做了决定了,他一个被发配到户籍科的小警员能说啥,只能连连应好,跟上去保护呗。

两个中年人将裴泽弼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面容焦急身着短打的人,见两个中年人领着裴泽弼进来,面色一变。

“东叔、孙叔,下面的舞狮怎么办?”

“怎么办?按祖宗规矩办。”

他一侧身,现出裴泽弼是身形来,他对裴泽弼道:“这位先生,这是小魏,舞狮这门手艺,练了好些年了,他来做您的狮尾,您觉得如何?”

“我没意见。”裴泽弼无所谓道,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叶一柏等人,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来,显得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样子。

“东叔,魏哥练了三年,说好他做狮头的!”那个名叫小魏的身后,有一个年轻人跳出来替他抱不平。

那位被称为东叔的中年人闻言面色一沉,“规矩就是规矩,咱海上人的规矩不能破。”

裴大处长可不关心这些跑沙船的人的内部纠纷,他脱掉外套往院子里凳子背上一甩,随即走向一旁放置在木架上的彩狮,双手一用力,狮头被抛向空中,随即他双手一托,稳稳托住,尝试性地走了两步,虽不甚熟练,但竟也是有模有样的。

两个中年人见状一喜,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那个叫小魏的年轻人面色复杂,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认命似地走向了狮尾。

刚踏进院门的周大头更是大声叫了一声好,“裴处您真是文武双全,英明神武,文能治国安邦,武能临场舞狮,真的是我辈楷模!”

“周大头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五月里的天气温已经慢慢高了起来,彩狮外面又是一层厚重的毛茸茸,不多时裴泽弼的额头和背上都渗出汗来。

透过狮子的嘴巴看向叶一柏的方向,今天的叶一柏穿的是白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他似乎也在看他的方向,目光灼灼,眼中带笑。

“放狮喽!”前面高台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男声。

船街上飞舞的双龙似乎听到了什么讯号在空中转过身来,双龙转身在空中交汇这一场景,引得街两旁百姓一阵欢呼鼓掌。

裴泽弼看了这么多年的舞龙会自然知道这是该他出场了,彩狮一个向前,就要出门,这时候他余光看到了院门口不远处站着的叶一柏,然后狮子头就转了个方向……

彩狮铜铃般的大眼睛在他面前眨啊眨,叶一柏透过狮子的嘴巴,看到了裴泽弼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试探性地伸出手,面前狮子也十分配合地低下头来。

入手毛茸茸的,温温的,虽然隔着一个巨大的狮子头,但其实两人此刻的距离的很近的,叶一柏甚至能听到从狮头里传出的裴泽弼的呼吸声。

两人头顶上,一红一黄两条巨大的长龙飞过,高台里再次响起略带苍老的悠长男声,“放狮喽!”

裴泽弼身后,那个叫小魏的年轻男子明显焦急起来,他动了动狮尾提醒裴泽弼。

“去高台。”叶一柏听到裴泽弼这样说,还没等他问让他去高台干什么,那只巨大的彩狮就已经跳跃而去,在街道两旁老百姓的欢呼声中跳上了花船。

院子里的两个中年人见状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快走两步,走到叶一柏和周大头身边邀请道:“几位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高台,等下花船游街后,彩狮会回到那,你们就可以和你们的同伴汇合了。”

叶一柏拇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掌心,掌心上似乎还留着刚刚彩狮头的温度。

“好。”叶一柏道。

两位中年人闻言笑着点头,领着叶一柏等人向高台走去,许是刚刚解决了个大问题,两个中年人的心情都还不错,于是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知道叶一柏一行是来这边找中医的后,还非常热情地推荐了几位船街极其有名的中医。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高台上。

高台不如刚刚的四合楼高,却拥有是整个船街里唯一一个正对花船的视角。

等叶一柏几人登上高台的时候,游街的花船也到了远处牌楼的方向开始往回走,不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人群有些喧闹,不过这并不影响百姓们追着花船和狮子奔跑欢呼。

“咱裴处舞狮子也不错,叶医生,您说是吧。”周大头看着逐渐靠近的花船,感叹着说道。

叶医生侧头看他,笑道:“不是文武双全,英明神武,文能治国安邦,武能临场舞狮的我辈楷模吗?

周大头闻言,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轻声道:“我这不是拍个马屁嘛。”

叶一柏轻快地笑开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花船上各色各样戏剧人物扮相中,那只巨大的彩色狮子显得格外醒目。

舞狮是一件很考验体力的事情,特别是五月份,天气已然炎热起来,且与其他舞狮人一身短打装扮不同,裴泽弼可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呢,白衬衫已经被汗打湿,但裴泽弼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

刚刚,就在刚刚,他有一种感觉,叶医生对他似乎也是有那种朦胧的好感的,两人隔着狮子对望的那一刻,裴泽弼觉得自己好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他,龙珠球含在狮子口中,使得裴泽弼面前的视线不再那么清晰。

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高台上的那个身影。

“等下台上坐在最中间的那位就是我们沙船会的会长,你直接把球递给他就好。”随着花船的靠近,小魏出声提醒道。

裴泽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狮尾永远要服从狮头,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小魏闻言,面色黑沉,但是裴泽弼说得对,作为狮尾永远服从狮头,这是他第一天学舞狮的时候,师傅再三强调的话。

花船靠岸,高台上的几个中老年人有说有笑地站了起来,向着花船方向走去。

花船中央的狮子高高跃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下跳到了高台上。

“不是说龙珠球掉到路人手上了?这舞狮的就是那个路人?老孙你们可别弄虚作假啊。”高台上拄着拐杖戴着老式**帽的老人开口道。

那个被称为老孙的人也就是刚刚在院子里被称作孙叔的中年人,他闻言立刻摆摆手,“哪能啊,真是那位路人。”

“虽然花样少了点,但是他身手不错啊。”老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只跳上高台的大狮子。

“彩狮献珠。”苍老而悠长的男音再次响起。

“中间,中间,就是你前面那个。”彩狮里小魏不断提醒道。

但裴大处长丝毫不为所动,彩狮献珠,代表献上忠诚,一个沙船会的会长也配?

裴泽弼一个跳跃,狮子头方向一转,转向了在高台角落的叶一柏。

“错了错了,是那边。”

“闭嘴。”

裴泽弼舞着狮子头绕着谢阳和叶一柏舞动起来,狮子抓痒、狮子打鼾、狮子酣睡。

谢阳激动地红了脸,抓着叶一柏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少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而叶一柏的心脏快速跳动着,目光对上狮子里那双眼睛,他又产生了那种“他似乎喜欢他”的错觉,并前所未有地强烈。

“球,球。”谢阳拽了拽叶一柏的手,低声说道。

只见那只彩狮将口中的龙珠球抛了上去,随后狮子头抬,顶着龙珠球往前走了两步。

狮子顶着球,安安静静地站在了那个白衬衫青年面前。

周围的锣鼓声停了下来。

高台下百姓和船工们开始议论起来。

“这彩狮献珠不是先给张会长的吗?怎么献给这么一个年轻人了?这年轻人谁?张会长儿子?”

“张会长儿子都三十好几了,这年轻人没见过啊。”

“是他,他是叶医生,《周六邮报》那个叶医生。”某个学生打扮的人突然开口道。

“医生啊?哎,不对啊,这龙珠咋献给一个医生了呢?”船工不解地挠头。

高台上也是一片寂静,以张会长为首的几位老人面色黑沉,刚刚把裴泽弼带过来的两个中年人急得满头大汗,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不好走过去提醒。

狮尾的小魏额头和背上也瞬间冒出了许多汗来,“错了,错了,张会长在那。”他觉得他今天舞狮出的汗还没有惊吓出的汗多。

裴泽弼一动不动,眼睛透过狮子嘴巴狭小的空间一动不动地盯着叶一柏。

我的忠诚,你愿意接受吗?

叶一柏并不知道这个龙珠球的含义,但是他缓缓伸出了手……

就在叶一柏的手刚刚碰到龙珠球的那刻,不远处木架上的红绸被人拉了一下,红绸里包裹的无数份薄薄的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头漫天飞舞。

叶一柏下意识地接住一张飘下来的纸,定睛一看,随即他看向裴泽弼的目光不由变得怪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