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明的官员们在南京巧舌如簧的从西班牙的身上掘起一块块肥肉的时候,北方的罗荒野已经到了秋天。
秋天时的罗荒野,是一年之中最美丽的时节,既没了夏日时扑天盖地的蚊虫,也没有了连绵不断的雨水。连绵起伏的大平原像金色羊毛编织的地毯似的,平铺于大地上,一眼望不到边际。
在这片金色的大地上,一队骑兵迎着凛冽的秋风跃上了河边的高地。却见为首的一个男子猛地一扯缰绳,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面前的如画的风景向身后的同伴大笑道:
“老九,你瞧这景色,世人皆说罗荒野,遍地荒野,可谁又知道,这片土地是何等的辽阔,何等的富庶啊!”
发出如此感叹的正是去年率领探险队进入罗荒野的陈哲昆,在过去的一年之中,他和探险一直在这片土地上向西行进,就像俄罗斯的哥萨克一样,只不他们是向西。
一路向西!
却见司玉宇纵马上前与其并肩道:
“是啊,以前总以为北方尽是荒野,直到这一路走来才发现天外有天呢。陈兄,你说咱们这一路走下去的话,会不会碰到建奴啊?”
“建奴?不是说建奴现在和俄罗斯打仗吗。或许咱们这一路走下去,很快就能翻过乌拉尔山,然后碰到建奴!和他们打一仗呢!”
眺望着远处延绵的群山,陈哲昆笑道。
和建奴打一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从他们离开的古里河卫,深入到罗荒野腹地的一路上,他们遭遇过俄罗斯人,从他们那里已经得知了发生在俄罗斯的变故蒙古人又一次西征了。只不过这群蒙古人的大汗叫“多尔衮”,不过就是换了一身皮的建奴而已!
虽说建奴兵强马壮,但是对于陈哲昆、司玉宇等人来说,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父辈的荣耀让他们根本就瞧不上只会逃跑的建奴,况且,他们也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是一种信念、一种强烈的信念。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们深入这片土地,并且迎着未知的风险一路向西。
在陈哲昆和司玉宇欣赏着大河两岸的风景之时,从不远处又过来了一队骑手。不同于陈哲昆和司玉宇等人一身汉家儿郎打扮。这些人一身的游牧打扮,有的披散着头发、有的将头发编成辫子露出光溜溜的额头,他们都是腰挎弯刀,身背长弓,虽然看似彪悍,可实际上,长弓、弯刀早就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了。
他们之中,只有少部分人拥有火器,这些人是过去的一年中,陈哲昆他们笼络的土人在罗荒野,这些土人的身份各异,他们中的很多人自称蒙古人,但部落却有大小之分,他们中既有与罗刹人合作的,也有抵抗罗刹人的,但他们在抵抗罗刹人的同时,也互相攻伐,其中不少小部落都在这样的攻伐中被大部落吞并。
而陈哲昆、司玉宇他们就笼络了不少小部落,尤其是那些被大部落击败的,四处飘零的小部落。
不过只是一年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笼络了一支超过三千人的队伍,他们的年岁各异,甚至其中还有女人,但这并不妨碍陈哲昆称他们为“哥萨克”,他们是大明的“哥萨克”。
为首的骑兵正是李扬,是在古里河卫随他们一同西进的土人,尽管是土人,可他早就汉化了。勒停马后,李扬并没有下马,而是直接一个抱拳上前向陈哲昆报告道:
“将军,都查清楚了。前面就是鄂毕河,沿河往下游走五十里就是罗刹人的托木斯克城了。”
“嗯,辛苦你了。”
陈哲昆朝李扬点了点头,随即回头吩咐道:
“地图。”
所谓的地图,以大明的标准来看,根本谈不上是标准的地图,罗刹人绘制的地图质量堪忧,不过只是简单标上了罗荒野的河流、城市而已,至于准不准确,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毕竟哥萨克们并不是地图测绘员,实际上,俄罗斯第一次详细的西伯利亚地图直到十九世纪才绘制出来。在此之前所谓的地图,也就只是有个名而已。
取来地图后,陈哲昆、司玉宇与李扬等人就一起下马,摊开地图商讨起来。这是张地图是他们从罗刹人的手上缴获的他们去年袭击了一个罗刹人的据点,缴获了这张地图。尽管地图谈不准确,但是还详细标注出了罗刹在罗荒野,甚至就连乌拉尔山以西的城市,也标注了一些。
这份地图或许谈不上准确,但是却是陈哲昆他们仅有的地图,正是凭借着这张地图,他们一行人才能如此顺利地抵达这里。
也正是根据这张地图以及罗刹俘虏的交代,他们才并没有北上进攻罗刹在罗荒野的大本营雅库茨克。罗刹人早在崇祯十一年就在那里设立督军府的。他们早年间对黑龙江等地的渗透几乎都从此地出发。
不过从古里河卫设立之后,雅库茨克的罗刹人终于收敛了起来,相比于大明,他们的兵力少得可怜,加之那地方位于极北,所以并不在陈哲昆等人西进的道路上。
但是这并不妨碍陈哲昆、司玉宇他们去收伏那些与罗刹对峙的土著部落,那些生女真,或许挂着“女真”的名,但是并不是与大明敌对的“女真”。
在收服了那些女真人之后,陈哲昆他们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一路西进,沿途清扫罗刹人的小据点,实际上,也就是完成了对雅库茨克的孤立。从去年夏天到现在,这支从不到三百人扩张到近三千人的“探险队”,已经成功的将雅库茨克彻底孤立在罗荒野上。
现在的雅库茨克实际上已经是一座“孤城”,城里的几百哥萨克甚至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今年他们肯定会发现这一点,到时候,他们就会陷入囚徒困境之中。
想逃,外面是对其充满敌意的“使鹿部野女真”,想守,往西千里一路上的罗刹据点,已经被陈哲昆的“大明哥萨克”给清扫一空。
在罗刹人进退不得的同时,陈哲昆他们却已经抵达了鄂毕河。
现在,对于他来说,只剩下两个选择了,一个是在当地设立衙门收服周围的土著部落,一个是继续西进。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托木斯克是他们后路上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掉的话,势必会影响到他们未来的征途。
“托木斯克城就在这里吧。”
在地图上找到的目标后,陈哲昆的眉头皱成一团。
“对,就是这里。罗刹人的督军府就在这里。只要拿下该城我们就能控制整个鄂毕河流域。”
司玉宇点头附和道。
“罗刹人就是沿河行动,靠着水运的优势便利,征服这么大片的土地,而本地的土人既不会造船,也不会水战,所以才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些哥萨克之所以能够在西伯利亚横冲直撞。甚至所向无敌,并不仅仅只是凭借着火枪和火炮。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把河流变成了战场,哥萨克们把堡垒修建在河流的附近。然后他们会依托河流作战,沿着河流一路扩张,而这也正是哥萨克的优势,他们不仅仅是最好的骑手,同样也是一群水手。对于既不会造船,也不会游泳的土人来说,这种战争方式无疑是他们所不擅长的,再加上个沙克手中的火枪火炮。对于土人来说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而现在大明这边同样也在向他们学习着,学习着如何利用水路扩张。
“土人不会在水上作战,咱们又不是土人,有什么怕的。话再说回来造船又不是什么难事。”
造船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在哥萨克的扩张之中,他们就是陆地骑马,遇和造船,只有几天的时间就能找出一艘单桅帆船。
“造船并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罗刹人在罗荒野经营了一百多年,他们在这里不仅有驻军,而且还有很多支持他们的土人部落,除了托木斯克之外,咱们还要考虑到他们从其他地方过来的援军。”陈哲昆在地图上一一指点道:
“我们已经拔去了雅库茨克和托木斯克之间的据点,现在还不清楚托木斯克那边的反应,还有其他地方的罗刹人又是什么反应?相比他们,咱们可是实力有限啊。”
何止是实力有限,根本就是实力单薄,虽然看似现在他们有几千土人雇佣兵,可是那些土人打打顺风仗还可以。要是让他们和罗刹人单打独斗,这些早就被罗莎人打。。
“惊动了又怎样?最好这七七八八的罗刹督军府都汇到一块儿来。省得咱们到处跑来跑去收拾他们。反正那些罗刹鬼的城池里能有千把个守军就不错了。”李扬不屑地说道。在他的眼里沙俄军队之中除了哥萨克之外在战场上都是些酒囊饭袋。而那些沙俄的城寨更是豆腐做的花架子根本吃不起汉人的炮弹。其实也不能怪俄国人偷工减料,毕竟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茫茫的西伯利亚平原将竟也会有威力如此强大的火炮的存在。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俄罗斯人来说,开花弹无异于黑科技的存在。更何况还是落地就爆炸的开花弹。
眼见李扬说得如此轻松,司玉宇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
“不管怎样,小心使得万年船。咱们越是往西,离罗刹国就越近。妙算妙算未算赢,先算输,这里的罗刹的驻军也只会越来越多起来。真正的恶仗现在才算开始啊。更何这边他们又征服的那么早,土人肯定也更倾向于他们,各个方面我们总需要去考虑一些。”
和李扬这个一切都是大明第一的自干明不一样,司玉宇他们更现实一些,也更加谨慎。不会像李扬那样,几乎是无脑的相信大明,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儿,但是在战场上。必须要更加谨慎一些。
“恩,老第说得没错。不仅是罗刹人,我们还要注意这里本地的蒙古部族。总之情况会比我们之前在其他地方碰到的要复杂得多。”
陈哲昆跟着补充道。作为探险队的总指挥,队长,陈哲昆十分清楚部队目前的情况。沙俄军队在西伯利亚固然少得可怜,可己方的实力更是不值一提,万一要是损失扩大的话,到时候他们甚至要灰溜溜的逃回本土,毕竟,他们甚至没有冒险的实力。
可是罗刹人不一样,他们已经在这边经营了将近小100年的时间,可以说几乎等于这个地方的地头蛇。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但凡是大明人都懂得。
“哎呀,这种事情我是搞不清楚的,我也没有那个脑子去想那么多。队长你就直说吧。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打?还是怎么办?”
李扬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对于他来说,他从来就没有考虑那么多,无非就是要么打,要么不打。
当然他也清楚,如果没有天朝的火枪火炮的话,仅仅只是靠他们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和那些罗刹人打仗,但是他还真没有那么多顾忌。是没有那么多顾忌,而是因为性格使然。或者说是因为智商的关系,他们在打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而是完全由着性子来。至于什么算或者不算,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这一点,陈哲昆当然比李扬更清楚自身的缺陷,也比他更能清楚的认识到自身实力和罗刹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考虑一会儿之后,他与司玉宇对了个眼神,在对方的眼神里,他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选择了,他们走了这么远。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既然不可能再回头了,那就赌一把吧。
想了想,他当即果断地在地图上垂了一拳道:
“打!当然要打!咱们走了这么远,总不能半途而废吧!”